僖嫔却笑了笑,对着镜子左右照着自己头上的珠花,慢悠悠地说道:“这你就不懂了,晚宴上人那么多,去早了只能在席上老老实实地候着,皇上哪能看得见你!要去,就要去的正是时候才是!”
她既存了这样的心思,去得便极晚,直到晚宴就要开始了,这才带着晴川袅袅娜娜地走进大殿,娇滴滴地冲着康熙行了礼,张口就请罪道:“臣妾为了给太子爷准备礼物,来迟了,还请皇上不要怪罪才好。”
康熙心情正好,闻言笑道:“爱妃有心,朕怎么会怪罪呢?你准备了什么礼物?”
僖嫔抿着嘴笑了笑,轻轻地拍了拍手。一直捧着锦盒立在她身后的晴川马上微低着头走上前来,将手中的锦盒打开,露出里面的白玉观音。
僖嫔笑道:“这是由西藏的六世达赖仓央嘉措加持过的白玉观音,有了它,太子爷就再也不会受巫蛊所累了。晴川,拿给太子爷。”
晴川应了一声“是”,低头把白玉观音捧到了太子面前,轻声道:“太子爷,请。”
太子爷的目光却没落在白玉观音上,而是一直盯着晴川,又惊又喜地叫道:“仙姑?真的是你?”
晴川大急,忙冲太子使眼色,暗骂太子果然是个草包,这个场合怎么能叫她仙姑!谁知太子却对她的暗示视而不见,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转头求僖嫔道:“我不要白玉观音,僖嫔娘娘把这个宫女给我吧!”
僖嫔一下子愣了,也偶尔会有阿哥看中了哪宫的小宫女,可多是私底下去向那宫的主子娘娘讨要,还从没见过敢当着康熙的面就这样要人的!
御座上的康熙更是勃然大怒,拍案斥道:“大胆胤礽,才出宗人府,就贪恋女色,你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
太子见康熙误会了自己,忙跪下解释道:“回皇阿玛的话,儿臣要她不是为了女色,是想更好地帮助皇阿玛,她是个仙姑,能知过去未来,只要有她在儿臣身边,儿臣就再也不会犯错了。”
康熙听他说出这样怪力乱神的话来,眼神更是阴翳,转头看向晴川,“仙姑?”
僖嫔看得心中一惊,晴川是她储秀宫的大宫女,有个不好就要牵连到她身上,她忙强自提了胆气,笑道:“太子爷说笑了,她只是个寻常宫女,哪是什么仙姑?晴川,你下去。”
晴川巴不得有人来说这句话,闻言忙垂手躬身地向殿外退了下去。不想康熙却是突然喝道:“站住!”
晴川吓得一哆嗦,立刻跪了下来。康熙凌厉阴沉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默默地打量了片刻,这才冷声问道:“莫非你跟太子受巫蛊之术迷惑的事有关?”
此言一出,殿中众人心头上俱一震,大阿哥是皇长子,康熙的亲生儿子,都因巫蛊之事被削爵、圈禁,旁人若是沾上了这个,定然只有一个死字了。众人齐齐噤声,晴川更是吓得脸色惨白如纸,急忙跪伏在地上,大声叫道:“皇上,冤枉!奴婢并不知什么巫蛊之术!”
康熙没有说话,只冷冷地打量着晴川。
八阿哥虽一直沉默,心思却转动得极快。上一次查巫蛊之术,一直支持自己的大阿哥被圈禁,这一次,又落到了晴川头上,明面上看着目标只是一个小宫女,实际后头却连着后宫最得宠的储秀宫僖嫔和他这个最得圣宠的八阿哥。
一箭双雕!老四这一手玩得真是高明!
又见晴川神色惊惧地跪在那里,瘦弱的身子簌簌发抖,八阿哥心中的某处忽地一软,虽然他一直认为自己只是对这个宫女好奇,感兴趣,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的身影已经悄悄地占据了他心中的某处。
八阿哥抬眼,看向默默坐在对面的四阿哥。似是察觉到了八阿哥的目光,四阿哥也看了过来,目光相接之时,八阿哥忽然挑着嘴角挑衅似的笑了笑,然后从席上离座,走到康熙面前跪了下来,朗声禀道:“皇阿玛,儿臣和这个宫女很熟,她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小宫女,儿臣敢担保,她跟二哥的事绝无关系。”
晴川怎么也想不到为自己挺身而出的会是他,一时不觉有些愣怔,只呆呆地看着他,没了反应。
太子那里却已反应过来,忙在一旁跪下,说道:“儿臣也可担保,晴川与巫蛊之事全无关系。”
康熙听了这话,目光反而复杂起来,从太子身上移到八阿哥处,又落到了晴川身上,最后冷声道:“一个小小的宫女,居然跟朕的两个阿哥有所牵连,这也太不简单了。李德全,把她带到偏殿去,朕要亲自审理此事。”
李德全应了一声“嗻”,叫人押了晴川去偏殿。晴川已是吓得有些腿软,起身时踉跄了几步才站稳。她不由得转头看了一眼四阿哥,见他目光低垂,漠然地坐在席上,仿佛这殿内的一切都与他毫无关系。
晴川只觉得心中似被利刃猛地刺了一下,倏然一痛。她用力地抿了抿唇瓣,转过了视线,默默地跟着李德全出去了。
四阿哥此刻才敢抬起头来看向晴川的背影。一切事情都在照着他设计的方向发展,可是他的心中却丝毫不觉喜悦,反而涌出无穷无尽的苦涩来。
康熙看了一眼僖嫔,又吩咐道:“你也一同过来。”
僖嫔不敢多说,只得小心翼翼地跟在康熙身后去了偏殿。好好的一个晚宴竟出了这样的事情,殿中众人一时议论纷纷。几个阿哥过去把太子与八阿哥扶了起来。九阿哥更是忍不住地埋怨道:“八哥,你怎么如此莽撞,别人躲这事还躲不及,你怎么偏偏自己凑了上去!”
