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瞧着楚亦风那越来越深的眸子,云初染朝他微微一笑,继续云淡风轻的道:“此事,倒是被我爹爹传于了父皇耳中,许是父皇心生喜悦,便将初染许给了王爷,而非当今太子殿下。另外,刚闻这婚事,初染也想过逃走,但觉得王爷虽说冷了点,也定是个不会干扰初染之人,所以,初染最后终究是淡然受之,未曾出走。以前一直以为自己可以顶着瑞王妃的头衔继续逍遥,却不料自己的心终究是容易累,不愿太过虚意逢迎,更不愿莫名其妙的受些威胁与出卖,惹出一大堆难以收拾的烂摊子。”
此刻的楚亦风,眸色已然全数沉了下去。
她今晚,为何要对他说这些?
不得不说,她说话这气氛,已然令他心生几抹心紧与黯然。
她说,她对他心生欣赏。她说,她嫁给他,大多也是她亲自一手促成。她说,她曾想过逃婚,后淡然受之。她说,她的心容易累,不愿再虚意逢迎,莫名其妙的受威胁与出卖。
她,从未对他提到过这些,从未对他敞开过她心里的所思所想,他也常常猜测她,但却完全看不透她,可如今闻得她这般心平气和且温婉如常的对他说出这些他从来不知的一切,他的心,止不住的发紧。
片刻,他直直的望着云初染,眸色深得宛若寒潭,多了分寂寂。而云初染却大方迎视着他的眸光,而后再度极为自然的朝他笑笑,颇为无谓的道:“王爷这般瞧着初染做何?如今夜色已晚,初染也得休息了,所以就不送王爷了。初染,先行告退。”
说着,她便缓然起身,转身之际,身上的白衣裙角在空中掠过一道浅浅的弧度,清浅随意中带着一抹说不出的端庄优雅。
望着云初染的背影,楚亦风面色更是复杂。他微微开启薄唇,挣扎片刻正欲出声唤住她,可话刚到喉咙,他却活生生抑住,最后仅是沉着眸子合上唇瓣,又不知不觉间陷入新一轮的沉思和挣扎。
待云初染的身影全数消失在夜色里,随后,楚亦风在意料之中闻得两道开门与合门的声音。这声音伴着几抹木门的吱呀声,隐隐中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片刻,楚亦风眸色一敛,转眸往向一旁的夜色,沉声道:“出来!”
这时,几道穿越花树的簌簌声与衣袂声横空而来。霎时间,两名黑衣男子顿时破开夜色立在楚亦风面前,而后单膝跪地,朝楚亦风压着嗓音恭敬道:“王爷!”
楚亦风暗自颔首,眸中的神色略微有些飘远。
“尔等今夜盯好王妃,一旦有异,速来回报。”他嗓音低沉……
“是!”那两名黑衣人迅速领命,异口同声的道了一声。
见状,楚亦风眸色稍敛,伸手便在这两名黑衣人面前一挥。黑衣人们顿时朝他恭敬一拜,最后宛若幽灵般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而这厢的云初染,自进了屋子,她便去了鞋,随意的平躺在床上。
周围静得出奇,隐约中令她心生几抹怅然。
不知为何,来这古代这般久,她倒是第一次感觉孤寂。小时候在靖王府,有自家三哥云斐倾作陪。在先机老人的茅庐里时,有夜刖夜魅与秋宛相陪,偶尔那先机老头,也会没头没脑的蹭她房里来要口水喝。
另外,自她出任凤家家主后,夜刖夜魅也时常在她身边陪伴,即便他们偶尔不在,也会有秋宛对他们取而代之,在她身边寸步不离。所以,来这古代这般久,她当真未感觉过孤寂,惟独今晚,却……
望着头顶沐在黑色里的蚊帐,她倒是全无睡意,仅觉应着此情此景,她倒是怀念小秋宛了,更怀念夜刖夜魅二人了。
一想到这儿,云初染微微敛神,面上也稍稍露出几分释然。待明日,她便会去请旨摆脱这瑞王妃名号,然后找个理由先搪塞住皇帝,先行寻到秋宛与夜刖夜魅三人为好。
云初染如是计划着,可刹那间,一道瓦砾移动的声音自屋顶响起,彻底打破了周围的宁静。
她猝然回神,也不急着坐起身来,仅是眸子聚着精光的循声而望,倒是见得上前方那屋顶,竟微微开启一条缝来,刹那间,月色自那道缝隙窜入,在地面上印出了一方斑白的影。
有人在屋顶!
