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的躁动慢慢地压了下去,贺兰雪颓然而精疲力竭地半倚在床沿边。扣住床栏的指甲,深陷肉里。
空气里有股浅浅的血丝味。
“她在哪里出生,怎么长大,这些东西,你都不想了解吗?”独孤息从流逐风身后慢慢地踱出来,看着他道:“你既然已经有机缘来到这里,为什么要辜负?自杀是懦者的行为,这是她的世界,难道你一点都好奇?”
“也许还有轮回转世呢,如果你死了,谁可以在轮回这头等她。她这么笨,肯定会迷路的。”见贺兰雪神色凄茫,略有松动,流逐风赶紧加了一句。
“轮回……”贺兰雪喃喃地将这个词重复了一句,目光久久地停留在那堆白骨上。炙热若火却又温柔如水。
流逐风这才松了口气,伸手抹了一公斤汗。
——看来,伊人还活着的事情,更不能告诉贺兰雪了。
那丫的太不冷静了!真不知当初怎么当了那几年皇帝的,而且竟然还管理得不错!
正想着,刚才输进他体内的内力重新源源不断地注了进去,流逐风转头,却见独孤息冷冷淡淡地站在身后,
她的手刚刚放下。“以后不要逞能,他和你功力相当,如果再有下一次,小心被反噬。”
流逐风运气一看,被贺兰雪反激的内伤已经痊愈。
他想对独孤息说一些话,她却已经转身,事不关己地走开去。
流逐风瞧着她的背影,唇角一勾,莞尔。
——师父其实很心软呢。
先是帮了伊人,后来又帮了贺兰雪,如果能好事做到底,顺便再将贺兰雪送回去找伊人,那就更好了。
流逐风发现自己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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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新辞别了两个师傅,随易剑一同赶往绥远。
绥远是贺兰钦的地盘,进去的时候还需要经过一个额外的关卡,宛如一个国中国。
贺兰新走过去的时候,也是一番例行查问。因为要隐瞒身份,低调行事,易剑并没有将贺兰钦给的大将军令牌拿出来。
贺兰新随便绉了个名字,正要过关卡,突然见路边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女正蹲在那里,手里画着圈圈。
当然,这样的女孩随处可见,可是在贺兰新看到她的时候,突然心跳加快。
那是一种奇怪的熟悉感。
可是再细看,贺兰新又确定自己并没有见过她。
十五年的山谷里隐居,自然是碰不到其它人的。
而十五年前见过的人,没有她这样年轻的。她看上
去与自己年纪相仿,而且神色清透纯净,倒像比他小一般。
难道是小葵?
贺兰新突然醒起一件事,猛地转身:少女已经站起身,拍拍屁股,朝相反的方向走了去。
这一次,贺兰新看清了她的脸。
他与姐姐是孪生子,五官应该有七八分相似,可是那个走远的少女长得一点也不像他。很陌生的脸。很……美的一张脸。
不用于贺兰新的艳和慵,那是一种干净透明如玉的感觉。好像能将光折射出来。冰肌玉骨。
即使衣衫褴褛、满面烟尘,也不掩其质。
“公子?”素装跟在贺兰新身后的易剑见他目光飘忽,忍不住提醒了一声。
贺兰新这才回神,道了声“走吧。”待出了关卡,再回头时,那个少女已经走出很远了。
易剑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那个背影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少女行走的姿态让他想起一个人。一个绝对不可能是她的人。
王妃。
可是,即便王妃还在这世上,也已经三十多了吧,怎么会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丫头呢?
而且——王妃才不是这样的美人。
想起来,公子也是情窦初开的时候了。
易剑漫漫地想着,忍不住偷笑了一下,脑中开始琢磨着哪家的名门闺秀配得上自家公子。就算不是皇子,那也是当今皇帝的堂弟,好歹也是一小王爷,这姻缘大事,不能小觑……
贺兰新哪里知道易剑脑中千弯百转的心思,到底是小孩心性,虽然心中惊了惊,又很快忘记了。
一双懒散而灵动的眼睛,不住地打量着周围的花花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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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走出了老远。
她摸了摸饿得咕隆咕隆响的肚子,止不住地叹起气来。
明明前几天还在澳门好吃好喝,结果转眼就被发配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而且身无分文,好像生前只是一个逃荒的旅人。
上次的好运气,现在似乎用完了呢。
还是先找地儿吃饭吧……
她这样想着,踢踏着走远,在大路拐过来的时候,她听见迎面走来的两个人在低声地交谈着。
一人说:“天安帝年纪轻轻,竟然真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把藩王的势力全部削了。”
另一个人道:“听说天安帝在各地选妃,明目张胆地违抗大臣们要求和亲的建议。”
“选妃?也是,他今年也有十九岁了吧,该为皇家添几个皇嗣了。”那声音越来越低,从她身边擦了过去。
天安?天安!
