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之事永远是那么奇妙,不会允许一人独大,也不会出现唯一的天纵奇才,一旦出现,必然是双人争辉,并非愿意成为对手,而是天意让她们成为天生的敌人。
当年我与雅,如今我与七叶,大致就是这种情况吧。
“赌约是什么?”
我惊讶了,“你不知道?”
他没有回答,只用一双眼睛看着我,不见往昔的冰冷,唯有深沉。
“一月为期,目标合欢。”我快速地回答了他。
“她杀合欢,你保护他,是吗?”青篱的聪明,不需要我说更多的话,就能猜中。
我点点头,发觉他眼眸里的光芒越发是深沉了。
“赌注呢?”
“‘紫苑’的掌控权。”
这一次,青篱不再说话,而是久久的沉默。
不仅如此,他此刻的眼神,深的让人完全看不透,我唯一能读到的,就是凝重。
“你觉得我会输?”
青篱的回答,是一个浅浅的颔首。
我一直都相信青篱的判断,他理智而冷静,懂权衡知定夺,在我眼中他是不会错的。
但是这一次,我不愿相信他的判断。
一月之期只剩下短短不过几天了,我不仅将合欢平安地带到了“紫苑”,也让他皇子的身份得到了承认,与最初的名不正言不顺时时刻刻有人觊觎相比,最艰难的时期已经渡过了。
在这个时候说我会输给七叶,我如何能服气?
“我赌了一次,也不在乎第二次,青篱可敢与我一赌?”我笑着开口。
青篱居然笑了,轻轻的笑声闷在胸口,飘在我的耳边,就在我以为他绝对不会点头的时候,他送给我一个字,“好。”
气涌上心头,他就这么不信任我?还是他过于相信七叶的能力了?
“若我赢了,你到我‘百草堂’做一个月公子。”我黑着脸,“‘百草堂’生意不太好,需要新鲜点的美男了。”
“不怕我把你的客人都吓跑?”
我没听错吧,青篱在和我开玩笑?
“人性本贱,越是得不到的越是好的。”我憋气出声,“很多女人就好你这一口呢。”
“也包括你吗?”
我又一次被他的话震翻,如果不是跟他学来的冷脸让我还能保持平静的表象,我只怕早已经伸手揪扯他的脸皮,来看看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青篱,还是他人易容假扮的。
这话,是玩笑是调戏还是试探,我都已经分辨不清了。
我甚至不敢看那双眼了,做贼心虚地转移话题,“敢不敢答应?”
“那我若赢了,从今往后,你只能喊我师傅,见面大礼参拜。”他提出他的赌注。
“成交。”我愤愤答应。
“我真希望看到你那个醋坛子跟着你对我下跪的场景。”
他……该不会就为了这么点报复心,才和我立这个赌约吧?
青篱,你的冰清玉洁呢,你的出尘飘渺呢,不要破坏你在我心中至高无上的地位啊,你怎么可以这么小心眼?
“只剩几日了,我会日夜把合欢吊在裤带上的。”这话,说的已经是咬牙切齿了。
我气愤的不是七叶,而是青篱的不信任。
“青篱,你这次来是否为了联姻?为了‘白蔻’的基业?”他是“青云楼”楼主,他会出现在这里,除了这次的合欢皇子登基和联姻,我想不出其他理由。
他眸底展露的是轻松,“不是。”
不是?
“为我而来?”我笃定地说道,“你不是冲动的人,不会因为寒莳的挑衅而特意上门,你根本就是来找我的。”
“我只想见见这个让你和七叶几乎全力施为的人而已。”他落下袖子,“看完了,我走了。”
在他手腕落下的霎那,我看到他的袖尖一抹红。
手迅速探出,抓上他的手腕,袖子被我撩起,手背上一道利刃划过的伤口,血丝沾染在边沿,才刚刚止住血。
“寒莳划的?”刚才是我太过用力,一直捏着他的手,寒莳造成的伤,还不如我刚才粗鲁之下弄的重。
他为我而来,我却弄伤他的手。
“不打紧。”他衣袖落下,袖口青翠的竹叶花纹映入我的眼帘。
记得那日在天族,他的衣衫也是这样的袖口,不知是巧合,还是他最近偏爱了这款样式,在竹林中时,他的衣衫袖口还是各种花纹俱全的。
对于他,哪怕是一点点小小的不同,我都能察觉到。
他的脚步很快,我不过是短暂的分神,他已经走出了大门,只留给我一个清寒的背影。
“青篱。”我叫住他。
他脚步停下,人却没回头,等待着我的话。
“你教给我的那支曲子,我知道名字了。”
这憋在心头已久的话,一直告诉自己不要说出口的话,还是在看到他时说了出来。
他还是没有回头,唯有衣衫猎猎翻卷,仿佛在昭示着他同样不平静的心,“你想问我为什么吹那支曲子?”
