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染不置可否,终究是转眸朝慕长歌望来。她凝这眸光直直的瞧着他的脸,此番倒是做到了目不斜视。
“你分析得这般清楚,想说明什么?”她微微挑眉,兴致也稍稍高了一分。
她倒是想看看这慕长歌,究竟想抖出些什么来。
慕长歌也毫不避讳,魅惑不浅的迎视着云初染的眸光,他那妖异风华的面上,也布了一层潇洒随意:“自然是想说明郡主将先机老头送进皇宫,为寻皇后庇护一事是假,想避开先机老人是真!说来,郡主仅是怕先机老人跟你去乌江,一路上日日称你欺师灭祖罢了,郡主也更忌讳,先机老人在本少面前说你不是,让你在本少心中的形象,大损!”
一闻这话,云初染眸色一沉,精致的面上却挂着一抹浅笑。
他前半段分析得倒是透彻,但后一句,却令她颇为不畅。
见识过自信的,但慕长歌这等自信,当真是达到令她咋舌的地步了。呵,她云初染怕在他心里的形象大损?她云初染,只怕是从来未曾在意她在他心里的形象究竟如何!
她毫不客气白慕长歌一眼,便悠然回眸望向别处,也无心思与慕长歌纠缠太多。她知晓,慕长歌这厮是吃饱了没事干,就想惹她陪他消遣,但她云初染,倒是未有兴致与他调侃,仅因此番前去乌江,修筑堤坝一事倒是不用费心,仅因她要急着差人寻夜刖夜魅以及秋宛三人,这事,倒是困住她的思绪,令她心底深处,不由涌出一抹担忧来。
说来,今日正午临行之前,她便暗中差了凤家之人问话,他们皆是称夜刖夜魅未曾到过京都,问他们秋宛的消息,他们却愣住,称已然久时不见秋宛了。
如此,夜刖夜魅与秋宛三人皆是凭空消失,这事,当真是怪异得令她心生不平,竟有些担忧他们三人如今是否还安好。
“郡主在烦什么?不如说出来让本少听听,也许本少还能替郡主分忧。”这时,一道魅惑懒散的嗓音道出,但这嗓音却比常日里少了一份不羁,多了一分浅得透明的认真。
云初染回神,瞥了慕长歌一眼,而后眸色一动,道:“慕长歌,你可了解绯彦此人?”
不知为何,此番她竟突然想起了绯彦。她记得,当日绯彦离开之时,也是秋宛消失之日。难道,秋宛消失,与绯彦有关?
刹那,她眸色猝然一深,精致的面容,也浮现出缕缕复杂来。
这时,慕长歌却懒散魅惑摇着扇子,修长的狐狸媚眼中略带几抹涌出来的兴致。
他拉长脖子微微凑近了云初染,道:“绯彦?你是说元国三皇子?本少对他不是极为了解,但却是知晓一些关于他的事。他乃元国最为实权的皇子,手握十万大军的兵符。这人是铮铮铁血硬汉,受元国百姓敬仰,但却硬汉柔情,因一个女人与元国二皇子互视仇敌,去年,他的皇子府一夜之间被血洗,霎时间,那精贵迷离且比元国太子府邸还气派几分的三皇子府顿时横尸遍野,哀鸿无数。最后,一把大火烧光了所有,即便元国皇帝震怒,派人下来查元国三皇子是生是死,但因三皇子府烧得满目疮痍,焦尸难辨,最后,元国上下一致认为,三皇子恐怕已然不幸离世。元国皇帝悲痛欲绝,还差人替三皇子立了衣冠冢。”
说到这儿,慕长歌倒是极为破坏气氛的腾然一笑,嗓音略带几分起伏,似是心情不错:“只不过,本少倒是未料到,在这千里之外的楚国,本少竟亲眼见到了流落于此,且被郡主以二两银子买得的元国三皇子。”
闻得这些,云初染眸色寂寂,心头,也是涌出诸多的复杂来。
以前,她便耳闻元国三皇子骁勇善战,用兵如神,但是,她却未料到他这般硬汉,也是柔情。竟还因一个女人而与元国二皇子闹翻,想必,他应是爱惨了那女人吧。
另外,近年来她也甚少关心政事,更对那元国三皇子不曾关注,所以也未闻过他的府邸竟遭遇过血洗。想来,满府血洗,平生遭遇翻天覆地的变化后,那时的他,定是心头难平,整日郁郁吧。
正待云初染暗自沉思,这厢,慕长歌瞧着云初染的面色,又勾着薄唇轻笑一声,继续道:“元国三皇子太过优秀,树大招风,早已是元国太子与二皇子的心头大患。想来,他的府邸被血洗,应是与那两人有关,只是毫无证据,那两人至今逍遥。”说到这儿,他嗓音微微一顿,而后面色也微微沉了些,就连嗓音,也稍稍带了几分认真:“郡主,元国太子此人,并非善类,元国三皇子,也非常人。如今元国三皇子未死,他势必卷土重来,与太子等人硬拼一场,到时候,还望郡主能离三皇子远些,切莫被他利用得体无完肤。”
云初染嗖然一怔,倒是未料到这慕长歌竟略带认真的提醒她离远绯彦。
不过,她与绯彦也相处了些日子,她倒是认为绯彦虽寡言,但对她云初染,却是有几分平易。难道,他最后东山再起之际,还会利用她,背叛她不成?
