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玉站得笔直,满脸倔强,没有丝毫认错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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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冰国的变故时,炎寒已经抵达远安了。
他并没有太吃惊,当初他放任伊人将冷艳带出去,就能料到这样一个结局。
伊人箱子里装的什么,炎寒一直是知道的。
而对于贺兰雪来说,冰国的危机就这样迎刃而解,着实让他欣喜了一番。
可是,那欣喜没有维持太久,炎寒提前一天发动了总攻。
这一次,围城显然不易,双方各有五万人,在戈壁对峙着。
那一晚,大雾突起。
贺兰雪坐镇城楼,望着前面雾蒙蒙的天际。
他这边只有五万,其余的人,都在贺兰钦那边,而大雾尽头,炎国的军队来来回回,不知道又添了多少兵马。
“凤先生回来了没?”雾气更浓,贺兰雪转过头,随口问身边的人。
凤九是同贺兰钦一起离开的,便一直在贺兰钦身边。
如果凤九回来,便代表援军回来了。而在凤九回来之前,贺兰雪必须想办法拖住时间。
无论炎寒那边有多少人,他必须拖到贺兰钦回来。
大雾里,那边人影幢幢,仿佛一夜间多出了一倍人数。
果然,凌晨的时候,太阳直射下,雾稍微散了些。
贺兰雪站在高处,往城外望过去,只见密密匝匝的人:盔甲鲜亮,兵器在晨光中反射着刺眼的光,弓弩已经架了起来,长枪之后,便是无数架云梯和投石机。一眼望不到头。
他心中一惊,短促地吩咐了一声“防守!”
周围的人闻声而动。
兵器全部拿了起来,流水一般,哗啦啦地,阵形微动,在雾气中,如一条矫健的银龙。
随着一声箭笛的呼啸,最后的决战拉响了。
伊人没有在现场,她被贺兰雪三令五申地留在了房里,所以看不见外面的情况,只听得到一声声轰鸣和一阵阵喊叫。
她索性蒙上被子,什么都不听,什么都不想。
外面的响动不断,这是一场硬碰硬的死战,没有计策,没有谋略,所凭借的无非是指挥的镇定与毅力。
贺兰雪始终站在最高端,站在刀林箭雨中,他身边的守卫已经倒下了几批,只余下易剑,仍然尽职尽责地站在他身后,带着满身鲜血。被别人溅上的鲜血。
贺兰雪的
脸上也留有几道划痕。可是这几道血色的伤痕,不仅没有减损他的形象,反而出奇地好看,城楼下,士兵们偶尔仰头,看着自己的君王,衣袂翩跹,负手气定神闲地看着面前的一切,发梢拂着魔魅般的容颜,宛如非人间中人。
他们很快便被他的镇静和出尘所感染,再次嘶喊着杀入战局。
然后,贺兰雪看见了炎寒。
在雾气的尽头,一架高高的战车上,炎寒全身盔甲,如一个最称职的战士,凛然地望着他。
他们四目相对。
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隔着马力最强的箭簇也射不到的剧烈,他们却感觉对方近在咫尺。
空气中弥漫着火光。
嘶叫声不叫不停。
贺兰雪这边已显败局,炎军太多了,倒下一批,又来了一批。
而天朝军,是背水一战。
他们的身后便是王上所在的远安城,没有退路,只能往前。
贺兰雪终于移开凝在炎寒身上的视线,他朝远方眺望而去。
还是没有贺兰钦的踪迹。
唯有几骑黑影,在雾气深处慢慢显形,为首的,正是凤九。
贺兰雪看在眼里,转身低声吩咐道:“派人去迎接凤九先生,不能让炎寒伤了他。”
可是,这个吩咐显然迟了。
炎寒的人已经发现了凤九,他们从胶着的战场中分出了一队人,朝凤九的方向迎去。
凤九也远远地看到了战局的情况,正打算扭转马头避开锋芒,后路却已经被炎军堵截了。
护卫凤九的人且战且退,终于退到了炎军的聚集地,他被严严实实地围在了中间。
贺兰雪看在眼里,终于忍不住焦急起来,他匍在城楼上,一脸凝肃,指甲扣进了城墙缝里。
“召集城内的高手,必须把凤先生救出来!”贺兰雪斩钉截铁地吩咐道。
易剑却并没有动。
他看着底下。
前门的防守已经被攻破了,圆木撞击大门的声音,声声刺耳。
