“当然不会!”他脱口否认,随即醒觉,叹了口气:“可你连在梦里都怕我。”
“噩梦就像是一道索,缠在我的心口,让我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呼吸。”她的唇贴在他的皮肤上,说话时吐出的气息渐渐暖热了他心口那一小块地方,“你问我到这里来做什么。我是想试试,如果再死一次,是不是能摆脱那样的噩梦。你这个傻瓜!笨蛋!你不会游泳跟着跳下来做什么?”
他突然又恼怒起来,掐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看着他:“叶初雪你给我记住了,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在什么地方,我都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身处险境而不去相救。”
她双眸明亮,盯着他半晌,忽而掩饰地笑了笑,像是要将自己的心情强压下去:“明明是我救你好不好?”
“如果你死了,我会跟你一起死。”他不为她的遮掩所动,在自己意识到之前,脱口说出了从刚才跃下石梁时起就一直塞在胸口的话。说完之后,他自己也怔了一下。但直抒胸臆的畅快让他毫不后悔,自己低头沉吟了片刻,笑了笑:“对,我就是这么想的。”
叶初雪一愣,像是被他的话吓住,双目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仿佛是要看进他的魂魄深处去。她从不怀疑他会不顾一切地救自己,但却不敢相信他说出了这样的话。跟她一起死!对于他这样身份的人来说,这意味着什么叶初雪比任何人都更能清楚。
他的衣襟散开,露出精壮宽阔的胸膛,水迹未干,在月光下闪闪发亮。他立在那里,全身上下滴滴答答地淌着水,他用笃定的目光加深着自己言语的力量。不容她逃避,也不容她质疑。
“为什么?”她低声地问,像是仍然不能相信他说出这样的话来,“你是晋王,你是要主宰天下的人,你是支撑着整个北朝的栋梁支柱,你为什么要说出陪着一个女人去死的话?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你将你的天下、你的社稷、你的百姓置于何地?”
“你说我是栋梁支柱,可是难道你不知道这根支柱生了虫子,早已将里面的心掏空了吗?”他双眉紧蹙,知道她的质问占了全部的道理,也没有料到说出这话会带来这样粗粝的疼痛,但他并不想反悔,他觉得若再不把话说明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会真的离他而去。他甚至不能想象那样的情形:“那虫子就是你,叶初雪。”他抚着她的脸颊,口中说着他一辈子都没有说出口过的情话,那种酸楚酥麻的感觉透过掌心,一点点沾染在她的脸颊上:“若是没有了你,我也只是一堆朽木。我要你在我身边,不管是做敌人还是做情人,有你我才能去想别的事情。”他说到这里,不由自主地仰面向天,深深吸了口气,“叶初雪,我被你消磨成了这个样子,流连情爱无法脱身。我不用你做我的温柔乡,我要你做我的磨刀石,叶初雪,只有你能成就我,也只有我能成就你,你真以为咱们两人还能分开吗?”
她心头绷着无数根弦,有家国,有恩仇,也有纠缠不清的情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些线一根根都开始紧紧地绷着,每天蚕食着她的意志,在她的心头勒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痕,深深嵌入她的五脏六腑,让她备受煎熬。她始终不肯去相信,这一切煎熬是因为她身体里柔软的地方在扩大,越是柔软就越是疼痛。
然而在这个被夜风湖水冻得瑟瑟发抖的夜里,在他们莫名其妙地携手飞跃之后,在他这一番表白中,那些弦终于再也承受不住任何的磋磨,一根一根地崩断。
在他说那番话的时候,她眼睛盯着他的嘴,耳边却是连续不停的弦断之音。每断掉一根,她心头就会松一点,到最后,她忍无可忍地开始大口吸气,为这意外的解脱,也为因他的话语而在胸口熊熊燃烧的火焰。
她踮起脚尖,搂住他的脖子,毫不客气地吻上去。堵住他要说话的唇,用牙齿轻轻磨吮他,手下急切地将自己的衣衫褪下,近乎渴切地要将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他。
平宗被她吓了一跳,第一个念头还是向后退,却被她一把拽住胳膊,指甲深深掐进他的后腰。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警告:“你敢跑?!”
