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坏,便是个文章言谈一无可取的可鄙之人,总不至于像老家汉江边捕鱼为生的粗俗汉子吧?我忽然觉得心里一阵难过,原来我并不能接受这最坏的想象。
紧握着的帕子被我拧得不像样子,这漫长的等待让我不由得心生焦急起来,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内心的不安,不断对自己说,不管是好是坏,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远远的听见有脚步声走近,我停下思索站起身来,等待着心中反复想象的面对时刻。
“行了,行了,被太子所伤这等事情1.……不要惊动任何人,去拿了药来。”槛窗上映着的黑色人影快速向屋里走来,伴着有些低沉的说话声。
被太子所伤?吃惊的掩着嘴,我怎么听到这样的话了,慌乱的环顾四下,竟没有可以回避的地方。我苦着脸,几乎要哭出来。
“爷,侧福金在……”书斋的回事太监苏培盛来不及阻止,他已抬脚跨过门槛进到屋内。
看着他冷冷的眼神里露出惊讶的神情,我吓得低下头,脑中想过千万遍的话语早就忘得干净,僵持片刻我低声道:“给爷请安,爷吉祥……”
声音越来越小,渐渐融化在冰冷的空气里,我都听不清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
低着头,我无声的看着地面,和映入视野的他黑色的靴。
一阵沉默,时间停滞不前。
我小心翼翼的抬起视线,飞快的瞥了他一眼,却被他染红的衣袖吓了一跳。
太子,竟至于这样残暴?!
“你受伤了!?”想也没想就冒出这么一句,我吞了吞口水,企图化解这一刻的尴尬。
苏公公看着这样愣着也不是个办法,忙对他说道:“爷,奴才这就去找药。”
我傻傻的站着,不知道应该呆在原处还是选择离开。
“呃,那个……不介意的话……我这里有止血药。”我笨拙的打开随身带着的锦囊,拿出一个小瓷瓶,里面装着用南方药草研磨而成的白色粉末。
由于自小身体不好,不是生病就是被器物刮伤,阿玛、额娘便给我备了药带在身上,以防情急之下难寻合适的药物治疗。
将药瓶递到他二人面前,他们望向我的眼神中瞬间闪过疑惑、猜忌。
我无辜的回望他们,心里却泛起一丝不耐。
片刻的僵持后,他缓缓的点了一下头,苏公公接过我手中的药瓶,一脸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样子,就要把药粉往伤口上撒。
“不能那样。”我开口阻止。心里却在不停的默念:不要多管闲事,不要多管闲事……才发现自己是多么言不由衷的一个人!
他的眼又冷了一分,我扯着手中的帕子,惊恐的看着他,不由得责怪自己多事,然而说话却不得不接下去。
“要先清洗伤口……”我小心的瞟了他一眼,好像并没有怪责我多事的意思,“不然淤血结在伤口上,不利于伤口的愈合。”
我不安的向后移了移脚步,与他之间拉开一个安全的距离。
许是受伤的缘故,他的脸有点苍白,藏青色的袍子已经被右手的血染红。
我不自觉地拿起帕子,轻轻为他拭去伤口边上的血。他,默默的也不作声,既不反对也不感激。
一不小心,帕子碰到了伤口,他微微吃痛的皱起了眉头,我想起幼时受伤,哥哥为我做的动作,对着伤口轻轻的吹着,口中还自言自语:“不疼不疼……”
一旁的苏公公噗的笑出声,他冷冷的扫了一眼,苏公公即刻止住了笑。
清理完伤口,我才撒上止血的药粉,再用干净的布小心的包扎起来,一切做完之后,我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微微扬起嘴角,抬头正对上他的眼,我忙低下头,不敢再有半分得意。
“这里没有你的事了,回吧。”他低沉的声音响起,我心里胡乱想到:这个声音很好听。
“是。”我正要起身告辞,忽然脚下一软,差点滑倒在地。他一把将我扶住,放到椅子上,我喃喃说道:“对不起,看见血有点晕,刚才没反应过来……”
他不再看我,转过头对苏公公吩咐道:“苏培盛,送侧福金回屋。”
“是,奴才遵命。”苏公公恭谨的答应,我轻轻扶住苏公公伸过来的手,缓缓起了身。
不要想那些血迹,我紧紧抓着帕子,没有发现上面满是鲜血。
他扫了一眼不住颤抖的我,扬手从我手中拿过染血的方帕后,他冷冷的说道:“今夜之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我不知所措的点点头,透过轻掩的门,回首看到的是他因疼痛而微蹩的眉。
回到住处,辗转难眠,想起他那句“不要对人提起”的话,周身全是冷汗。
才惊觉今夜他受伤的事情,不是太子所伤那么简单。这个权利纷争的地方,其中隐含多少不可告人的内幕。
想到紫禁城那如血的城墙,宫墙内灿烂的花朵,而树下埋葬的冤魂正微微颤颤的伸着手向我走来……胡思乱想着到了天明才昏沉沉的睡去。
注:
1.根据《实录》及各类资料所载,太子挞辱诸大臣、侍卫、诸王、贝勒。(康熙语)(太子)“任意凌辱、恣行捶挞”。此处为杜撰。
其七 省亲(上)
(康熙五十年一月-九月事)
三日后,按照规矩是我回家省亲的日子。
一大早,嫡福金便命人为我备好了各色物品。我见一切收拾妥当,胡乱用了些糕点,便骑上马往娘家赶。
横跨大半个京城,行了半日才到位于正阳门附近的家宅。因我今日省亲的缘故,大哥哥也从广平府任上赶回京城,念着即刻可见久未谋面的大哥哥,不禁欢喜万分。
下了马,却只见大嫂嫂领了家中仆妇在大门迎接。心下诧异,也不便说出来,只亲热地挽着嫂嫂的手进了正厅。
待我坐定,嫂嫂福下身正要行磕头大礼,我笑着阻止道:“自己家里不作兴这个,如此行事倒生分了。我巴望着大嫂嫂还叫我‘二姑娘’才好呢!”