一旦大门被撞开,远安城就会陷入战火中,易剑不能在这个时候带大内高手离开贺兰雪。
“去救凤九!”贺兰雪知道易剑的心思,不得不提高声音,更严厉地吩咐道。
易剑并不答话,他的脸上露出一抹惊奇。
沉皑皑的天际,突然劈来了一道闪电,玄色的闪电,自劈来之时,就好像划开了天地的混沌,所有人的动作都滞了一下,看着那宛如远古神灵般的力量。
他们甚至没有看清楚那闪电到底是何物,密密匝匝的人群,突然如潮水一般分开来。
他们不是自己分开的,而是被一股气流硬生生地挤开的。
如海洋分流,那股神话般的气流,堪堪停在了凤九的马前。
那些飞上半空的人,终于在最后一刻,看清楚了闪电的真面目。
那是一把剑。
一把玄色的长剑。
长剑扫过的地方,方圆一里内人基本站不住。
它也随着气流的停歇,停在了凤九面前。
人们这才看清楚,剑后还有一个人,一个身穿玄衣,凛冽如剑的人。
他直接跃到凤九的马背上,从背后把住缰绳,然后旁若无人地朝大路的方向策去。
只一人一剑,这十几万的大军,竟然根本拦之不住。
无数人潮涌一般赶到了他的前面,又在灿烂辉煌的剑光中身首异处。
就好像一枚锋利的针,穿过最柔软的豆腐。
到最后,阻拦的人几乎瑟缩了,他们不再认为自己的敌人是一个人。
那根本不是人。
炎寒敛眸望着越来越远的人影,伸出手,止住其它人飞蛾扑火的动作。
“都不要动,让他走。”他沉声道:“人又怎么斗得过神。”
“主上,他是……”
“剑神,陆川。”炎寒淡淡回答。
周围的人,皆是一身冷汗。
如果所有的传奇都会被打破,而陆川,是永远不破的传奇。
而陆川这次的横空出世,也缓解了远安刚刚的破城之危,被冲散的天朝兵重新结起了阵对,又是一番拉锯战。
在中午时分,贺兰钦的队伍终于出现在炎寒的后方。
他们在炎寒最意想不到的时间,用最意想不到的方式,从浓雾中从天而降。
战局马上扭转,炎寒反被前后夹击。
然奇怪的是,之前收到的消息,贺兰钦即便能从柳色那边全身而退,也不过是区区三万人,可是源源不断的人群,已经远远不止三万人了。
也许五万,也许八万,也许十万!
两边的总数,已经将炎寒的人数优势狠狠地打压了下去。陆川的捣乱,贺兰钦的突然袭击,前后夹击的困窘
。
炎寒兵败如山倒。
然而,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炎寒并不是被人数或者变故吓倒的主,他真正感到挫败的,是站在贺兰钦旁边的那个人。
那个口口声声与他结盟的柳色。
柳色依旧是一脸意味不明的笑,闲闲淡淡地站在贺兰钦身边,冷而讥嘲地望着他。
炎寒回头,看着城楼上的贺兰雪同样挂着一轮笑,闲淡而运筹帷幄的笑。
他忽而明白了。
原来,这是一场局。
柳色一直是贺兰雪那边的人。
贺兰雪以他为诱因,以自己为诱饵,一劳永逸地,结束炎国的威胁。
而贺兰钦去围剿柳色的行为,只是一场戏,一场混淆他视线的戏。一场请君入瓮的戏。
他一阵身寒。
这么多年来的自信,突然变得无比脆弱。
他一直以为自己看清了贺兰雪是个什么样的人,聪明、感情用事,爱冲动。
炎寒也不觉得他会是一个好皇帝。
可是如今看来,他根本从未看懂贺兰雪过。
他也没有看懂裴若尘过。
天朝的人,总是能冷不丁地让他刮目相看。深不可测。
炎寒苦笑,看着越来越明显的败局,想到自己居然可能被贺兰雪俘虏,突然觉得无比好笑。
可是,就在他山穷水尽,连身边的侍卫也越来越少之际,贺兰雪却突然扬了扬手。
……
……
战场上一片寂静。
精疲力竭的双方,都不约而同地停下动作。
“炎寒。”贺兰雪站在城头,面向炎寒,朗声说到:“只要你发誓,有生之年绝不再侵扰天朝。这场战役,我们和解!不要再做无谓的牺牲,怎么样?”
炎寒不为所动,巍峨的身子始终如战神一般,傲然地立于战车上。
“在战场上,没有和解。不成功,便成仁。”他的骄傲,是决计不会让自己妥协的。
不然,父王在天之灵,该会多失望?
贺兰雪的神色黯了黯,他不想与炎寒结太深的梁子,即便不为国家利益,为了伊人,他也不想让伊人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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