她面色一沉,这回倒是迅速坐起身来,眸子直视屋顶那道缝隙。片刻,随着一道道细碎的响声,那道缝隙越来越大,而后,一片瓦倒是被大方揭开。接着,是第二片瓦,第三片…
因为是逆着光,她无法观清屋顶上究竟何人,只觉月色映衬着那屋顶之人的轮廓,倒是有几分修条飘逸。
待七八片瓦被揭去后,她瞧那屋顶,竟破开了一个大洞。而那屋顶之人,却顺着那屋顶的洞窜了下来。
霎时间,周围空气浮动,衣袂浮声。她眸子微微一眯,寻准时机就自床上跃起,提气伶俐的朝那刚刚落地的影子袭去——
第二卷:一朝休夫,情意断 (089)情意黯淡,不复回9
刹那间,她的掌风正要袭上那抹影子,可乍然间,她却瞧清了那抹影子的脸。
修长的眸子,妖异的面容,唇瓣还带着一抹诧异住的僵硬。
云初染眸色顿时一震,竟未料到这厮此刻竟偷偷摸摸闯她的屋子。
眼看掌风离他极近,她眉宇一蹙,急忙努力的退了掌风,可因为时间紧迫,她即便是努力的收着掌风,仍仅收了七成,而剩余的三成,却不偏不倚的朝那抹影子震去,幸得那抹影子及时反应过来,急急往旁边一闪,险险避过她的三成掌风。
随着一道横空而出的闷响,云初染那带着三成力道的掌风顿时直直的震在不远处的窗棱上,发出道道沉闷的响声。
“看你这凌厉的动作,想必内伤已然完全无碍了。”这时,一道朗然中略带几抹似是隐出几抹未来得及消散的怔愣的嗓音道出,惹得云初染微微皱眉。
她也不急着回答,仅是缓身走至桌边坐定,并替自己倒了一杯凉茶。她浅然悠缓的举着茶杯,饮了一口,而后抬着眸光借着窗外投进来的月色云淡风轻的打量来人一眼,缓道:“你怎么来了?”
说着,她便将眸光缓缓移下,最后落在了他手中提着的那只略微有些精致的竹篮上。
此话一出,那抹影子微微移着懒散的步伐摇了过来,并在他的旁边坐定,朗然笑道:“闻说郡主今晚未曾用膳,所以本少怜香惜玉,给郡主带晚膳来了。”
此话还未落音,他便将手中的竹篮放于桌上,修长的眸光细细的落在云初染身上,还带着几抹似笑非笑的深沉与调侃。
云初染盯了桌上的竹篮一眼,而后挑着眸光望向身旁之人:“你慕长歌这狐狸,何时对本姑娘这般好心了?”
说来,她此番,当真是饿了。方才在院中,楚亦风就提出过带她去厨房寻吃食,只不过,她对楚亦风已然不待见,因而也硬着性子未曾答应。
如今慕长歌这厮却主动替她送吃食来,不得不说,这厮这般做法,倒是正合她意。只不过,他又是如何知道她未用晚膳的?
另外,她早就觉得此刻流夙阁内无一名侍女,清净得略带几分诡异,实在是反常。莫非,这些与这慕长歌有关?
这厢,慕长歌却瞅着云初染的眸色,而后漫不经心的低笑一声,深邃但却带着几抹云初染无法捉摸的兴致与复杂。
“何为此番就好心了?本少对郡主,向来不薄。”他道,嗓音已然带着几抹朗然悠闲之气。
云初染眉宇更是挑得深了几分:“哦?说来,慕公子仅是在那日本姑娘坠崖时,倒是对本姑娘不薄,虽然那时你也带了几分目的,欲让本姑娘随你去一趟元国慕家,但无论如何,本姑娘算是心生感激的。”
云初染这话一出,慕长歌笑笑,修长的眸子里却闪过一缕若有若无的畅然。刹那,他突然伸着双手于自己怀中掏了一番,而后探出一颗极小的夜明珠放于桌面上,倒是仅照亮了桌面这一小团地方。
瞧着那极小的夜明珠,云初染微微皱眉,而后浅声一笑,讽道:“你乃元国慕家的公子,出手的夜明珠,就这点大?”
说来,这夜明珠俨然花生米般大,的确是小,也显得过于寒酸。她倒是未料到,这元国慕家的公子,竟有脸在她云初染面前掏出这么小的夜明珠以示照明。
想来,即便是秋宛身上随身带着的夜明珠,也有一颗枣子那般大吧。
而此番的慕长歌却视云初染的讽言为无物,他仅是懒散不羁的伸手掀开桌上竹篮的盖子,霎时,菜香阵阵,煞为引人。
“这夜明珠是小,只不过,如今用这等大小的夜明珠,才适合。”他瞧着云初染的脸色,道。
闻着菜香,云初染神色倒是微微抽离。
许是腹中空空,饿意上涌,她往那竹篮里一瞧,倒是觉得极为畅然。
她也不客气,仅是瞥慕长歌一眼,便将篮中的菜全数端出摆于桌面上。
霎时间,菜香四溢,沐在月色下的菜色,也是极为精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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