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的沉默了片刻,他才出声打破平静,“那日用的药可还有?”
“呃?”我一下没有反应过来,错愕的看着他,“有的,有的,现下我房里就有,我这就去拿。”
也不等他再说话,我急忙逃离里屋。
在屋外见了嫂嫂,埋怨道:“今儿四爷怎会来我们家?”想起方才失仪的言语,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二姑娘不知道么?”嫂嫂轻声说道,“你大哥回京的时候,主子经常会到家里来,有时你哥哥也会到府上去。”
“有什么要紧事说么?”我奇怪的反问道。
嫂嫂摇摇头,道:“也不大清楚,每次都屏退下人,连我也是不进去的。说的许是朝堂上的事吧。”
我打了一个冷战,朝廷的事也牵扯进我家里了。
隐约想起八年前,阿玛辞去湖广巡抚官职,告病回家的事来。党争,多么可怕的字眼。
阿玛因了明珠大人的缘故,卷入朝堂纷争失去官职,现下,我的哥哥们又要不顾一切的投身其中。
没了官位倒也罢了,我双手紧握,怕就怕搭进性命……
“二姑娘不要想太多,”见我面色凝重,嫂嫂开口劝道,“不管怎么说听命于旗主是旗人必须要做的事情。”
嫂嫂的脸上泛起的无奈,似在默默隐忍。
我打起精神,说道:“不说这些个感伤的事了。我现去我房里拿点东西,嫂嫂去准备午膳吧。”
二人各去做事不在话下。
其八 省亲(下)
(康熙五十年一月-九月事)
上了绣楼,看到一切井井有条,桌案上一点灰尘没有,想着定是嫂嫂差了人来打扫,心里感动起来。
进得内室,见得昔日所画的桃花图挂在墙面正中地方,我怔怔的往着出神,思绪飞到了遥远的从前,那个在桃林遇见的人不再有灿若桃花的灼灼笑容,我也不再是那个只会哭泣的小女孩了……
恍惚想着,没发现他跟着我后面进了内室。
“可找到了?”他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我吓了一跳,匆匆隐去哀伤的神情。
“爷怎么也跟来了?”我奇怪的反问道,一边给他让了座。抬眼看见大哥哥跟在屋外候着,我皱了皱眉,唤来丫鬟沏了茶来,又命仆妇卷起竹帘。
温柔的阳光和缓的撒进室内,驱散了久无人居的冷清。
看着光线里浮动的尘埃,我扭捏着不知道应该跟他说什么。
他并未介意我的沉默,接过茶盏轻茗了一口,嘴上赞道:“这是雨前。”
我点点头,小心打量他脸上的表情,“才从南边送来的雨前,是二哥哥特特交待了的。”
“是么,你二哥有心,知我最爱这个茶了。”他微微笑了起来,因了那微笑我忘记问他跟来的目的。
见他看过来,我一阵不好意思,慌忙起身找到药箱子,取出他需要的药粉,拿了两瓶,放到他面前。
正想动手为他换药,他淡淡的阻止道:“不用。”
他唤来在屋外侍候的苏公公,我退只得退至一旁,眼巴巴的望着,心里想着定是怕我笨手笨脚的又弄疼他的伤口。
伤口上的纱布缓缓的揭开,虽然不再出血,但是刚刚开始愈合的伤口看着还是触目惊心的可怕,我不由得倒退一步,脚下有些发软,忙扶住桌沿镇定心神。
“把脸转过去。”他轻声说道。
“好……”我的声音有些发抖,抬脚出了房门。
哥哥忙上前扶住我,将脸埋入哥哥怀里,听哥哥柔声劝道:“馨儿不怕,哥哥在。”
好容易等到他上完药,我定了定神复又进了屋。“你这屋里的书倒很多。”他开口说道。
“是,都是哥哥们为我买的书,平日在家里无聊看着玩。”虽然很想告诉他,在南方,女子的绣楼是阿玛、哥哥都不许进的地方,但还是毕恭毕敬的回答他的话。
“府里书房里的书,你若喜欢也可以看的。”他一面看着包好的伤口,一面说道。
“是。”也不去考虑他的话有几分诚意,答应了便是。
他缓缓起身,正期待他的离开,却见他走到案几前,欣赏起我的挑花图来,我暗暗叫苦,讪笑着说道:“儿时信手涂鸦几笔,恐怕不入爷的眼,我还是另换了大哥哥的丹青吧。”说着就想上前收起挑花图。
他摆摆手,我也不便再说什么,只得垂首站在一旁。
正说着,一个小厮跑过来对苏公公耳语几句,公公到了他跟前,恭谨的说道:“爷,马车已经备好了。”
我努力维持脸上的平淡,心里却笑开了花,“爷慢走。”我觉得我的声音有些颤抖——高兴的激动的颤抖。
大哥哥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难道还要留他用膳不成?!我忽视哥哥的暗示,一脸媚笑的站在门边做出恭送他离开的样子。
