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他的感情,除了那一夜的吻外,从来没有明晰过。
那个曾吸引了他全部视线的女子,现在,已经不再唯他是从了。
他察觉到她的阴影。
“大哥,嫂子只是不想丢了那个城。”贺兰无暇看出了大哥的情绪,在一旁奉劝道。
“她并不是你的嫂子,她是独一无二的孤独息。天朝的息夫人。又岂是我能左右的?”贺兰无双淡淡地纠正了一下,神色已经冷淡。
贺兰无暇愣了愣,只以为大哥在为息儿的忤逆而生气,并未太放在心上。
而那一夜,当炎子昊填上最后一个棋子,看着满满当当的棋盘,抬头,笑道:“似乎,我赢了一个子。”
……
……
……
……
“似乎,我赢了一个子。”
独孤息看了棋盘许多,终于叹气道,“确实是我输了……只怪当初没有将这种古棋当一回事。”
“古棋。”炎子昊愣了愣,随即
莞尔而笑,“这棋盘却也有一段历史了,独孤姑娘若是喜欢,送与你便是。”
“不用,愿赌服输。我明日便带着所有人撤出那座城。不过……我只答应撤出,并没有答应不再夺回来。”独孤息坦然道:“我明日撤出,不出一月,便会纠结十万大军再次围剿此城,此地离炎国的供给甚远,只怕很难守住。”
“如此说来,即便我现在赢了,也无济于事?”炎子昊好笑地看着独孤息,看着她一本正经的狡黠。
“是。因为我会不惜任何代价、不止不休,直至将它重新夺回。你将一刻也得不到安宁。”独孤息微昂起头,美丽的脸满是自负的光泽。
“我已经得不到安宁了。”炎子昊微笑道:“既然得到了也要重新失去,那么,我可以改赌注吗?”
“你想改成什么?”
“我想请你去炎国做客,一个月。”炎子昊轻笑道:“任何时候都可以。只要你答应,我立即撤兵。”
“那你岂非亏大了?如果我去炎国,就不怕我趁机搅动炎国内乱?”独孤息笑,笑语炎炎,看不出是赞同还是不赞同。
“息听尊便。那我恭候夫人光临了,希望能尽早见到你。”炎子昊说着,已经站起身,极优雅地行了礼,然后敛身而退。
独孤息目视着他离开,好笑地自语道:任何时候?那就等我帮无双入住炎国的时候,你做了阶下囚再相见吧。
她也站起身,正打算回去,本来留守在城内的小武气喘吁吁地跑了来,扶着腰上气不接下气道:“夫人,无双公子亲自来了,现在在路上,听说三日后就会抵达。”
独孤息大喜过望。
贺兰无双果然亲自来了。
可并不是三日后,而是第二天傍晚。
他先进了中军营帐取了兵符,然后轻步地走进独孤息的寝帐,那时夜正沉,独孤息正在睡觉。
他走到她的床边,俯下身,借着外面的夜色,观摩着她的容颜。
睡着的独孤息终于没有了白日的耀眼与强大,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一样,安静而恬然。
他心中柔情顿涌,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抚摸那张月光般美好的容颜。
手指触到了她的脸颊上,她微微皱了皱眉,随即展开了,唇边漾起一丝笑意。
她已经醒了,只是,没有睁眼。
“息儿。”贺兰无双浅笑,凑在她的耳边,低语道:“还记得两年前的承诺吗?我娶你吧。”
独孤息终于睁开眼,眼波流转,像两粒璀璨的琉璃。
“我们成亲吧。”贺兰无双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很认真地说。那么诚挚、那么深情,以至于独孤息有种融化的感觉。
她要融化在他的声音里。
什么都没说,她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脖子,将他拉近自己。
等待这句话,已经太久太久了。她一直耐心地等待着他心甘情愿地娶她。
独孤息吻住他。
温柔而缠绵,不断地索取,就像她心中不断涌现出的喜悦。
贺兰无双很快就呼吸不稳,他勉力地分开一点,喘息道:“我会忍不住……”
“为什么要忍?”独孤息的面容忽而变得妖娆起来,她潋滟着风情,梦呓一般地游说着他,“嘘,听听你的心想要什么,然后,跟随它……”
贺兰无双顿了顿,突然猛力地反吻回去,将她压到了塌上。
兵符落在了床侧。
衣服落在了地上。
那一夜的疯狂与销-魂,是女人的等待和男人的迷乱。
贺兰无双从来没有这种被紧紧抓住的感觉,欲罢不能,不止不休,他迷恋这种感觉,同时,也惧怕这种感觉。
息儿,太强大了。任何时候,他都无法把握她,而只能追随着她的大胆、杰出和离经叛道。
他们不知何时睡去的。只是太累,所以睡了太久。
贺兰无双醒来的时候,独孤息还没有醒来,她温顺地缩在他的臂弯里,像一只最无害的小白兔。
他凝视着她长长的睫毛,那一刻,忽而有种强烈的愿望:如果时间能静止,一直停在这一刻,他们身处深山,与世无争,每日这样相拥而醒。每天,他能在睁开眼的时候,吻着她美丽如蝴蝶般的眼睫。
贺兰无双爱过独孤息吗?
