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的寝帐内,康熙抬眼看向李德全,淡淡问道:“都走了?”
李德全小心地答道:“都走了,僖嫔娘娘带着那宫女走了,四阿哥与四福晋也出去了。”
康熙缓缓地点了点头,半天不语。李德全知道自己已被康熙猜忌,再不敢多说一句闲话,只上前劝道:“皇上也劳累一天了,早些歇了吧。”
康熙没有反对,抬了胳膊叫人给他更衣,待在床榻上坐下了,又突然吩咐身边的小太监道:“去僖嫔那里看看,看她是怎么处置那宫女的。”
小太监忙应了一声就走,康熙又叫住了,说道:“别打扰了僖嫔休息。”
这意思就是说要偷偷地去看,而不能叫僖嫔知道。能在御前伺候的人都是很机灵的,那小太监立即反应了过来,小步地退了下去。
一旁侍立的李德全猜不透康熙的心思,心中便如揣了鼓一般,怦怦直跳。过了没一会儿,那小太监去而复返,进来禀报:“回皇上的话,奴才去打听过了,僖嫔娘娘没有打骂那宫女,只叫人把她关进了小厨房,说是既然她厨艺好,就应该发挥特长,踏踏实实地干活,好好地伺候主子们。”
康熙没说什么,面色却是缓和了不少,抬了抬手,叫那小太监退下去了。
李德全听了却暗赞那僖嫔果然是个聪明人,此举非但在康熙这里洗脱了嫌疑,还显出大度之心,对她宫中试图争宠的宫女不打不杀,这样的胸怀在六宫之中便是少有。
李德全是个老成精的人了,脑子只这么一转便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可僖嫔身旁的金嬷嬷却是十分不解自家娘娘的做法,忍不住出声问道:“娘娘,那奴婢胆敢向皇上争宠献媚,娘娘为何就这样轻易地饶过了她?就算不打死了,也得送到辛者库去啊!”
僖嫔坐在镜台前,看着镜中自己如花般的容颜,淡淡地笑了笑,说道:“经过今天这件事儿,皇上一定会对她防范的,以后她的花容月貌就不再是本宫的威胁了。”
金嬷嬷还是心存疑虑,又问道:“万一她真的是四阿哥的人呢?”
僖嫔轻声说道:“弃车保帅是每个聪明人都懂的道理,你觉得经此一事,四阿哥还会跟她接触吗?”
金嬷嬷仍有些似懂非懂,僖嫔却笑了,吩咐道:“去厨房拿几斤核桃给八阿哥送去,就说今晚上四阿哥叫皇上动了气,请八阿哥帮本宫磨些核桃,也好明早给皇上做碗核桃露送过去。”
金嬷嬷明白这是叫自己给八阿哥送个消息过去,忙领命去了。
僖嫔望着镜中的自己,轻声道:“八阿哥啊八阿哥,你可别叫本宫失望才好。”
八阿哥那里其实也早已得到消息,见金嬷嬷又来送信,却没多说别的,只是笑着说道:“还请嬷嬷回去转告僖嫔娘娘,就说老八一定亲手磨了送去。”说完又打赏了金嬷嬷,叫人送了她出去。
见金嬷嬷走了,十阿哥不由得笑道:“四哥那里一心想往皇阿玛身边安插耳目,不想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哈哈,真是可笑!”
九阿哥嗤笑一声,说道:“今晚上僖嫔特意引了皇阿玛去和八哥一同喝酒烤肉,老四看着皇阿玛和八哥其乐融融的样子,自然会稳不住,只是想不到四福晋竟然跟了来,还给咱们大伙上演了一出捉奸的好戏,妙得很啊!”
八阿哥含笑不语,听着九阿哥和十阿哥又说笑了会儿,这才说道:“时候不早了,你们两个也早点回去休息,四哥惹皇阿玛发了火,咱们可不要再把皇阿玛这火给招过来才好。”
九阿哥与十阿哥听了便起身告辞。临走时,十阿哥却又回过身来,凑到八阿哥身边嘿嘿笑道:“八哥,你和老十说句真话,是不是真看上那晴川了?如果是,我这就去把那个总往她身边凑的小子给除了,省得他碍事!”
八阿哥微愣,随即便弹了十阿哥脑袋一下,笑道:“你少给我惹事,晴川的事情,我自会处理。”
第二日一早,僖嫔便端着核桃露给康熙送去了。一边伺候皇上喝着,一边说道:“这是现磨的核桃露,加了龙涎香,有安神补心的作用。”
康熙就着僖嫔的手喝了一口,只觉得味道甘醇,入口清爽,不由得又喝了两口,这才问道:“爱妃倒是有心,怎么想起做这个来了?”
