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假的,我画上去的。”伊人察觉到凤七的情绪,连忙解释道:“是用来吓别人的。”
凤七这才放下心来,凝目看着那些丰富的、栩栩如生的图画,不由得叹了一声,“没想到你这样会作画。”
“本职工作呗。”伊人笑眯眯地回答道:“这里有些图案不是我原创的,是从前在漫画上看到了,譬如那对翅膀,原来是恶魔的……不过画在骆驼身上,好像也蛮好看。”
凤七有点不明白“漫画”是什么,她的神色有点恍惚,又惊叹于伊人偶尔表现出来的聪慧,没有追问。
“现在,我们去找人开城门。”伊人说着,已经扶着凤七,慢慢地走了出去。
……
……
……
……
今晚的夜很浓。
无星无月。
贺兰雪与贺兰钦带着一支小分队连夜赶到了戈壁滩,他们当然不至于傻乎乎地往那边冲过去,只是想在现场看一看。
远远的,远安城如一头黑暗中的兽,而围着他们的炎国-军队,是匍匐在怪兽脚下的鬼。
“大概有五万人。”贺兰钦久经沙场,只看帐篷的数量,便能知道有多少人马了,“绥远那边的驻军倒是有十万,可如果全部调来攻打远安,反而会被这五万人拖住,不是上策。”
“如果挖地道,悄悄地把城里的人转移呢?”贺兰雪刚刚才赶完路,现在又马不停蹄地跑来戈壁,脸上的疲乏,怎么也掩饰不住。
“不行,距离太远,时间不够。而且之前的地道也被发现了,他们会防备。”
说完,贺兰钦有点担忧地看着他,“三弟,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今晚是不会有什么动作的。”
“我想留在这里。”贺兰雪淡淡道,目光一直不肯离开远安的城廓。
在那片黑洞洞的轮廓下,有着伊人。
“还是回去休息吧,养足精神,明天才好想办法”贺兰钦正欲再劝,远安城那边突然传出一阵喧哗声。
他们同时停住谈话,举目朝那边望过去。
……
……
……
……
远安城的大门已经打开了。
一片通红的火光,划亮夜空。
炎国的士兵刚刚从睡梦中醒来,便看到了一场比噩梦更加恐怖的景象。
无数只牛鬼蛇神,吐着熊熊的烈火,张着翅膀,瞪着眼睛,身上浮现了地狱的图腾。
他们
忘记了抵抗,在最初的怔忪后,转身疯狂地逃散开去。
火牛,火马,火骆驼被尾巴上的大火所驱使,也疯了般地往前跑,他们冲进人群,冲进了帐篷,也点燃了炎军的营地。
五万大军,一夕溃散。
而原先潜入远安城的那两千名死士,也抹着油彩,举着大刀,凶神恶煞地扑了出来。
他们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刚才的那一幕早已吓破了敌人的胆。
所向披靡。
队伍的最后头,几个人护着凤七与伊人走了出来。
他们出来的时候,前面的道路几乎成了一片空旷,火牛跑过的地方,再无它人。
伊人望着前面的狼藉,看着被疯狂的动物踩伤踩死的残局,低头,一声叹息。
被眼前的景象震惊的,不止是炎国的人,连贺兰钦与贺兰雪,也看得瞠目结舌。
最后,还是贺兰钦反应迅速,一面吩咐手下带人火速驰援,一面亲自加入了战局。
贺兰雪本也想过去看看情况,却被贺兰钦不客气地拍在了肩膀上,“你留在这里,不要动!”
即便贺兰雪已经身为皇帝,在贺兰钦眼中,依然是不让人放心的小弟弟。
贺兰雪这次没有坚持,老老实实地留在原地,看着贺兰钦领着一小队人马朝火光猎猎处奔去。
他没有等多久,贺兰钦便折了回来。
回来的贺兰钦打横抱着一个人,一脸焦急地喊道:“马上回营地,找到凤九先生!”
