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俯身,将那拜帖拾了起来,语气平静,“我已经答应了。”
“为什么?”
“因为你。”那双眼慢慢抬了起来,“因为你昨日没有拒绝,若你真心不想我答应,你会拒绝,可你没有,既然你觉得不该拒绝,我便不拒绝。”
不知道为什么,被他看穿心思的感觉,让我说不出的不舒服。
我承认,当施淮溪提出要求的时候,我是动心的。合欢的身份不可能不择妻,而与任何国家的联姻,都不如嫁与朝堂中人对我来的有利,施淮溪的权势可保合欢地位,不会再遭人觊觎暗杀,“泽兰”也得到了应有的好处,再则一个心思就是施淮溪潇洒出众,姿容秀丽,未必吸引不了合欢。
我无意招惹情孽,这是最初对凤衣的承诺,也是对寒莳的愧疚,即便对合欢小小的动心,也不足以让我去推翻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就当我做了那什么什么还要立牌坊吧。
我看到一方锦帕从他衣袖中落了下来,雪白的丝巾躺在地上,他却无觉,而是看着手中的拜帖,怔怔出神。
我拾起丝帕递给他递给他,在我的记忆中,他似乎没有这样的习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
他随手接过,笑着道谢。
“她约我看灯,你陪我去好吗?”
“嗯。”
疏离的气氛在两人间无形地弥漫,无法言表,只是一种感觉。
正当两人相对无言的时候,小院的门被人推开,一道人影带着凛冽肃杀之气闯了进来。
衣衫飘扬,手握长枪,眉眼间尽是寒意,周身燃烧着火焰般的气息。
他似乎也没想到我和合欢会在院落中,脚下一停,竟然猛转身,朝着院外而去。
“寒莳!”
我不是叫他,而是喝他。
他站定在门前,我脚步快速地靠近他,“你干什么去了?”
“没什么,巡防。”他简单地回答。
“放屁!”我身体一晃,站到了他的面前,视线上下打量着他,“巡防巡得衣衫破裂,杀气四射?”
我清楚地看到,他衣袖上一道破裂的口子,衣衫下摆还少了一块,不仅如此,他的额头上沁着一层汗,呼吸也是深沉粗重。
更重要的是,他的脸颊上,有一道伤口。
很细小的擦伤,从伤口就能判断出,这伤是极快的指风留下的。
“是谁?”
他在“紫苑”与人动手已是稀奇了,能让他功力尽遣更是奇上加奇,最为奇特的是,那人还能伤他。
我只想知道,什么人有这样的本事。
看着那道伤痕,我心头的杀机动了,我自己的男人舍不得碰一下伤一点,居然这么狼狈的回来。
“告诉你有用吗?”他嘴角一掀,表情不屑,“你能给我打回来?”
我被鄙视了,我被自己的男人鄙视了,他分明是不信我。
不等我开口,他又笑了,“放心,我没吃亏。”
“那我也要知道是谁!”敢动我的男人,我绝不轻饶,“你觉得我打不过吗?”
“哼。”又是一声蔑视的嗤笑,他绕开我,继续走。
“寒莳。”我的脸拉了下来,“你应该知道,我不会容伤了我男人的人活的逍遥自在,与你有没有能力无关。”
“好,你说的,那我替我揍他一顿!”沈寒莳突然笑了,伸手摸了摸脸上的伤痕,“禁欲冰块脸。”
禁欲冰块脸?
这个说法怎么有点熟悉……
青篱!!!
在我呆滞的表情里,沈寒莳大笑离去,显然心情舒爽已极,“记住你说的,给我打。”
我打你个头啊,你小子也阴我!
可是,青篱怎么来了?
☆、青篱的好奇
青篱的好奇
“怎么,打不过回来告状了吗?”白衣如雪,飘渺挺立门前。
我抬头望去,有些恍神。
白衣依旧,清冷依旧,唯有那揶揄的语调,与他一贯的性子不符。
长衫飘渺,如仙临世,黑发披散,拂拍肩头。纤尘不染于身,就连发丝都不见一丝凌乱。
“呵。”沈寒莳发出一声怪异的笑声,“谁输谁赢,你心里清楚。”
从表面上看,青篱清姿秀逸,身上仿佛还带着刚刚沐浴后的净爽之气,哪和沈寒莳一样,又是尘土又是伤痕的,若从表面上判断,是个人都会觉得赢家是青篱。
但我了解青篱,也了解沈寒莳。
青篱爱干净,已经到了极致洁癖的地步,如果有过打斗,他第一件事必然是换下衣衫,以免汗水和灰尘的脏污让他不舒服。沈寒莳则不同,一个在北疆征战连年的人,最是狂妄不羁,那些小作态不是他的喜爱,所以才有这反差极大的情况。
而起青篱清高,说难听点就是要面子,他真有伤,也绝不展露人前,恨不能掩饰的平平静静,不给人看出半分端倪。
以他们的武功,打完之后会这样的两个极端,根本不可能,唯一的解释就是青篱换了衣服,可能还洗了个澡,把所有的痕迹都消弭无形了。
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看不出青篱被伤在了哪。
我传声沈寒莳,“你打他哪了?”