说着我挥挥手,打发了王府里跟来的一干人等至偏厅用茶。
见王府中人退出屋内,大嫂嫂轻抚我额间碎发,笑说道:“可没正经的,倒不像是个嫁为人妇的人。”
我笑着挤进大嫂嫂怀中,撒娇着说道:“馨儿倒只想着在哥哥嫂嫂这儿当个得宠的丫头片子,半点不想嫁人呢。”
因与大哥哥同是正室嫡出,又是排行最末的幺妹妹,在家里不仅老来得女的阿玛、额娘把我宠上了天,就是嫂嫂们也对我百依百顺。
这刻我见了家人,全没有了在王府中举步维艰的小心谨慎,又恢复了在家里的惯常得意样。
与大嫂嫂闹了一阵,用了些点心,又把府里带来的礼物拿出来,一一指派了出去。
“哪里都给我了,额娘那边不送过去么?”我给她的那些华丽绸缎俱是宫中主位们赏赐的上好绫罗,嫂嫂推却不过,又问道。
“给额娘的在外间另打点好了,到时候让大哥哥差了家仆送回去便可。”我笑着打消嫂嫂的疑虑。
左右不见哥哥出来,我问道:“大哥哥可是在里屋?”嫂嫂点了点头。
“素馨!……”脑后隐隐传来嫂嫂的话,我也没注意听嫂嫂的言语,便急急往里屋跑去。
推门进去,见到哥哥穿了行袍立于室内。许久未见的欢喜让我忘了哥哥在家里穿着隆重的片刻疑惑,我撒娇的拉着大哥哥的手,高兴的说道:“好久未见着大哥哥了!馨儿好想哥哥呢!”
“怎么跟着你二哥学着不懂规矩了,嫁了人还这么毛毛躁躁的。”比我大二十岁的哥哥像阿玛一样做事严谨,却对我这个幺妹妹没有一点办法。
我嘟囔道:“在那府里对着那一屋福金、格格、阿哥们规矩就行了,在自己家里哪里用这些。大哥哥不知道呢,府里那位四爷的眼神是这样的。”我边说着边在自家脸上比画了一个凌厉眼神的样子。
哥哥忍俊不禁的差点笑出来,但是一瞬间又严肃了神情。
我说着开心,没有注意到哥哥拼命对我使眼色的表情,又眉飞色舞的接着说道:“要我离开的时候,他就这么把手一扬……”我作出他挥手让我回屋的动作,余光瞥见我左手边有一个黑色的身影。
“今儿是什么日子?”那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我的手僵在半空中动弹不得。
“回主子的话,今儿是侧福金回家省亲的日子……”大哥哥小心的抬头看了他一眼,正要接着说下去,却见他挥了挥手,哥哥不好再为我解释什么,只得恭谨的退至一旁。
我好容易勉强堆起一个微笑,才缓缓转过身来面对他,声细如蚊的说道:“给爷请安,爷吉祥。”
昧心的请安完毕,我慌忙躲到哥哥身边,瞪着哥哥,压低了声音说道:“怎么不告诉我四爷在这里!”
哥哥无声回答道:“你一进来就不停的说,哪里给我插话的余地?再说,你嫂嫂没跟你说起这个事么?”
是了,是了,我还说刚才嫂嫂拼命在我身后大声说着什么呢,原来是……
我们兄妹俩就这么低着头,等待他的判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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