他抱着的人,正是已经奄奄一息的凤七。
贺兰雪根本来不及问什么,贺兰钦已经越过他的身侧,冲了过去。
很少见到贺兰钦有这样的神色,这么惊慌失措。在贺兰雪的印象中,二哥一向是气定神闲、掌控战局的绝世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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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雪一面感叹,一面转过身,意欲问同去的人:伊人怎么样。
哪知他刚刚转过身来,一个全身脏兮兮,脸上也是黑糊糊的小人儿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没有星月的戈壁滩,只有火把摇曳。
“伊人。”贺兰雪甚至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可是,他知道,就是她。
伊人往前挪了一步,她仰面看着他,黑暗中,两只大眼睛亮晶晶的,仿佛今夜的星,也因为忌惮它的美,所以才藏进了天际。
然后,她一言不发地搂住贺兰雪的腰,将脏兮兮的脸,埋进贺兰雪干净的衣服里。
贺兰雪也没有问什么,只是回抱着她。
很紧很紧。
刹那间,前面的喧哗,漫天的火光,疾行的脚步声,都渐行渐远,渐渐地,不复存在。
仿佛他们生在人世,他们寻寻觅觅,只为了这一刻的重逢。其它一切毁灭或者消亡,都与他们无关了。
“我们先离开这里。”也不知过了多久,贺兰雪终于从一种奇妙的激荡中回过神,他牵起伊人的手,就像他们才刚刚分离一般,轻声道:“你要洗个澡了,看,多脏。”
说着,他的手指已经摸到了伊人的脸颊,上面因为沾满了炭屑,确实有点像小花猫。
伊人展颜笑笑,眼睛眯了起来,笑如云破月出。
贺兰雪有点目眩。
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瞬间击中了他。
他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
……
……
……
……
回到营地后,凤九已经被贺兰钦揪着衣服,扔进了凤七现在所在的大帐——贺兰钦的寝帐。
凤九郁闷地看着早已没有了方寸的贺兰钦,没好气地思忖着:看在七姐的面子上,暂且不跟你计较了。
贺兰家的男人怎么都喜欢为女人冲动?
“大将军也不必多虑,七姐自小就是这样的体质,一旦受伤便会血流不止。这次包扎得当,其实并不严重,发烧昏迷只是并发症而已。”凤九细细地问凤七诊治了一番,然后为凤七盖好被子,淡淡自语道:“怎么这次七姐从流园回来后,也不嚷着找陆川了?反而老老实实呆在绥远这个边陲小地了?”
从前凤七是一个极爱热闹的人,也从不肯在一个地方呆上三个月以上,这次在绥远滞留的时间,已经长得有点离谱了。
他不禁猜测,在流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贺兰钦没有听到凤九的自语声,听闻凤七没事,他立刻放下心来,一个箭步走到了凤七的床前,看着她苍白得近乎无助的脸,心中一阵绞痛。
一直活力四射、似乎无所不能的凤七,原来也有这样脆弱的时候。
他
呆呆地站在床前,一眼不眨地凝望着凤七,脸上的担忧与爱慕没有丝毫掩藏。
凤九见状,早已悄悄地退了下来。
贺兰钦在凤七身边守了半宿,在午夜的时候,凤七再次发起高烧来,还在那里喃喃自语着。
贺兰钦凑近一听,只听到几句断断续续的:“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偏偏是他……原来是他……”
条理不清,他也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是察觉到她的哀伤,贺兰钦有点犹豫地握住了凤七的手,用难得的柔声,轻语道:“没事没事,有我在,什么事都不会有的。”
他不懂得安慰,只知道,对一个人好,就是承担她的一切。麻烦、愿望以及哀伤,都要为她承担。
从此凤七的事情,贺兰钦负责。
即便是替她去追陆川,他也会负责到底。
……
……
……
……
凤七在迷迷糊糊中,感觉到一只宽厚而温暖的手一直握着自己,她从陆川的噩梦中苏醒过来,轻轻地睁开眼。
贺兰钦刚好在打盹,连日来的辛苦,让他不小心小睡了一会。
烛火摇曳,映着贺兰钦英俊而凝肃的脸,长长的剑眉跋扈入鬓,鼻子挺直,他长得与贺兰雪有几分神似,却完全没有贺兰雪的魅与风情,贺兰钦是沙漠里成长的动物,清贵而霸气。
凤七观察了他许久,又移下视线,看着被他紧握着自己的手。
这是贺兰钦第一次牵凤七的手,握得那么紧,清秀的骨结微微突起,将她全部裹在自己的掌心里。
凤七又抬头看了看贺兰钦,看着他眉宇间显然超过了普通兄弟的那种担忧与眷念。
她突然福至心灵。
原来……原来……原来他并非单纯地当她是兄弟……
凤七一阵惊悸,手轻轻地从贺兰钦的掌心里抽出来,心中五味杂陈,分不清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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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人好好地洗了一个澡,换上了一身清爽的衣服,贺兰雪则一直毫不避嫌地站在旁边,直到侍女给伊人穿衣服的时候,贺兰雪走了过去,接过侍女手中的衣饰,淡淡道:“朕来吧,你们先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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