哥哥走到我的面前,挡住我的笑脸,对他说道:“主子若不嫌弃,赏光留在奴才用午膳吧。”
拼命的扯哥哥的衣袖,哥哥却置若罔闻,我生气的在他身后直跺脚。
他略想了想,点头答应了哥哥的邀请,说着又指指我楼下的小院子,道:“这院子就很好,阳光明媚的,不若就在此处用膳吧。”
看着大哥哥应承下来,唤了丫鬟、仆妇打扫桌椅,换上精致的绣垫。我叹了一口气,好好的家宴就这么变成侍候主子的无聊宴席了。
跟在他身后,下了阁楼,我接过茶盏,气呼呼的喝了一口,将脸别向一旁,装作欣赏风景的样子,不理会他与大哥哥之间的谈话。
不多会,各色热腾腾的菜肴就奉了上来。他倒是心情极好的坐了下来,又招呼了我跟哥哥一块入座。
我略推辞了一下,便老实不客气地坐了下来。大哥哥却不敢落座,还着急的向我挤眼睛,暗示我要像他一样,应该站在一旁侍候主子用膳。
看着一桌子我喜欢的菜,也不敢过分放肆,为他排了菜,轻声介绍道:“这些都是南方的小菜,不知道爷吃得惯不吃得惯。”
“很好。”他淡淡的说道,脸上没有任何欢喜的表情。
院角的大榕树撒下一地清凉,旁边的花架上盛开的紫藤花散发的气味和着不远处的池子里的莲花的馥郁味道满满的飘荡在空中。
他是很会选地方的,当年我也是因了这份美丽才硬从哥哥手中抢过这座院子。
“桃花居”,二哥哥为我题的匾额挂在正房外檐上。对于这个秀气的院落来说,二哥哥的字过于硬朗,我不止一次跟哥哥说:“二哥哥的字,题了某某衙门还合适,偏偏要写在我的绣楼处,也不知道是可怜了我的绣楼还是可惜了哥哥的字。”
恍惚中忆起往事,想着远在川省的二哥哥,心中一片感叹。
众人小心对付完这顿午膳后,便撤了残席,丫鬟们新上了茶水。
我接过茶盏品了一口,恩,还是喜欢闽南的观音。府里那一大家子想是因为他喜欢雨前的缘故,竟不饮其它茶,这可就失去了品茗其它茶类的乐趣,我想着暗自吩咐了下人给我装了些观音、信阳毛尖等各类茶叶。
不觉间日已偏西,转眼又到了离去的时候。
与家人们话别后,正欲骑上我的小马驹,它却不听话的杵在原地,我不舍得小厮们鞭打它,少不得好声好气的劝道:“好马儿,乖乖听话回府了。”一边说着一边亲热地拍拍它的头,谁知它不耐烦地长啸一声,旁边的他却大笑出声。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有见过跟马儿说话么?
他止住笑,说道:“许是有小虫钻到马耳朵里了。”他唤来马夫,细细看了看。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平日里听话的小马儿今日这么暴躁呢,我只得同情的摸摸马儿的脖子。
心里想着是否叫哥哥找顶软轿送我回去,却看到苏公公至我身边道:“侧福金,爷吩咐您一块乘马车回去。”
虽然一路上要面对他的冷脸,但我还是很高兴解决了回府的问题。
恋恋不舍的看着窗外哥哥渐渐消失的身影,我才放下帘子。
马车嘚嘚嘚的声音回荡在车中,我正想开口化解这份尴尬,他却闭上眼睛,一副不想与我说话,免开尊口的模样。我只得闷闷的坐在一旁,想着今日发生的事。
我说冷脸,他听见了,回府该找我的麻烦了吧,我看见他扬起手,像阿玛教训二哥哥一样,我吓得忙抬起手,口中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素馨!”一个声音响起,谁在叫我?“你的脑袋瓜到底在想些什么?!”
想什么?就想四爷怎么教训我来着。
我惊醒起来,却是做了个梦。我揉揉惺忪的睡眼,发现自己竟是靠着他的肩睡着的。
抬头对上他愤愤的眼,好似看透我的梦境般的犀利。
我讪讪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说话间,车子停了下来,进了王府,我的苦刑终于结束,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他许已经忘记了我的过错……
***《省亲》一章后紧接番外《桃夭》,特注***
桃夭
(康熙四十二年三月事)
康熙四十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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