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川想了想,说道:“也好,你先回去歇着吧,我去做,等有了赏赐咱们两人一起去领。”说完便叫素言快走,又交代道,“你回去吧,金嬷嬷那里我去帮你请假,我晚上得当值,不用给我留门了,你早点睡。”
见晴川对自己毫无戒备,素言心中百味杂陈,一时说不出是苦是甜。她怕再被晴川看出破绽来,不敢多说,急忙转身回了乾西四所,只等着听晴川被罚的消息。就这样煎熬地等到第二天早上,便听得有人来拍她的房门。素言惊得立刻从床边跳了起来,强压下心中的慌乱去开门,却见是心莲站在门外。
心莲见素言脸色苍白,神色慌乱,奇道:“喂,你怎么了?满头大汗的。”
素言没答话,只是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心莲没好气地将一个小瓷瓶扔到素言怀里,答道:“给你的,你不是跟晴川说你的手闪到了,连铲子都拿不起来吗?她一大早就去太医院拿了这瓶药,叫我来交给你。”
素言看着那小小的瓶子,眼泪再也忍不住了,猛地抬头看向心莲,问道:“晴川人呢?”
心莲不知素言情绪为何会变得如此激动,心中十分惊讶,答道:“好像给皇上拿药去了。”
素言再也顾不得那么多,只撒腿就向储秀宫跑去,不曾想刚出乾西四所却撞到了晴川身上。
晴川一把扶住了她,奇道:“素言,你怎么了?”
素言却急道:“晴川,那方子我记错了!我刚刚查了医书,菱角炖猪肉会吃坏肚子的。”
晴川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你怕我被皇上责怪啊。放心吧,没事的。”她又见素言急得满头是汗,不禁笑道,“刚刚我去帮你拿药,回来的时候灶台上的锅子不见了,不知道是哪个宫女偷嘴拿去吃了。”
素言闻言便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双手合十地念道:“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晴川笑了笑,正欲说话,远处却跑了个小宫女过来,急匆匆地说道:“晴川,僖嫔娘娘叫你快些过去。”
晴川与素言俱是一愣,两人不禁对视了一眼,素言便塞了一个荷包到那小宫女手中,问她道:“可知道是什么事?”
小宫女一脸的急色,答道:“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刚才有侍卫把金嬷嬷押走了,说是皇上喝了她进献的肉汤之后便引发了腹痛,已传了太医过去,僖嫔娘娘叫晴川赶紧过去伺候。”
晴川忍不住咋舌,难怪她回去找不到那锅子了,想不到竟然是金嬷嬷偷拿了去领功。她回头看了一眼素言,低声问道:“怎么办?”
素言先打发走了那小宫女,这才交代晴川道:“我查过医书了,那方子虽然会引发腹痛,却不会有生命危险,皇上既然传了太医,估计很快就能痊愈,只是事到如今咱们千万不能承认这事,一口咬定什么也不知道就好了。”
晴川点了点头,转身去了储秀宫。太医已给康熙熬了药,康熙喝下去后便止住了腹痛。太医看过那肉汤,说这里面并没下什么毒药,只是有些食材食性相克,不能放在一起煮罢了。
僖嫔忙向康熙请罪,康熙倒没责罚她,反而好言宽慰了她两句,起身去了乾清宫。
僖嫔没想到金嬷嬷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心中十分气恼,可看在她忠心伺候自己多年的分上,还是出力保下了她一条命,只叫人把她贬进了辛者库。过了两日,事态平息了,僖嫔又把储秀宫里的人都召集到一起,问道:“金嬷嬷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吧?”
众人哪里敢出声,只垂手侍立着。
僖嫔叹了口气,说道:“没想到她跟了我一辈子,居然还会犯这种错。还好皇上没事,不然整个储秀宫都要陪葬。现下她已经去辛者库做苦力了,这乾西四所不能没人管,以后晴川就顶替她的位子了。”
众人听得都是一惊,谁也没想到僖嫔竟然会指了晴川来做储秀宫的大宫女。平日里和晴川交好的人自然高兴,可像心莲、挽月这样平素对晴川不好的,便是又惊又嫉,只怕她掌权后会趁机公报私仇。
其实晴川自己也很意外,她一个被掳来做小宫女的,内务府里查一查都还是黑户口呢,竟然成了储秀宫的总管大宫女,这可真是打死她都想不到的事情。
僖嫔宣布完,叫众人出去,又特意留下晴川交代了几句,无非就是“本宫信任你,你千万不可辜负本宫的信任”之类的话。晴川不敢说别的,只一一应下了,又恰如其分地表了表忠心,这才退出了正殿。
待回到乾西四所,早已有一群宫女在等着奉承晴川,心莲与挽月几个更是陪着十分小心,上来就先向晴川请罪。晴川心里明白新官上任最忌讳的就是找后账,她现在虽然是大宫女了,若是这些人一个劲地在她背后使坏捅刀子,她也受不了。
晴川一句硬话也没说,只是笑道:“你们放心吧,我不会公报私仇的,我们天南地北的好难得才能聚在一起,也算有缘,以后应该有赏赐一起分,有活一起干,像一家人一样才对。”
心莲几个顿时心安,连连赞了晴川几句,这才一一散去了。晴川回了房,关上房门,这才长舒一口气,叫道:“官也不好当啊!”
