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染淡然一笑,面上涌出几抹风华:“此事不劳父皇费心,初染愿亲自前往指导修建堤坝。另外,初染身为大楚凤家家主,如今乌江水患,初染也愿拨出一千万两银子运往乌江一带,以助乌江周边的百姓安然度过水患之期。”
这话一出,皇帝心头大石全数坠地,连笑声都松缓了些。
见状,云初染便瞅准时机,朝皇帝道:“父皇,那王爷休妃一事?”
她不惜花这般大的代价作为诱饵,正是想让皇帝知晓她云初染的用处,从而心生压力,仅得满足她的要求。
但,她倒是未料到,她自己的算盘打得极好,可姜仍是老的辣,她与这在高处不甚寒的位置打拼多年的皇帝相比,仍是逊色不少。
片刻,待她以为一切都会如她心头计划的那般发展,却闻得皇帝朝她道:“此事先缓些日子再说,初染也聪明,知晓朕看重的是瑞王,如今乌江水患一事重大,初染便遂了父皇的愿,以瑞王妃为名前去治理乌江水患,修建堤坝,也好顺势提升瑞王的民心,如何?待你自乌江一带归来,父皇便为你休妃一事做主,可好?”
皇帝这一席话,说得倒是冠冕堂皇,表面上虽是征求她的意见,实地里却还不如说成是变相威胁。
可她云初染倒是无可奈何,怪只怪这皇帝乃大楚国的老大,而她云初染,虽有几分性子,但也不愿与这等大人物闹翻,从而惹出一身腥来。
刹那,她暗自思量一番,面上的表情倒是一成不变,清润温和。
她朝皇帝微微一笑,一举一动端庄娴雅,但却清缓卓绝。
“是!只是不知父皇何时安排初染启程前往乌江一带?”她温婉出声。
皇帝神思片刻,颇为严谨的道出几字:“今日午时三刻。”
云初染一噎,面色有些僵。
不得不说,以往闻多了午时三刻之际开铡刀斩人头,却不料她此番竟是午时三刻之际启程前往乌江一带,光听这时辰,她就忍不住想白眼横翻,加之这皇帝这般忽悠她,竟让她先替他解决燃眉之急再说,她终究是心生不畅,若非顾着身份,她倒是要忍不住暗啐这皇帝老头一口,然后暗骂一声你令堂的,连本姑娘你都要用权威来压制!
果然,连女人都要用权利加威胁来对付,难怪自古皇帝会自称为孤家寡人,因为没女人会喜欢这般‘懦弱’的皇帝,一天仅知晓用权利压人。
此番的皇帝,倒是不知云初染已然在心底将他狗血的骂了几句。见着云初染表面那端庄娴雅的模样,他微微一叹,而后忍不住道:“初染,父皇知晓瑞王性子冷狠,对你也太过冷漠了些,但,你乃瑞王妃,乃父皇亲自看重的皇家儿媳,朕,倒是希望你与瑞王相互扶持,一同走下去。说来,父皇在这位上也没几年了,待父皇隐去,这天下,迟早是你们二人的。”
闻得这话,云初染微微一怔,刚涌在喉咙的告退之语顿默了下去。
皇帝这话何意?是想以半壁天下作为诱饵,让她云初染忍辱负重,与楚亦风那厮相互扶持着走下去?
一想到这儿,她不由在心头暗笑。
说来,高处最为凄凉这个道理,她自然知晓。即便日后楚亦风登位,她云初染也坐拥凤位,但,这又如何?即便是凤袍加身,金羽镶嵌,身为皇后,终究是要顾全大局,成为后宫最为凄惨悲凉的女人。
她要瞧着自己的丈夫整日宠幸妃嫔,更要强颜欢笑替自己丈夫安排秀女入选,她费神一生,得来的,仅是一个虚名罢了。而这些于她云初染来说,却是一向令她最为不屑的。
她云初染要的,并不是三千佳丽之首,仅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她云初染的夫君,应是一个能陪她坐看日出日落,能牵着她的手走遍千山,游尽万水,恣意随和,与她一同神仙眷侣,而不是一个整日政务缠身,即便有空,心也不在她这里,连陪她逛逛御花园都不愿的凉薄之人。
如此,她对楚亦风还有何念想?对那冷冰冰的后位,又有何觊觎?