“是。”
“以你对我的了解,需要问吗?”这是他给我的答案。
直到他人影已消失,我的心还犹如煮开的沸水,咕嘟嘟地冒着泡,而这泡泡,就是不断的几个字:以你对我的了解,需要问吗……需要问吗……需要问吗……我,需要问吗?
不需要问吗?
☆、赠你一枝花,名唤……
赠你一枝花,名唤……
在太女的丧礼之后,马上就是太子的册立典礼,短短数日内,合欢的身份一变再变,从籍籍无名的山野少年到帝王流落他乡的遗珠,再到如今太子之位,唯一的帝王人选,他几乎瞬间成人最为人谈论的对象。
谈论的不仅是他的身份,还有他那清弱的身体,坐在轮椅上接受太子的册封,都成为他人口中的谈资。
有人说他男子为帝,“紫苑”前程堪忧。
有人说他如此瘦弱,只怕也是撑不了几年就将与其他皇子皇女一样早亡,所以应当趁早择妻,给皇家留后。
当然,也有人说着传言,太子殿下拥有无以伦比的容貌,是天上仙子降临凡尘,定然会给“紫苑”带来庇护。
走在街头巷尾,时不时都能听到这样的言论,皇家的高贵与神秘,给了太多人想象的空间,市井中的言谈自然也肆无忌惮起来。
没有人知道,就在他们身边,那个轮椅上抓着糖人的少年,就是他们口中的太子殿下。
从丧礼到欢庆,别说国民缓不过气,就连我这个一手促成此事的人,都有种恍惚梦中的感觉,不敢相信那个不久前还如狗儿般摇尾的少年,如今已是巅峰之上的人物了。
那日,他在祭天神坛前,第一次以真面目示人,接受百官的朝拜。
初生的朝阳落在他的身上,金色笼罩全身,无形中的威慑力流转全身,让人不敢直视,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是坚定不移光芒,慢慢划过每一个人的面容,竟无一人能对望。
我地里的小白菜,终于登上了大雅之堂,那一刻我心里的感慨,是欣慰与感伤并存。
从容的他,高贵的他,让人轻易忘却他的柔弱,甚至他的残疾,只记得那个人,高高在上,如神凛然。
这样的合欢,我从未见过。当他那双眼移到我脸上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眼底的温柔,嘴唇的嗫嚅中,无声的口型在对我说:我会将你想要的一切,拱手奉于你面前。
哪怕所有人都觉得他没有能力,哪怕所有人都觉得我会输,这一场与七叶的对决,我坚持下来了。
一月之期未满,但我已将合欢平安送到了“紫苑”,在宫廷的斗争中存活了下来,如今太子之位已实,天平已然倒向我这一边。
七叶,除非你疯了才会在这个时候对合欢下手!
因为护送皇子有功,我的住所几乎被人挤破,每天都有大小官员道贺,其目的不言而喻,有为“泽兰”而来的,也有为讨好皇子恩人而来的,更有的人抱着的目的与施淮溪一样。
一连几日,我忙的脚不沾地,不仅为了那些登门的访客,还有夜半时分突然驾临的某位太子大人。
当初是名分未定,要我保护。可他即便坐上了太子之位,这偷偷摸摸地跑来驿站算什么啊!?
现在的他就是一个香饽饽,无数人眼红的对象,各种的使者都递交了联姻请求的书给赫连千笙,显然想法都一样,就是合欢的身体弱不禁风,万一要是死的早,他的孩子就会名正言顺成为继承人,而孩子的母亲则会是掌权人,如此巨大的利益好处,一群人恨不能争个头破血流,要是被人知道他夜夜宿在我这……赫连千笙,你脑子里到底存着什么,居然也任由儿子不顾名节如此胡闹?
可每每看到那双乞怜的眼睛,和那不时的几声低咳,我最终的选择往往都是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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