素言忍不住笑她道:“看看你,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以后你要是能成了这宫里的主子,岂不是还要愁出病来?”
晴川吓得连摆手,说道:“快拉倒吧,我连个宫女都不愿意当的,如果有机会,还是能出宫的好。”
素言淡淡地笑了笑,没说话。她为了良心不杀晴川,可四阿哥那里怎么办?朝中立八阿哥为太子的呼声越来越高,一旦八阿哥真的登上了太子之位,那么四阿哥就再无翻身之机了。
不过朝中拥立八阿哥为太子的呼声虽然很高,可康熙那里却是没什么反应,德妃入宫早,对康熙的脾气多少知道一些,便猜出康熙心中还是舍不得废太子胤礽。四阿哥入宫给德妃请安的时候,德妃便对他说道:“太子虽然愚鲁,毕竟是皇后嫡出,他跟皇上之间的父子之情是怎么也抹不去的。老四,你若真有孝心,不如来永和宫,帮本宫把太子照顾好就行了。”
四阿哥一时有些惊愕,想了想,问道:“这……皇阿玛会不高兴吧?”
德妃却是笑了,说道:“人心都是肉长的,不管他犯了多大的错,父子总是父子,你别看皇上眼下宠着八阿哥,可心里还是惦着太子的,前几日还问起太子的生辰呢。”
四阿哥听了更是意外:“皇阿玛问了太子的生辰?”
德妃若有所指地说道:“你皇阿玛嘴上虽硬,心却是极软的,现在不肯原谅太子,只不过是拉不下那个面子来。真不知道将来谁有这个本事,能让你皇阿玛跟太子重归旧好?那才真是帮了你皇阿玛的大忙。”
四阿哥伸手轻轻地敲动着桌面,沉默了片刻,说道:“额娘放心吧,儿臣知道了。”
没过几日,四阿哥便在朝会之上奏请释放废太子。
四阿哥一身朝服,立在御前慷慨而谈,“儿臣听闻宗人府的管事对废太子诸多苛刻,令废太子有轻生的妄念。儿臣听闻实觉心痛难当,他犯的错再多,毕竟是皇阿玛的儿子,赫舍里皇后唯一的骨肉,老四从小一起长大的兄长,所以……”四阿哥一撩袍角,跪下求道,“儿臣想替废太子求个情,请皇阿玛恩准他搬出宗人府,另迁别院居住。”
康熙沉默良久,下旨道:“让废太子迁出宗人府,搬去毓庆宫住吧。”
朝臣们顿时议论纷纷,四阿哥却是充耳不闻,下朝之后亲自去宗人府接了废太子胤礽出来。胤礽已知自己能出来全靠了四阿哥出力,感激道:“老四,多亏你替我向皇阿玛求情,这份情义二哥会一直记着!”
四阿哥忙笑了笑,说道:“皇阿玛以仁孝治天下,二哥是我的兄长,你有难,我出手搭救,天经地义。二哥快别说谢不谢的了。”
一行人往毓庆宫走着,路上却正好遇到僖嫔乘了步辇从对面过来。胤礽现在虽然已被放出了宗人府,可却还是废太子的身份,只得与四阿哥避让到路旁。两队人相错而过时,胤礽却一眼瞥到了紧跟在僖嫔步辇旁的晴川,忍不住失声叫道:“仙姑!”
晴川哪里敢惹他,忙低头贴紧了僖嫔的步辇,只装作没听到的样子。
僖嫔却是察觉出来,回头扫了废太子一眼,低声问晴川道:“晴川,你认识废太子?”
晴川在太子别苑中住了不短的日子,不敢撒谎说不认识,只好含糊道:“奴婢进宫之前在太子别苑当过差。”
僖嫔冷声说道:“如今你可是储秀宫的人了,过去的一切都应该忘掉才好。”说着又鄙夷地瞥了一眼废太子,不屑道,“什么仙姑不仙姑?我看他的脑子在宗人府里给关坏了。咱们还是别招惹他,赶紧走。”
僖嫔一行人匆匆走了,胤礽想追上去,却被四阿哥一把拽住了,低声劝道:“二哥,你刚从宗人府出来,千万别再惹得皇阿玛生气了!”
胤礽这才不甘地转回身来,叫道:“像!太像了!可是仙姑怎么会在宫里呢?一定是我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