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阳光甚好,谢良媛让丫鬟们在桂花树下放张竹榻,铺了一层毛毯后,便靠在那看书。
看了几页,感到眼睛有些疲劳,谢良媛便搁了书,脑袋半靠在软榻的扶手上,看向远处的一枝梅花。
许是昨夜又下了雪,今日梅花枝头上的雪未化尽,微风吹过时,花瓣轻颤中,还能抖出些许雪沫。
倏地,谢良媛眉锋一下蹙紧,迷蒙的眼睛突然亮了不少,猛地揪了被子,疾声道:“南宫茉——”
谢良媛当下脸色刹白,眸中一片骇色。
青荷正与几个丫鬟晒着被,闻言,忙跑了过来,“六小姐,您吩咐。”
谢良媛这才想起,自己回府还没派人去双缘拍卖行通知南宫茉,她一脸焦燥地摆了摆手,她心脏跳得厉害,脑子里,仿似总有一丝未明的危险缠绕在心头,可一时之间,她抓不住在哪。
她草草趿了鞋,围着软榻四周转着,口中喃喃自语:“不对,一定有什么不对,想想,仔细想想,今晨我听到了什么。”
她胸口好像被什么压得喘不过气来……。极力思索着今晨兰天赐离开后,她所有听到的话题。
——脑中瞬间晃过一个人影,接着,大脑马上本能地跳出一个名字——屿岭镇!
“钟慧!”她本能地仰头朝着空气大嚷一声。
兰天赐说把人留给她,但谢良媛从不曾与钟慧打过罩面,她想到暗卫的隐藏能力,许是就在她的身边。
青荷有些莫名其妙,正待开口细问,只觉眼前一晃,一个身形瘦弱,全身裹着黑灰色衣服的人站到了谢良媛的面前,“六小姐,有事请吩咐。”
谢良媛疾声道:“派几个暗卫保护我娘亲,要保证她平安归来,尤其要小心周以晴带来的八个死士。”
并非谢良媛多心,而是她牢牢记得周以晴来西凌时,身边带了八个死士,这死士被谢老夫人驱逐出谢府,并不代表她们就离开了西凌。
美媛养生馆被扯进了命案,最有力的线索突然爆亡,这很可能是出自周以晴死士的手笔。
对刘氏下手,在西凌皇城,估计周以晴还没这个胆,但去屿岭镇,只要那些死士稍动一下手脚,她的父母就会死于一场意外。
钟慧谨声道:“六小姐请放心,周以晴身边的那几个死士,一直在暗卫营的监视中。”
谢良媛思忖,也对,西凌暗卫或许不会去关注美媛养生馆的案子,但对于进入西凌皇城的八个死士,必定会全方位进行监视。
所以,那几个死士应该没有下手的机会。
那,究竟还有谁在周以晴和郦海瑶的身后呢?
下一瞬,谢良媛倒抽了一口气,秀眉聚集,瞬又眸色一历,“不,钟慧,你恐怕没明白其中文章。这几天一直是雨雪天气,以爹的谨慎,绝不可能会去怂恿娘去涉险,这万一徒中遇雪崩,或是不慎滑倒,天寒地冻的,岂不是要命?”
“六小姐,您是担心谢二老爷是假的?”钟慧突然萌生起一种敬佩的感觉,她从谢良媛进暗卫营中,便奉令保护她的安全。
所以,她开始暗中观察谢良媛的生活习性,以便将来融进她的生活中,且不打扰她正常的日子。
在观察中,她觉得这少女除了天真浪漫,能言善道外,并没有让她感到出彩的地方,如今,见她如此敏锐,方觉,帝王能喜欢的女子,从来不是泛泛之辈。
就如同当年的沈千染,被凤南天这样的大淫魔捉走,还能保住清白,全身而退。
“周以晴和周玉苏是姐妹,难保周以晴不会用易容之术,让人易容成我爹的样子,故意将我娘亲引出皇城。”
“六小姐,属下明白,属下即刻派人去营救。”
钟慧离去,谢良媛全身控不住地颤抖,她全身冰冷,仿似冰雪消融中,带走的全是她身体的热量。
第104章 智慧的较量
一阵风吹过,带着冰雪的气息。
谢良媛心头打了个冷颤,周身泛冷,脑子却诡异地愈发混乱。
她仰头看了看满树秃枝的桂花树,秋日嫩嫩的枝丫经过几日的霜雪后,毫无生命气息地延升,她,环视四周高墙,心头堵得慌。
“青荷,我去走走。”
“六小姐,您添件披凤吧。”青荷似受了谢良媛情绪的感染,神情露出微微的恐慌。
谢良媛知道青荷对刘氏的感情不在她之下,此时,心头必定也是无从着落,她勉强挑了一下唇瓣,拍了拍青荷的肩膀,“不怕,不是有我在么。”
青荷上前,一时忘了身份,直接上前拥住谢良媛,忍住胸臆中的激荡,开口安慰:“六小姐,您也别担心,二夫人一生行善积德,会有福报的。奴婢相信老天爷,一定、一定会让二夫人平安归来的。”
远远站在廊道边的外寝丫环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看见青荷抱着自家小姐,难免心生羡慕,身为奴才敢去抱主子,可见有多得宠。