刹那,她暗自叹了口气,而后温婉盈盈的望向皇帝,眸中也多了缕旁人难以察觉的嗤讽。
“父皇的话,初染定会记在心里。天色已然不早,初染就先行回去准备一番,以待午时启程。”她道,嗓音从容平缓,清雅卓绝。但若是细听,倒是不难听出其中一抹不屑之气来。
皇帝微微一笑,面上却稍带释然:“嗯,下去吧!今日午时,朕便差兵部拨五十名精兵,护你去乌江一带。”
云初染眸色一敛,朝皇帝道:“多谢父皇,只是初染此番,倒是愿私下出访,不愿引起太多的关注,以免扰民。另外,凤家出的那一千万两银子,初染也会自行安排,并让那批银子在初染到达乌江之际,就按时运到。”
皇帝一愣,暗自思量片刻,而后颔首同意,并道:“这样也好。”
待出得皇宫,云初染面色平然,但这心情,却是不佳。
皇帝这老狐狸,当真是太过机巧,竟以这等方法诱她帮他解决乌江水患,另外,休妃一事未完全定下来,这变故,自然无法预料。想来,若这皇帝真不愿她与楚亦风分道扬镳,那么,他日待她云初染自乌江回来,这皇帝依然有其它光明正大的理由搪塞于她。
如此看来,若要摆脱瑞王妃这头衔,光瞧着皇帝,怕是不行。
所谓谋事在人,她云初染,看来要亲手将事情做绝了,以迫那皇帝仅得忍气吞声,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云初染暗自沉思,不觉间倒是出了宫门。
但此刻,那朱红的宫门外,却停着一辆极为拉风的马车。
那马车四角都垂有紫色的流苏,马车四周,也有紫色纱幔飘垂,颇为抢眼。
云初染瞧着那马车,不由咋舌,瞧着那怪糟糟的全紫,就知晓那是某人独特且扭曲癖好。
“郡主!”这时,车厢那道紫色的纱幔被微微撩开,一张妖异如风的脸探了出来:“郡主,可要去怡红楼?如今本少顺路,可要同行?”
许是在皇帝处吃了暗鳖,云初染心头的气也未全部消下,她毫不客气朝那张妖异的脸投去一记白眼,语气不太柔和的道:“顺路?你顺路怎顺到这宫门口来了?”
这话一出,那探出头来的慕长歌丝毫不觉自己的话全篇漏洞,反而还极有兴致的一漏到底:“今早来这里赏景,如今景色赏完,也该回去了,恰巧郡主出来,便欲怜香惜玉一回,顺带搭郡主一同回去。”
云初染极为不给面子的嗤笑一番:“你这狐狸倒是兴致好,真不知这朱红高墙前,有何景致可赏。”
说着,她也不客气,几步走近马车便登了上去。
待入得马车,她便心生震然。
马车里,皆以上好的雪缎铺了一层,到处都是柔和一片,车内紫色的纱幔纷飞,头顶粘有一副丹青,瞧那笔墨和丹青上的印章,却是她甚为欣赏的吴旭子之墨宝。
她一震,急忙坐直身来将那丹青细细打量了一遍,转眸望向那懒散靠在车壁的慕长歌,道:“你怎将吴旭子的画贴到车顶了?”
这般画作,应该珍藏着才妥。
她如是想着,却不料慕长歌却懒散随意的道:“马车顶上破了一个小洞,本公子一时未有东西可补,就拿这画贴上了。”
云初染眼角当即一抽。
果然,这二世祖当真是败家子一枚,而且败得还大有新意,瞧瞧,这厢竟拿千金难求的吴旭子的画来补车顶的漏洞了。
“若是下雨,这纸画也挡不住啊,反而还会被毁了。”她略微沉着眸光,道。
“若是毁了,再弄一副就得了。”他漫不经心的道。
云初染顿觉他定是银子用不完了,只可惜:“吴旭子早已仙去,且世上留传下来的墨宝也并不多!慕长歌,他的画,不是你想买,就能买到的。”
此话一出,她却见慕长歌也微微坐直了身子,眸中闪出几抹意味深长的兴致。
“本少何时说要买了?本少可模仿着画,且相似程度,足有九成。”他道,嗓音朗然,眸中带着几抹让人捉摸不透的微光。说到这儿,他又道:“待你随本少入得元国慕家,本少便在你面前亲自模仿着画一次,供你欣赏,如何?”
见状,云初染倒是咋舌不已,对楚亦风所谓九成像的画技心生怀疑。
片刻,她也不愿深纠,仅是敛了敛神,朝慕长歌道:“上次答应你下月中旬随你到元国慕家,此事中途可能有变。”
这话一出,慕长歌眸色一动,突然沉默了半晌才颇为随意的笑出声来:“怎么,这么早就反悔了?亏得本少那日跳崖下去救你,还…。”
见他欲要数落,云初染云淡风轻的打断他的话,继续道:“皇帝命本姑娘今日午时便启程前往乌江治理水患,若是堤坝修得费事,想必本姑娘定要超过下月中旬才能抽身随你去元国慕家。”
说完,她便望向慕长歌,却见慕长歌眸中顿有一抹释然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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