“你!”她蛮横的态度激发了他的血性,平宗再也不将唇舌浪费在说话上,手臂用力将她打横抱起,放在一片干爽的草地上。
青草微微刺痛着她的皮肤,更激发了她的情欲。她近乎急切地向他索取温暖,当他覆盖在她身上时,由他身体重量带来的充实感令她感动得落泪。他的手抚过她的全身,唇舌品尝着她皮肤上的薄汗,他顺理成章地去曲折她的腿,却在那一瞬间察觉到她的僵硬和退缩。
平宗愣了一下,急忙想要退开,却被她阻住。“别走,”她低声哀求,“我没事。真的。”
她这样说着,身体却还是紧张地微微颤抖。平宗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开她向后撤。他跪坐在她的身前,低头凝视着她,终于有了办法。“叶初雪,把你交给我好不好?我要完全的你。不要有保留。”
她躺在那里,看着眼前披着月光的他,仿佛他是从天而降的神祗,健美雄壮,有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她想说什么,喉间却因为渴望而变得干涩,只能发出难以分辨的吟哦,于是只能点了点头,伸手急切地去触碰他。
平宗向她俯下身,用手遮住她的眼睛:“你要相信我,跟从我,降服于我。”
第四十一章 斗转天动山海倾
平宗撩起衣襟从中单上撕下四指宽的一条布带蒙在叶初雪的眼睛上系紧,在她不安地想要抗拒的时候低声劝说:“别碰,闭上眼,用你的身体去感受。”
他将她的手摆放在身侧,低下头去亲吻她的颈项。叶初雪一个激灵,浑身紧绷,不由自主用手去推他的肩:“别……我看不见你……”说着又要去解眼上的布。
“你这样可不行。”他轻声笑了起来,一来是为了缓和她的紧张,同时也是因为知道她还不习惯完全放弃对一切的掌控。“你要是做不到放开,我就要想办法把你绑起来了。”
他说着,又低头吻了吻她的肩膀,整个人伏在她的身上,与她的肌肤相贴,与她的掌心相扣,强迫她将双手高高举过头顶,问:“你现在害怕吗?”
她点了点头,随即又摇头,连自己也弄不明白到底是怕还是不怕,要仔细想想,才能理智地分析出原因:“听见你的声音就不怕。”
“叶初雪,我想让你忘乎所以,完全抛弃杂念,忘记你是谁,只要专心致志地随我一起来,你不要想别的东西,不要考虑太多。你就是心思太杂太细,你要对自己好一点儿,让你的身体享受快乐,让你的心休息。”
她能分辨出哪里是他的手,哪里是他的唇,能感受到他用手掌掐住她的腰时用的力道,也能够感受到他的汗跌下来,打在她皮肤上滚烫的触感。
他捉住她的手,逐个指尖亲吻,低声说:“是我,不是别人,别害怕。”
她却有些不确定,被蒙住的双眼干扰了她的判断,她不得不伸出另一只手慌乱地在半空探摸:“你在哪里?让我看你!”
“不行!”他不容置疑地拒绝,“说好了,你跟着我走,不许偷看。”
他知道在这次交锋中绝不能妥协。一旦放手,她也许会缩回那个厚厚的壳里再也不出来。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是他能不能征服她的关键。他一边压制住她胡乱挥舞的手,一边缠在她的颈边亲吻,低声赞叹:“你知不知道你这里有多美?就像我们阿斡尔湖夏天飞来的天鹅,我最喜欢看你平日高高扬起下巴,露出你的脖子。你看,你这里跳得多厉害……”他用舌头舔上她颈侧的脉搏,笑道:“一下一下敲在我的舌头上呢。”
他的话奇异地缓解了她的不安,叶初雪渐渐放弃了抵抗,她在他手下婉转吟哦,不由自主地臣服于他,忘乎所以地叹息,一遍遍呼唤着:“阿护,阿护……”
平宗倒是愣住了,一下子停住了动作,一把掀开她眼睛上的布,捏着她的脸问:“你叫我什么?”
她双目氤氲,眼角春色无边,目光迷离而深情,伸手抚上他的面颊:“我知道这是你的乳名,从没有人如此叫过你,可我想这样叫,你说只有我能成就你,那就只有我能用这个名字。”
他几乎溺毙在她的眼波中。最初的震惊过后是狂喜席卷。他当然能立即想到,她早就了解他的一切,这名字却始终不肯提起,是因为只有最亲密的人才会以乳名相称。她此前一直勉力自持,直到今日,终于不再刻意维持与他的距离。
“好听,你再叫一声。”他将她拉进自己怀里缓缓坐下,听她说出他的名字。
“阿护……”
平宗一把将她狠狠勒入怀中,用力勒住她的身体,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嵌入自己的胸膛,让两人自此合为一体,再也不分开,生死与共,地老天荒。
她有一瞬间的犹疑,随即便被抛入惊涛骇浪之中,除了抓紧他随他一起上下颠簸之外,毫无对抗之力。
他之前所作的一切,她心中都明白。他想让她放弃自己,而她也不想再坚持。没有什么比妥协更轻松,比归顺更美妙。她早就放弃了与他的对抗和较力。她唯一所剩下的,不过是一个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抛弃了她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