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红戴绿的人们喜气洋洋地穿过街中心,每人手中都提着一挂鞭,鞭炮点燃,噼里啪啦,乱得可以——喜气是在乱哄哄中产生的,越闹越喜。
民众自发地游行通过后,便是官方的礼乐队伍了,敲锣打鼓的流园士兵们同样满脸欢欣,每个人的高兴都是由心而发,也因而格外热烈。
贺兰雪看着看着,脸色更沉,手紧紧地抓着垂在窗户边的帘子。指甲几乎嵌入了纤维里。
这持续半日的喧闹过后,终于迎来了正戏。
装饰得富丽堂皇的轿子被抬了上来。
红色的,挂着彩绸的大轿子如一座移动的小屋。
轿子前面的珠帘挂向了两边,新娘子端端庄庄地坐在正中央,笑盈盈地看着众人。
是,笑盈盈。
贺兰雪再次看见了伊人,在见到伊人的那一刻,这三日来的郁闷与纠结,烟消云散。
转而又生气莫名。
伊人脸上的笑太甜美了,街道两边的人都蜂拥着朝伊人挤去,他们真心爱戴着流逐风,自然也真心爱戴着伊人——这是很朴素的情感。
伊人这辈子,大概还是第一次这样受欢迎。
她穿着红色的大喜袍,红绸制成的衣衫华贵喜庆,头上珠钗摇曳,满身的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将她身躯裹得严严实实,越发显出了她的娇小。
她笑,手老老实实地放在膝盖上,仪态端方地向左右两边的人点头微笑,她的目光,从这边逡巡到那边,如一个真正称职的国母。
贺兰雪突然有点不认识面前的人了。
而骑马紧随旁边的流逐风也英俊逼人,一身红色束身的骑马装,让他英姿雄发,紧窄的腰身上束着一条镶嵌着宝石的黄金腰带,与伊人头上的珠翠相辉相映,如一对真正的壁人。
只是珠宝实在太亮,几乎刺伤了贺兰雪的眼。
……
……
……
……
在伊人正经过他的窗下时,他与她离得那么近,只要他跃下去,就能抓住伊人的胳膊,穿过人群,逃向没有这些事情的地方去。
可是那一刻,贺兰雪犹豫了。
他突然不确定:伊人是不是还愿意与自己一道离开?
在流园,伊人是尊贵的,安全的,快乐的,无忧无虑的。而在他身边呢?贺兰雪也自知,他现在给不了伊人什么。
这短短的一瞬犹豫,机会已经滑了过去。
红色的轿子走过街角。
贺兰雪看着伊人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人潮涌动中。
流逐风也在笑,一面笑,一面向他的民众致敬行礼。
可是那笑容,渐渐已经变成了苦笑。
拐弯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假意说安慰新娘子,他将头探进轿子里,郁闷道:“贺兰雪怎么回事啊,这么好的机会都不动手,刚才明明看见了他就在上面瞧着,我还特意放慢脚步了。怎么办,难道你真要嫁给我啊?”
伊人抬头盈盈地看着他,脸上亦是困惑——她的眼睛已经能模模糊糊看到人影了,方才一直在人群里搜索着贺兰雪的影子,却怎么也看不到。
因为刚才笑得太久,伊人的脸有点僵硬了。
为了防止出现意外,独孤息一直派人在两侧保护。
所以流逐风才要伊人一直保持微笑,让他们掉以轻心,不能引起他们的警觉。
伊人在经过约定的地点时,还刻意地笑得更甜了。
可贺兰雪却没有出现。
“他不会想趁机把你打发给我吧?”流逐风更郁闷了,如意算盘打空,可就意味着他真的要明媒正娶伊人了。
“我也不知道……”伊人讷讷地回答,虽然心里想去相信贺兰雪,也许是突然不舒服,也许是一时迟缓,也许……
可是心底,还是失望的,丝丝浅浅,转眼弥漫全身的失望。
“如果进了宗庙,行了礼,你就是我的娘子了,流园夫妻是终身制的。中途不能离弃也不能背叛的。喂,你打算怎么办?”流逐风眼见着行大礼的宗庙越来越近,贺兰雪还是没用影子,不由得太惊,赶紧问伊人。
伊人喟叹了一声,然后轻声轻气地问:“即便我嫁给你,也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当然不是嫌弃你。”流逐风没料到伊人会说这样的话,摸摸头,然后壮士易水送寒一般慨然道:“算了,实在不成,成亲就成亲了吧。谁叫我们是哥们呢。”
他已经看见了伊人的失望,还是识趣地结束这个话题好了。
伊人没有做声,只是静静地坐在轿子里,双手依旧端庄地放在膝盖上,坐得笔直,只是眼眶湿润了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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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庙,礼罢。