良久,青荷方猛地警醒自已失仪,忙松开谢良媛,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谢良媛咧了一下嘴,“我去随便逛逛,你要是不放心,就跟在后面。”
跨出碧慧阁的小苑,谢良媛茫茫然地走着,穿过长廊、步下阶梯,踩在鹅卵石小径,视线处,缭绕在水边的杨柳枝,蓝天倒映甘泉湖,澄碧如洗。
今日阳光虽好,但甘泉湖边的风却显得大了些,谢良媛不敢拿自己的健康任性,只呆了片刻,便回到寝房中。
青荷心细,马上吩咐丫鬟:“三喜,你马上去厨房弄一碗热汤,跟厨子说,是给六小姐驱寒的。”
三喜领命离去。
青荷扶谢良媛在窗边的贵妃椅上坐下,又低下身,脱了她有些发潮的绣鞋,给她换了一双袜子后,拿出相对保暖的寝内所穿的棉鞋给她换上。
窗外的风掠进,吹得燃烧的炭火窸窸作响,青荷走到案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香包,从里头挑出几片干桔皮,扔进炭火中,很快,外寝中,溢满丝丝桔香。
谢良媛靠在软枕上,脸色有些苍白,青荷有些担心,便安慰道:“六小姐,二夫人虽然是今晨一早离开,可二夫人再快,从皇城坐马车到屿岭镇的山脚下,差不多也要四个时辰,加上路上给马喂草,喂水,再稍作歇息的话,可能要五个时辰都未必可知。皇上的人就不同了,他们脚程快,又是单骑快马,没准二夫人未到屿岭镇山脚下,已经给皇上的人追上。您就别太担心了,指不定,今晚夫人就能回来了。”
谢良媛断然摇首,漆黑如夜眼眸泛着出不符年纪的精光,语声坚定如磐石:“青荷,你说的,我知道。但我不能有一丝的轻松,危险来临时,是否能化险为夷,往往就是在一念之间,哪怕是一个小小细节的遗漏对我娘亲都是致命的。”
青荷瞬时眼眶深红,低了首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心头梗塞,既担心谢良媛的身体,又担心刘氏的安危。
“青荷,我心里始终还悬着什么,却一时之间抓不出来,之前以为是爹是人易容的,哄着娘去了屿岭镇,我以为,事情大抵明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预感,这事比我想象要复杂。”谢良媛指尖轻揉眉间,喃喃近乎自语,“既然有人易容成爹的模样,那爹呢,他在哪?”
青荷掩了嘴,“六小姐,要不要跟老夫人说一声?”她神情微微尴尬,她居然从没考虑过二老爷的安危,
“不,不必,钟琴她既然懂得派人去追娘亲,自然会派人去查爹的下落,这些,都不是关健,关健是……。”谢良媛揉了一下眉间,失神地看向窗外,适巧看到郦海瑶苑里的丫鬟冬雪抱着一团东西匆匆进入小苑,眉梢一跳,福至心灵道:“青荷,马上把绿芹唤来。”
郦海瑶来到谢家后,谢老夫人就把绿芹派到了郦海瑶的身边。
绿芹原是谢老夫人房里的一等丫环,在谢府中,算是半个主子,实质的地位甚至高过未有子嗣的妾氏。把这样的丫鬟派到一个姨娘身边,除了震慑之外自然还有监视的意味。
没过多久,青荷便领着绿芹进了谢良媛的外寝。
绿芹人微胖,与绿莺差不多同一时间进府。
“奴婢给六小姐请安。”绿芹上前见礼。
谢良媛微微颔首后,开门见山直接问,“绿芹,郦海瑶这几天有什么动静?”
绿芹道:“回六小姐话,郦姨娘昨晚半夜突然闹肚子,她房里的丫鬟冬雪来找奴婢要月信的棉条,说是郦姨娘肚子疼得厉害,腹下见红。”
谢良媛讥诮表情伴着鼻腔,一声冷哼:“连月信的棉条也要向府里领,这郦姨娘身边的丫鬟连这些也不懂得给主子备?”
绿芹道:“回六小姐话,那冬雪说,因为郦姨娘身怀有孕,所以,她们就没备这些东西,丫鬟自己也有,可那些都是下等粗劣的,不敢给自家主子用。还说,谢府规距大,她们也不怕半夜去打扰库房的管事,所以,方半夜来敲奴婢的门。”
谢良媛嘴角掠过薄凉,淡淡道:“这谎倒是圆得过去,那你说说,郦海瑶真的是见红了?”绿芹是谢老夫人的人,谢良媛相信,能被老夫人公然安在那,绿芹知道遇事时如何处理。
“回六小姐话,奴婢去库房领了三十个细绢的棉条给郦姨娘送去,她果真肚子疼得厉害,但至于有没有见红,奴婢也不敢确定,所以,奴婢就差了府里的外堂的婆子,去叫来一个稳婆给她细细瞧瞧,看看这见红是不是要落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