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熏香袅袅,不断腾着青烟。
若说少了什么,只怕就是几个美男环伺身旁了,我想只要我开口,这些车旁的侍童会马上进来。
不过七叶的男人,我没兴趣。
我不喜欢太过浓郁的香气,索性捻灭了熏香,为自己斟上一杯酒,靠在榻上休憩了起来。
酒很醇香,绝对难得的千金一坛的好酒,只是这种酒,我却道不出名字,甚至从未品尝过。
不醉人,却甘美无比。
我对七叶的做派一向是反感的,但是这酒,不仅打破了我一向不好酒的习性,甚至让我起了好奇心,想着若再遇到她,只怕少不了要问问这酒是何处寻来的。
枕畔,飘过缕缕淡香气,这不是熏香的味道,也不是花香的味道,闻着沁人心脾,在弥漫着的浓香里,格外清新。
五日的行程很快过去,马车带着我从荒凉走入繁华,再从繁华走回荒凉,最终停在一个山谷中。
最前首的童子伸手拨开山壁上的藤蔓,露出一个铜钟,少年拿起旁边的小锤,敲了起来。
“当……当……当……”
声音在山谷中回响,一连十二响,那侍童才放下手中的小锤,将一切恢复原状,垂手在一旁等待着。
不多时,那山壁在轧轧声中开启,慢慢地分向两边。
我心头一动,定睛看去,才发现那山壁不过是薄薄的石片镶嵌在生铁之上,从外看是石壁,实则是铁制的机关。
明白七叶那句一切靠我自己的话中意思了,开启的机关只有“落葵”的人知道,我即便有武功,也不可能硬闯得出来,我要的是被人恭恭敬敬地送出来。
绝不能暴露半点!
一道人影闪了出来,帘子中的我神色一动,居然看到了熟人。
十几日前,我与她还打过交道呢,蜚蒲。
“七叶姑娘许久未至,前几日送信说要来看望蜚零,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蜚蒲的脸上有着笑意,从脸上一直延伸到眼底,看来是对七叶真心的喜欢了。
七叶的理由竟然是这个?难怪那日她一直叹息着便宜我了。
我轻轻一笑,心中转过数过念头,该死的七叶,竟然一句她平日的称呼都没告诉我!
“蜚长老,多日不见,可好啊?”我慵懒地开口,心中多少还有些忐忑。
她的笑容更胜,“好,好。”
一块石头落了地,我这才慢慢踏下车,在花香四溢的绢布中,带着我那块遮丑的面纱,行进了大门。
一干侍童静默在门外,当铁门在机关中闭合,我终于孤身走进了这传说中属于雅的地方。
生死成败,只看我够不够本事了!
☆、进“落葵”
进“落葵”
“族长呢,许久不见,我倒也颇为想念。”两个人的并肩而行中,我的每一句话,都是经过思虑再三的。
蜚蒲不疑有他,倒是笑着回答,“族长有事待办,大概十日后才能回归。”
她的笑容中,有着不同寻常的快意,从心底散发出来的期待,还有着提到雅时的崇敬。
“待她回来,就该我恭喜她了。”我也笑着接嘴。
“七叶姑娘永远是算无遗策,奇女子。”她对我的赞赏,也是那么由衷。
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我发现“落葵”中的族人并不多,远不及天族的人,偶尔有人行过,对着我和蜚蒲恭敬地行个礼,就匆匆地去了。
“对了,我还有事待办,七叶姑娘若不介意的话,不妨自己去小院休息,这长途跋涉只怕也劳累了。”
我自己去,那怎么行?我连她口中的小院在哪都不知道呢,这偌大的山中,我岂敢乱走。
我叹着气,“原本还想与蜚长老谈心的呢,看来……”
声音里满是为难,低头不语。
原本想要离去的蜚蒲立即停下了脚步,“是否蜚零又做了什么?”