八阿哥没有解释,只是沉默地走回席上,看向对面的四阿哥,举起酒杯,含笑道:“四哥,老八敬你一杯。”
四阿哥没说话,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举杯一饮而尽。既然早已做出了选择,那么不管是苦是痛,狠心咽下便是了。
偏殿里,僖嫔与晴川都跪在康熙面前。康熙冷冷地扫了她二人一眼,喝问道:“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僖嫔乖觉,知道此事不能多说,一句话说得不对便会引来杀身之祸,还不如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好,听康熙问,便十分委屈地低下了头,说道:“臣妾也是一头雾水,什么都不知道,还是叫晴川说吧。”
晴川此时已冷静了许多,镇定答道:“回皇上的话,奴婢在入宫前曾在太子殿下的府上当过差,有幸帮太子处理了几件事,实在是跟巫蛊之术无关。”
僖嫔这才在一旁帮腔道:“是啊,是啊,她如果真的有巫蛊之术,早就把自己变走了,怎么会留在这儿让皇上审问呢?”
康熙猜疑地看向晴川,问道:“真的只是这样?”
晴川忙重重地磕了个头,沉声答道:“奴婢不敢欺瞒皇上。”
康熙心思极重,心中仍是有疑忌,又问道:“那八阿哥呢?他又怎么会站出来为你求情?”
晴川不敢把她和八阿哥之间的纠缠全盘托出,想了想,便答道:“在南苑的时候,八阿哥打了很多猎物,请奴婢帮忙烧烤,当时皇上在,皇上不记得了吗?”
康熙记得此事,点了点头道:“朕记得。”
晴川便又说道:“也许是八阿哥觉得奴婢为人老实可靠,不忍心见奴婢被冤枉,所以才帮奴婢求情的。”
康熙缓缓地点了点头,冷声道:“说得倒是头头是道。”
正说着,派去储秀宫的小太监回来了,将一张画交给了康熙,回禀道:“皇上,奴才查了整个储秀宫,什么都没找到,只找到这个。”
那画上只画了一片树林,当中一棵大树树干带孔,样子十分古怪,正是晴川刚入宫时画给僖嫔的,与遗落在太子别苑的那张画一模一样。康熙只看了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这……这不是跟太子府里画的那个图是一样的吗?”
僖嫔闻言心里一惊,忙洗白自己道:“这是她画来交给臣妾的,说是她的家乡,托臣妾帮她找找这个地方,其他臣妾一概不知。”
康熙冷眼看向晴川,问道:“你家乡是哪里的?”
这话却一下子把晴川问住了,这要她怎么答才好?胡乱说个地方自然不行,康熙只需派人一查就知道真假,可若是告诉康熙她是从三百年后穿越过来的,那更是会被康熙当做妖孽直接烧死了!
晴川一时语塞,“我……”
康熙见状冷哼一声,“目光闪烁,言辞不正,若无心虚何至于此?既然不肯说,那么就是来路不正。反常即为妖,来人哪!”康熙突然高声吩咐道,“把她押出去,明日午时火刑伺候。”
晴川没想到康熙竟会不问青红皂白就这样判了她的死罪,顿时惊慌失措,连忙高声叫道:“奴婢冤枉,冤枉啊……”
这里却没人听她的呼喊,李德全更是训斥上来拖人的小太监道:“还不赶紧堵了她的嘴,还想叫她惊扰了圣驾不成!”
那两个小太监忙用布团塞了晴川的嘴,不顾她的挣扎,强行将她拖出殿去。
大殿里,众人都隐隐听到了晴川的喊声,不一会儿便有消息传了过来,说皇上已判了晴川火刑,明日午时行刑。八阿哥心一紧,顿时便要从席上起身,却被身旁的九阿哥与十阿哥死死地摁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