僖嫔俏皮地笑了笑,说道:“臣妾可不好意思厚着脸皮受皇上的夸赞,这是八阿哥磨的。刚才臣妾过来的时候,恰巧碰到八阿哥正在外面交代奴才们呢,臣妾见了,就给顺手端进来了。皇上要是喜欢吃,回头叫八阿哥多磨些便是。”
康熙听了沉默半晌,突然问道:“昨晚的事你觉得老四有嫌疑吗?”
僖嫔想了想,答道:“有没有嫌疑臣妾不敢说,不过皇上既然有怀疑了,跟他疏远些就好了,皇上的好儿子又不止他一个。”
康熙没说话,只缓缓地点了点头。
过了没两日,管理内务府的裕亲王告老,内务府总管的位子便空了出来。康熙已回到宫中,朝会上便有大臣提出这事来,因之前一直是四阿哥胤禛帮着裕亲王管理内务府,所以隆科多便带头举荐了四阿哥胤禛,谁知却被康熙否定了,把内务府交给了八阿哥胤禩管理。
此事一出如水落油锅,顿时激得朝中一阵热闹,很多人见风使舵,立刻倒向了八阿哥一方。可不管众人如何对八阿哥拍马奉承,八阿哥都是面带微笑淡然处之,读书、习武全不耽误,与平日里并无两样,只除了与储秀宫的来往稍稍多了一些。
很快,宫中便有流言传了出来,说是八阿哥看上了储秀宫里的一个小宫女。
隆科多听了冷笑不止,说道:“什么样的小宫女,能叫一向隐忍的八阿哥如此失了分寸?不过是故意放出来遮人耳目罢了,明显是和储秀宫那位联合了!”
四阿哥沉默不语,随意地把玩着手中的酒杯。
隆科多瞥了他一眼,便又劝道:“你别再怪四福晋了,她也是因为太在乎你了,也是怨我,在南苑的时候我是碰见了她的,只想着她是舍不下你才偷偷跟着的,谁知道会惹出这样的事情来!”
四阿哥无奈地笑了笑,说道:“她都给我负荆请罪了,我如何还能怪她?再说了她本就是个内宅的妇人,哪里懂得朝堂上的争斗,我不怪她。也许真像额娘说的那样,命里有时终需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隆科多又安慰他道:“你放心,舅舅一定会竭尽全力,改变皇上的看法。”
四阿哥谢道:“那就有劳舅舅了。”他想了想,又说道,“老八和储秀宫的事情,我已叫了金枝进宫一趟,具体是怎么回事等她回来再说吧。”
隆科多便点了点头,道:“也好!”
四阿哥回到府中,金枝已从宫里回来了,正在房中等着他。见他回来一边小心地伺候着,一边说道:“四爷,你猜我进宫看到谁了?”
四阿哥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金枝不敢卖关子,忙又接着说道:“就是那次我们在宫中遇到的,被人追打的那个叫做晴川的宫女,四爷还记得她么?那次四爷还因为她和老八起了争执呢。”
四阿哥微微一怔,问道:“怎么了?”
金枝神秘地一笑,说道:“原来啊,老八对付她是假的,喜欢她才是真的。我带着礼品去了储秀宫,想借着给僖嫔娘娘赔罪的机会打探一下她的反应。过去的时候正好碰到晴川在院子里和别的宫女踢毽子,僖嫔娘娘和老八都在一旁看着呢,很是融洽的样子。”
金枝瞥了四阿哥一眼,又继续说道,“四阿哥不知道,那个素言已经被放出来了,据说还是晴川向僖嫔娘娘求的情,听储秀宫里的人说,她们两个关系好得很,晴川很是护着素言呢!根据我看戏这么多年的经验,我觉得事情是这样的:僖嫔娘娘没儿子,所以就培养了几个宫女,晴川是一个,那个叫素言的也是一个,然后让她们去勾引各个不同的阿哥,素言勾引你失败了,晴川勾引八阿哥就成功了,所以她就开始全力地帮八阿哥。”
四阿哥沉默不语,过了片刻才说道:“虽然你猜得未必都对,不过老八对晴川的确是与别人不同。”
金枝不由问道:“那你想怎么做?”
四阿哥默默地站着,许久没有回答。老八既然借着晴川与储秀宫频频联系,他只要除掉晴川,那这联系的借口就没了,这是最为简单有效的法子。可是,他现在为何却忽地犹豫了?就像是那天夜里,他等在永和宫外面,心中明明想去探望额娘,却没有勇气迈进永和宫的宫门。
后来,晴川提着灯笼从里面出来,她似乎看出了他的迟疑和懦弱,竟然鼓励他进去。在她的眼中,他第一次看到了怜悯与同情。她说,他的愿望一定能实现。那一刻,他竟然觉得在这个世上,唯有眼前的这个小宫女才是能够懂得他的那个人……
四阿哥缓缓地收回了心神,淡淡说道:“以静制动吧,不过是个小宫女,老八也不敢做得太出格。”
他是一时心软,这才不忍去害晴川的性命。谁知晴川自从穿越到这里就一直走霉运,过了没两天竟自己往刀口上撞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