沈寒莳冲我挤挤眼,“你猜。”
那声音微微上扬,颇有些坏。
“脸被打的不够疼?”青篱冷眸扫过,反唇相讥。
这太诡异了,一个象冰块一样的男人,三棍子也抽不出一个屁,居然会为了这个与沈寒莳嘴上交锋。
沈寒莳眼波流转,“你屁股不够凉快?”
这……
是我想的那样吗?真的是我想的那样吗?
我不自觉地朝着青篱某个部位看过去,那清冷的人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脸色更加冰冷。
我忍不住好奇心,再度传声沈寒莳,“你真打他屁股了?”
“没打着。”沈寒莳回答的干脆,“把腰带刮下来了,谁让他穿的那么宽大,本来想刺他腰的,算他躲的快,不过衣服太大,被我划破了。”
呃,青篱一向喜欢宽大的装束,这腰带被扯了……我几乎能想象出那个画面,太带感了。
“你一定是故意的。”青篱的这个嗜好,我不信沈寒莳没发现,更不相信他是无意出手。
打赢青篱远不如让他狼狈来得羞辱感重,沈寒莳这一招真缺德,难怪青篱会登门,根本就是气愤难平。
“爷累了,暂时不跟你玩了。”沈寒莳长枪一收,傲娇地抬腿走人。
白影掠过,暗香浮动。
“你私入‘白蔻’使者驿站,当以刺客论处,说走就走吗?”语调是习惯的冰冷,语气却重了几分。
那手抬在空中,阻拦沈寒莳的去处,但也就只能抬在空中而已,因为有一个人已经拦在了沈寒莳与他的中间。
沈寒莳心情显然不错,“我就是去揍你的,别拿刺客当借口,有本事你打赢我,带我回去邀功啊。”
寒莳啊寒莳,你的嘴巴越来越坏了。
青篱嘴角扯了下,冷笑。
那袖中的手微微动了下,我反应极快地扣了上去,“青篱,我的地方我的人,你真当我不存在?”
我知道青篱出手一向不留余地,手上的力道同样也不轻,两个人无声地较着劲。
沈寒莳倒是满不在乎,施施然拍拍屁股地走了。
一直到离开,青篱也没有动手,只用冷然的目光瞧着我。
“合欢,你进屋。”我朝着一边看热闹的人下命令,我可不希望万一与青篱交锋,伤及无辜。
合欢乖巧地应了声,手推上轮椅,吱吱嘎嘎地行着。
青篱的眼神一动,从我的脸上挪到了那轮椅上的人身上,口中一声低问,“合欢?”
合欢抬起脸,甜甜地笑着,“是啊,哥哥。”
简短的对话之后,再无声音,倒是青篱的眼神,很值得人琢磨。一直到合欢进屋,他那眼神都没有抽回来。
“以你什么都掌控的性格,不可能不知道他是谁,这满脸疑惑真让我好奇了。”我沉声开口。
他的视线终于落回我的身上了,开口就是一句,“听闻你与七叶有个赌约?”
这么私密的事情他都知道了?
遥想当日,只有我、蜚零、凤衣、还有寒莳知道这事,青篱又是如何得知的?
“七叶和你说的?”我猜测着。
“记得我和你说过什么吗?”他突然冒出来一句话。
我怎么会不记得他说过什么,青篱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或许是习惯地服从他的命令,甚至每一个字都牢记怕有错漏,常年下来,早成了无法改变的习惯,“你要我不要与七叶有任何交集。”
我对着他的脸,缓声说着,“我也不想与她有任何交集,但我肯躲,她就肯放过吗?从我坐上族长之位开始,暗斗就开始了,我与她注定是不可能安然相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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