我原本并未想到与蜚零牵扯,看她表情满满的都是愠怒,估计蜚零在她这个娘面前也没少阳奉阴违。
吾爱,对不起了。
我的声音愈发为难了,“这个,是否到屋里相谈比较好?去我住所,我们详谈吧。”
蜚蒲一点头,“走。”
她倒干脆,心里估计又是火起,脚下走的飞快,我这没有武功的人跟在身后,倒走的有些快跟不上了。
很快,她就带我走向一个偏远的院落,绿树芳草,怡人舒爽。
小院不大,但是精致,几株合欢花树正摇曳生姿。我轻轻一推门,清新的味道迎面扑来。
七叶虽然奢华,但眼光不错,几下点缀布置,就有了世外桃源的清雅之感,一泓清泉是这院落中最独特的存在,潺潺的水声中一方凉亭,小桥弯弯。
不敢停留更多,我快步走向小屋,伸手将屋门推开,干净而整洁的房间证明着,这里一定常有人精心打扫。
几幅山水画,一张古琴,笛箫悬挂,都在向外界宣称着此间主人的风雅,这七叶又一次让我惊讶了。
蜚蒲也管不了那么多,径直在椅子上一屁股坐了下来,“蜚零这孩子,固执又倔强,生性又不爱说话,前几日还被我罚跪在宗祠内,刚才我说离去,本是想着你来了,他也算是你家的人,我便放他出来算了,可是没想到……说吧,他到底又做什么事了?”
我的心里还在盘算着说什么,或者说是盘算着七叶不会对蜚蒲说什么。
这一个迟疑,她的手掌重重地拍上桌子,眼中已隐隐喷起了火焰,“连一向随性的你都难以启齿了,是否他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四个月前,他突然跑回族中,是不是那次的事?”
四个月前?
莫不是蜚零暗中下毒给合欢之后!?
“他、他只是下、下毒……”
“砰!”我的话还没收完,蜚蒲又一巴掌恨恨地拍上了桌子,“他居然对你下毒?”
“啊!?”我只是想要说他对我身边人下毒,怎么就变成对我下毒了?
我刚要解释,蜚蒲已突然瞪大了眼睛,“他是不是为了那个篡位谋权的王八蛋?”
篡位谋权的王八蛋,说的是我吗?
我真的好不想点头啊,我哪里篡位谋权了,还王八蛋?
可怜的我,默默地垂下头,默认了自己是王八蛋。
“我去杀了他清理门户!”蜚蒲跳起身,就待往门外走。
我只是要找住所,可不是要她杀人啊,还是杀我的心头肉。那个倔强到死的蜚零,固执的让我心疼。
“他既已入了我家门,就该是我家的人,执行家法也应由我来。”我说的飞快,差点忘记七叶那原本散漫的语气。
愤怒中的蜚蒲可没发现这点,她只是收回了脚步,不断地叹息,不断地摇头,不断地拍着桌子。
“也怪我,太纵容他了。”蜚蒲紧绷着脸,“七叶姑娘,你也太宠着他了。”
“我?”我一楞。
“他说什么就什么,那日我抓他回来,说他身为你过门之夫,却口口声声喊着别人爱人,他却告诉我,他的身子清清白白,就是给那个孽畜的。我知道你疼他,所以每次都由着他说了算,但也不能一直这样,男人啊,要了身子就老实了。”
好吧,刚才还是王八蛋,转眼间就成了孽畜了。
“喜欢自然就心疼。他有他的苦衷,我便等着就是了,终有一日,他会入我怀中的。”这句话是我的心声,说的自信又洒脱。
“我的儿子我知道,他认定了什么,不会改。”
我笑声满满,“我认定的人,也不会改,我有一辈子的时间和他纠缠。”
话中的意思,蜚蒲是不会懂的。
蜚蒲无奈中责怪着,“当年我选你,就知你会好好待他,却没想到你连这样的事都能容忍,以后别再宠他了,否则还不知会做出什么无法无天的事来。”
口中说的是让我别再宠了,那表情根本就是松了一口气。
再是气急败坏的母亲,终究也是母亲。
“我这就去把他从宗祠内带出来,就如你说的,他已经是你家的人,该怎么处罚,都由你。”
我缓缓点头,“好。”
我都表态原谅了,她又怎会不懂,我反正是不会对他儿子下狠手了。
当蜚蒲快步走了以后,我才有空闲细细地打量起这座小院,看着门前那几株合欢花树,脑中也不由想起一个人。
那个美到令天地失色的少年,那个孱弱到让人不由心生怜惜的人,那个举世无双聪颖的合欢。
没想到七叶如此放浪不羁的人,也会为一个人困守,乃至在这里都载种了属于他的树。
就像雅,阴狠毒辣,却还是为忘忧动了真情。
天下之人,说无情说古井无波,只因未遇到那个真正让你动心的人。
脚踩着树影,一步步地走上那拱桥,看着流水冲刷着,哗哗的声音动听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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