这是她终其一生想弄清楚的真相。
也许,大多数时候,爱情只是一次又一次的自我感动。至少在这一刻,他深爱着她。这是真相,可是这一刻已经流逝。
下一刻,不可预知也无迹可寻。
他重新闭起眼,将独孤息搂进自己的心口,然后闭眸假寐,不敢随便轻动,唯恐吵醒她。
直到——他发觉她自己坐起身。
“早。”贺兰无双笑笑,抬起头,正想去吻他刚才就觊觎很久的睫毛,接近时,才发现她的目光如斯冰
冷。
“怎么了?”他轻声而不解地问。
“为什么要私自拿兵符?你不信我?”她的目光不知何时越过他,盯在床侧的那枚兵符上,“你猜忌我?”
“不是……”贺兰无双在看到兵符的一瞬有点慌乱,随即又镇定起来了,“我们就要成亲了,所以,不要再去理会这件事,可以吗?”
“你,不,信,我?”独孤息宛若未闻,仍然执着于最开始的问题。
“忘掉它。”贺兰无双也坐起来,凝视着她的眼睛,近乎命令地说:“以后再也不会了。”
“……可是为什么?”独孤息没有丝毫妥协,仍然追问。
她想不通,她已经倾尽所有,为什么仍然得不到他的全心信任?
“为什么……息儿,你为了炎子昊忤逆我的命令,你与他在阵前公然谈及婚嫁,你们在林中独处了一天一夜,他竟然毫无理由地为你退兵!你让我怎么想?这一切我都不想追究,你何必还穷追不舍,以证明你从来就是对的?!”贺兰无双也有点失控,失去了平日的冷静自持,许多话几乎不经考虑,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独孤息哽了半天,然后赤身走下床去,随便裹上件披风,扭头甩下一句话,“贺兰无双,你他妈混蛋!我竟然以为你是因为想我而来!”
说完,她赤着脚走了出去。
长发披散,光洁的小腿露在外面,微敞的衣服透出里面的春光。
外面的侍卫看直了眼,又很快将视线转开,满面通红。
她目不斜视,对自己造成的轰动效应无视之。直接闯进了裴临浦的房间。
裴临浦已经起床,正在那里整理文书。
他眼睁睁地看着独孤息走进来,打开他的衣箱。
“借几件衣服。”
她简短地命令了一句,随便翻找了几件衣衫,脱掉披风,一面将衣服胡乱套在身上,一面愤愤地向身边的裴临浦道:“马上启程离开这里!”
裴临浦却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一切,面红耳赤,无法作答。
好半天,才讷讷地问:“去……去哪里?”
独孤息已经走到了门口,闻言又顿住了脚步。
去哪里呢?
“哪里都不准去!”贺兰无双不知何时也出现在裴临浦地门口,他盯着独孤息,粗声粗气道:“难道你想逃婚?”
“难道你又是真心想娶我的吗?”独孤息冷笑一声,剑拔弩张的模样。
“是。”贺兰无双却回答得极快,笃定而坚信,“除了你,任何女人都不够格当我的妻子。”
独孤息没有回答,仍然抱着手臂,冷冷淡淡地站在那里。
贺兰无双走过去。
他弯下腰,突然抱住她的腰,将她扛了起来。
独孤息一惊,正要挣脱,却听到贺兰无双低沉而磁性的声音,“我真想把你关起来,让任何人都见不到你的好。”
她于是安静下来。
裴临浦看见了她的笑。
她贴在贺兰无双的背上,双手拽得很紧,似乎生气,可是脸上却分明有笑,笑得那么舒心且幸福。
裴临浦突然觉得心底很酸。酸得发痛。
贺兰无双将独孤息扛了出去,他们第一次争吵,最后平静收场。
婚事,则紧锣密鼓地提上议程。
回到京都后,贺兰无暇很为大哥的决议感到高兴,前前后后的张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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