她沉默着,面色有些复杂。
慕长歌却细细的瞧着她的神色,而后微微一叹:“郡主,元国三皇子此人,不如你想象中的这般简单!能握住元国十万大军之人,岂是泛泛平庸之辈。”
闻得这话,云初染眸色猝然波动,难以平息。
元国三皇子,绝非泛泛之辈!
是啊,他怎会是泛泛之辈,就凭他的一言一行,她便知晓绯彦此人,绝对不简单。
片刻,云初染暗自叹了口气,转眸之际,却见慕长歌正深眼望着她。
她微微蹙眉,倒是不太喜欢慕长歌这般深黑的眸光,宛若能瞧透她一般,也宛若腹黑阴柔的在算计她一般。
她暗自敛神,而后消去心头的所有思绪,随后浅然一笑,唇瓣勾着一抹完美的笑弧,道:“无论他以前如何,本姑娘倒是不上心!另外,前些日子,他竟不经本姑娘允许,擅自离去,如此,本姑娘与他的主仆之情,自然早就恩断义绝。”
说到这儿,云初染明显瞧得慕长歌在听到她道出‘主仆’二字时,眼角明显抽了几分。
但她倒是不以为意,继续道:“以后,他若不来招惹本姑娘,那便一切皆好。如若不然,本姑娘也不会对他念旧!”
如果秋宛消失一事与他有关,她云初染,岂能放过他!
闻得云初染这等决绝冷气的话,慕长歌面色一动,他那修长的眸子,更是深了几分。
马车一路颠簸,五日之后的一个天色极好的上午,云初染与慕长歌一行,倒是安然抵达乌江。
而这厢大楚的京都,此刻倒是一派和谐。
天色极好,空中红云万缕,清风润朗。
但此刻的楚亦风,却坐在自己屋内的圆桌旁,面色阴郁。
他旁边站有叶尧,面前立着一名黑衣恭敬的男子。
“这话,当真?”楚亦风沉着嗓音,眸色宛若利光刺向对面之人,惹得那名黑衣男子心生震撼,不由将头埋得更低。
“回王爷,属下方才所言,的确属实。当年王爷在江南遇刺,路过那石桥之人,的确是凤家家主。属下也寻了石桥周边的商铺,所得消息,皆是称那白衣蒙面女子,乃凤家家主,且有位老者回忆,当时雨大,他在路中摔坏了膝盖,那凤家家主不仅将她撑着的油纸伞送给了那位老者,还掏出了一只装有上好金疮药的青花瓷瓶递给他。”黑衣人垂着头,话语严谨。
说到这儿,他稍稍抬眸瞥了一眼正把玩着一只青花瓷瓶的楚亦风,又恭敬的道:“王爷手中的青花瓷瓶,正是那年凤家家主给那位老者的金疮药,那老者仅用了一半,剩余的一半,全在王爷手中的青花瓷瓶里。”
闻得这话,楚亦风不为所动,可他那双阴郁的眸子,却是风起云涌,难以消散。
江南雨上,青石桥头,那抹一直萦绕于他心底的白影,最终查得,竟然是…一直在他身边的人。
相比于他的沉默阴郁,一旁的叶尧倒是满脸喜色:“王爷,那年的女子,果然是王妃啊!”
说来,这几日,他叶尧倒是瞧不惯那名为玄裳的女人,奈何自家王爷倒是认定她便是那年江南的影子。但,如今水落石出,自家王妃倒是那年的女子,如此说来,自家王爷,怕是应该会收起他的别扭,与王妃和好吧。
叶尧这话一出,楚亦风面色依然阴郁。
他细细把玩着手中的青花瓷瓶,眸色深沉,就连他的面色,也微微沉寂了一分。
如此闻得这般真相,他,要如何面对云初染!
他娶了她,却一向不知厚待,江南一行,他更是完全无视她的主动献好,反而百般呵护玄裳,令她委屈难受,这一切的一切,可还有机会收回?
他早就觉得她身上的冷香令他出神,可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自信确定着她绝对不是那年的她。如今,一朝错,满盘难以言明的伤。
待一切都按照他所预料的方向发展,却不料到头来,命运却毫不客气的称他认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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