天安已经十九岁了!
那到底,过了多少年?
伊人傻了眼。
……
……
……
……
古代。
天朝,祥和安乐。
贺兰天安又躲开了大臣们安排的‘无意的巧遇’,着人将花园里那个暗自徘徊的名门闺秀送回去。
他还有事要出门呢。
伊琳当政的时候,为了巩固政权、笼络人心,将权力分散了出去,册封了许多外姓王。
现在贺兰天安要将它重新收回来,免不了大动干戈,而要想免于覆国之忧,只能求助于大将军贺兰钦。
上次去拜访贺兰钦的时候,大概是自己的皇帝架子太大,贺兰钦的态度不冷不热。
现在形势迫在眉睫,贺兰天安只能再会一会他。
这一次,却是以晚辈的身份前去,而且尽可能低调——他还不想让世人看出他的没把握。
他在朝堂上的强硬与自信,是京城那些墙头草们下定决心的原因之一。
所以这次前往绥远,贺兰天安只带了四五个随从,寻了一个适当的理由,微服私访了。
顺便也从那些烦不胜烦的选妃呼声出脱身。
其实,十九岁的少年,没有不好-色的。
天安也不是什么雏。
可是,也许是从小生活在仪琳的阴影下,对女人一直没多大兴趣,自小而大,也没正儿八经地喜欢过谁。
违逆那些大臣,只因为他已经受够了被摆弄。
虽然在前往绥远的路上,器宇轩昂、长相英朗的贺兰天安,也吸引了不少美貌女孩的秋波。他一概视而不见。
可是,如果是女孩晕倒在路上,他却不能不见而不救。
他救了一个人。
一个直接饿晕在路边的少女。
……
……
……
……
本来只是吩咐手下给她点吃的喝的,就打发她走了算了。
可是,在看清她的长相后,天安犹豫了。
竟然是个极美的女子。
那种直击人心的美,让已经见惯莺莺燕燕的贺兰天安也不由得怔了怔。
红颜祸水。
他脑中竟然闪过这四个字。
难怪红颜可以成为祸水。
“陛下……”随行的人小声地请示着:“这位姑娘,要不要……”
“带在身边,等她身体好一些再赶她走吧。”贺兰天安收回目光,有点不自然地说:“顺便给她换套衣服。”
女孩衣衫褴褛,全身都是擦伤,大概吃了许多苦。
似乎为了赞同他的话,睡梦中的女孩抿抿嘴,似乎委屈了。
——伊人不得不委屈。
自从在这边醒过来后,找不到镜子,也不知道自己长得如何,只是依照她从前的经历,总而言之是没有太美过,应该不会惹什么麻烦吧。
她哪里晓得,自己竟然变成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就这样走在路上,竟然也会飞来横祸,先是被人调戏,后来又莫名其妙的被一个女人骂做狐-狸-精。当然,她什么都没做,无非是那个男人多看了她一眼。
那个男人是一个开包子店的老板,见她可怜,给了她几个包子。只是给的时候,乍看清她的样貌,忍不住发了一会呆。
在店里忙碌的老板娘自然不干了,气势汹汹地走了出来,一手叉腰一手提起老板的耳朵,“你晚上是想跪搓板了吧!”然后,她又瞪了伊人一眼,“长得跟狐-狸-精似的。”
伊人直直地盯着她。
老板哎哟哟的喊痛。脸上的表情却极温和。透着喜色。
店内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正围着桌椅打闹。
伊人呆呆地捏着手中的包子,望着老板娘和老板走入屋内。
熟悉的侧影,粗布钗裙,洗净铅华。
好半天,她才莞尔一笑,眼波若水。
“十一,你还好吗?”
十一成为了包子店的老板娘呢,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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