流逐风好不容易送走宾客,然后气势汹汹地跑去找贺兰雪算账,不明白那小子方才到底在怯懦什么。
当然,若是他现在肯带伊人走,流逐风也是没意见的,最多是打贺兰雪一顿,出出气就好。
可等他来到客栈,那房间已经人去楼空。
流逐风之前有吩咐,说大婚这天,所有盯着贺兰雪的人都要全部撤走,如今看来,这
句话果然生效了。
没有人知道贺兰雪去了哪里。
☆、VIP079 贺兰雪称帝
其实伊人和流逐风多多少少都有点冤枉贺兰雪,他虽然迟了一步,却还是去了。
伊人在轿子消失在拐角的时候,贺兰雪从上面跃了下来。
他随着人流往前挤了几步,人太多,他看不清前面的路,只觉得红色的轿子,影影绰绰,若隐若现,渐渐地觉得遥远了。
再近一步,他看到了流逐风凑过去跟伊人说话。
很亲近的模样死。
贺兰雪的脚步又停了下来。
人流越来越汹涌,前面便是行礼的宗庙了竟。
人山人海,毫不为过。
贺兰雪远远地看着,看着伊人被侍女扶了出来,流逐风走过去,挽住伊人的肩,与她相携着走了进去。
他又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一脸带笑。
伊人没有丝毫勉强或者为难的痕迹。
所有的一切都是正常的,这是一场正常的婚礼,没有谁是被强迫的。
他被排除在外。
贺兰雪突然有种很浓的失落感,就像许多年以前,他遥望着容秀与贺兰淳的婚礼一般。
周而复始,他也有他的骄傲,为什么总是这样周而复始、莫名其妙!
贺兰雪抿了抿嘴,牙齿不知道什么时候咬到了下嘴唇,血渗出了出来,俊秀的容颜与鲜红的血,站在贺兰雪身边的人已经忍不住挪开黏在大婚仪式上的视线,好奇地看向贺兰雪。
贺兰雪恍若味察,他一直看着伊人与流逐风礼毕。
然后,他愤愤转身。
走了没两步,突然有一个男人挤到了他的面前,递给他一张图纸,“你是贺兰雪?”
“是。”贺兰雪也懒得有所顾忌了。
“这是夫人让小人交给你的,贺兰公子可以通过这张图出流园,不过只能出去,出去后就再也进不来了。”那人传声筒一般丢下一句话,然后转身,重新挤进人群里。
贺兰雪怔了半响,他并不知道谁是夫人,也猜不出那人有什么用意,展图一看,图画里屋舍俨然,道路清晰,也不像是假图。
贺兰雪狐疑了许久,突然心中一动,开始钻起了牛角尖。
那个夫人,是伊人吗?
伊人送他出园了?可是为什么?怕他会捣乱,影响她的幸福生活?
可不该是伊人的,伊人不是那样的人!——可是容秀呢,当年容秀对他,又是如何?
他百思不得其解,却越想越偏激,越想越觉得一切都是可能的,总而言之,他不懂女人。
可即便伊人真的这么做,贺兰雪也做不到恨她怪她,只是伤心,难过得近乎麻木了。
如果口舌间尝不到腥味,他也以为自己麻木了。
他将纸团糅在手心里,纸团于是变成了碎纸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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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剑很担忧。
在写给凤九的信里,他详细地述说了贺兰雪最近的表现:自从流园回来后,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她的眼睛好了”,然后绝口不提伊人的事情,经常性的沉默,或者说,更多时候是困惑的。
而流园那边,也传出了一个奇怪的传言:流园少主流逐风成亲了,对象,似乎就是伊人。
问贺兰雪,贺兰雪不说什么,易剑也不敢太追问。
贺兰钦那边也指望不上,自贺兰雪从流园出来后,凤七便问他见到陆川没有。
贺兰雪自然实话实说没看见,凤七站了一会,突然疾步走到了林子前,冲着里面大声喊道,“陆川,有本事,你就看着我死在里面!”
说完,她不管不顾地冲了进去。
林内变化莫测,转瞬被将她的身影湮没。
贺兰钦先是吃了一惊,正要把凤七拉出来,却见林子里青衫影动,一个翩然若流星的身影倏然闪过树梢,消失在凤七的方向。
“大将军,那个人是不是陆川?”易剑本是要过来拉住贺兰钦的,见状,狐疑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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