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正抱怨,耳里传来永和宫的称赞,“晓梅为四阿哥生育一儿一女,甚为孝顺,你们可要学学。”
我与嫡福金忙诺诺答应下来,李姐姐难掩脸上的自得神情,嘴上却说道:“如今,府上就等着素馨妹妹的好消息呢。”
永和宫微笑看着我,我慌忙低下头,装作害羞的样子,心里反感起这样溜须拍马的谈话。
一众人正说着话,听见殿外太监禀报道:“十四贝子,十四贝子福金,十四贝子侧福金到。”
永和宫欢喜的睁大眼,身子微微前倾,急切的说道:“快让十四阿哥进来。”
他僵了僵,一瞬间又恢复了冷漠,云淡风清的坐在那里,一付与己无关的样子。
我一阵惊讶,暗自思忖他与十四阿哥虽然同母所生,但恐怕并未有什么深厚的感情,至少在他那边,只有淡漠。
“额娘大寿,胤祯恭祝额娘福如东海,寿过南山。”十四贝勒领着福金说道,一面将寿礼交给身旁的常在。
永和宫笑吟吟的将他招至身边,疼爱的抚着他的发,那眼神,好似看一个未长大的孩子。
她柔声责备,“风风火火的,也不看着你四哥在。”
十四阿哥露出孩子般直率的笑容,辩解道:“胤祯一高兴就忘了。现下补上。”
说着就走到他面前行礼,说道:“见过四哥,见过福金。”一旁的十四贝子福金、侧福金也依次行了礼。
大家虚礼半天,方才坐定。
初次见十四阿哥,我禁不住好奇的打量,见他二十五岁上下年纪,说话直率,脸上总洋溢着笑容。我想,永和宫明显的偏爱,许是有原因的。十四阿哥的率直,应该是每日面对虚伪人情而不得不微笑以对的永和宫最好的安慰。
我淡淡的想着,面对权利的斗争,谁人的笑颜可以给他安慰……
十四阿哥开朗的言谈,逗得永和宫笑声连连,他微笑应和着,那样的融洽,却始终觉得有些虚假。
我拿着帕子掩嘴陪着笑,身子却往后挪了挪,努力拉出一个距离,远离了他们之间的虚伪。
不多会,听见十四阿哥邀他,道:“四哥,一会一块去皇阿玛那儿请安去。我还约着九哥、十哥他们呢。”
他抚着拇指上的板指,淡淡的回答,“我一早已经去过了。”
“是么,”十四笑了笑,回首对永和宫说道,“额娘,胤祯现下去皇阿玛那儿请安,改日再来跟额娘说话儿。”
德妃抚着他的脸,笑着说道:“去吧,可要规矩些,别毛毛躁躁的。”
十四答应着,携了福金们离开。见着后宫各主位陆续来给永和宫贺寿,殿内宫女、太监忙得手忙脚乱的,恐有不便,我们也顺势告辞回了王府。
其二十二 数珠
(康熙五十二年三月七月事)
回了府,我跟着他到书斋清点了未送进宫的他旗下人送来的贺寿礼。
收拾停当,他至桌前提笔写了一份礼单,我凑过来看了看,见单上只列着礼物名称、数量,不由得开口说道:“这么平淡的单子,一点也不喜庆。”
放下笔,他看着我淡淡的说道:“你觉得应该怎样?”
心里一惊,听他平淡的语气里隐隐有些不耐烦,我暗暗责怪自己的多管闲事,脸上只得勉强扯个笑脸,道:“没觉得怎样,这样就很好。爷的字很好,礼单也很好,呵呵……”
他冷哼了一下,又是那副嘲笑的表情:“你来写。”他拾起笔递到我面前。
惊讶的睁大了眼,我指了指自己,看着他反问道:“爷让我来写?”他的表情很认真,看不出一点玩笑的样子,“随我怎么写?”我无法,复问道。
他将毛笔晃了晃,愈加不耐烦地说道:“随你怎么写,最多我不喜欢把单子撕了再写。”
我咬着唇,压抑住心里的怒气,接过笔,我冷冷的说道:“素馨不会写大字,封面的‘礼单’二字实在写不了。”
“是不会写还是写得难看?”他戏谑的扯出一抹笑容。
“是写得难看,丢不起这个人。”我狠狠瞪了他一眼,不甘心的承认。
“好,‘礼单’二字你不必写,其它的你写上。”他将清单丢到我面前,自去抚琴喝茶。
我看着他逍遥自在的样子,嘴上嘟囔几句后才开始抄写。
一个时辰后,他慢悠悠的晃回书房,才进来便问道:“写完没有?”
我将写好的礼单放到他手中,等待着,认同抑或撕碎。
“不过就是一个礼单,弄得诗、字、画都有,又没人看……”他拿着我那份礼单,不停数落。
瞅了瞅礼单大红色的封面,我随手用淡墨画了几笔云间苍松的样子,又附上“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1.”的娟秀行书,单子里也在相应的位置上添加了隐喻福寿的花草、词句。
“这不过是个心意,没人看有什么要紧,又不是做给旁人看的。”我不以为然地说道。
他将视线移到我脸上,我倒退一步,喃喃说道:“我是说我自己,不是说爷……”
见他面色不豫,我伸出手欲拿回单子,自己撕了了事,不劳他动手。
他将单子轻轻向上一抬,避过了我的索要,“将就着用了。”他若无其事的说着。
我好笑他的举动,也不好多言驳他面子,另说起今日见到的十四贝子,他却执著于永和宫德妃的偏爱,语气颇有些不善,一阵沉默,我开始后悔说起十四阿哥这个话题,便随口说道:“你手上这串数珠真好看。”
他愣了愣,低头看着腕上的番菩提小扁数珠1.,说道:“你若喜欢,送你便是了。”
我吃惊的看他已把数珠从手上退了下来,塞进我手中。
正欲拒绝,我的目光却被这串数珠吸引,见它珍珠制成的佛头、记念,那大颗的东珠,圆润而富有光泽,在配上金质的坠角,金色与珍珠白相得益彰。
嘴上喃喃的说道:“这么贵重的数珠……”我收回目光,将数珠退回给他。
“拿了便是,何须多言……”他淡淡的说道,不再理会我言不由衷的拒绝。
复又看了一眼数珠,我耐不住心中喜欢,便不客气地道谢接受了。
转眼到了六月六日2.,阳光明媚,就着大好的天气,我依了俗例,使了太监、丫环们把屋里的藏书拿出来晒。
正忙着,他打发了小太监来唤我顺道儿帮他书斋里的书籍晒晒,心里虽不解他怎的知道我屋里晒书的事,少不得还是领了下人至书斋。
进了书房,也不见他的人影,我只得自做主检视起他屋里的书籍,归类后让太监们抬出室外,按顺序晾晒。
不经意发现一本书里夹着几十页素笺,随手拿起一看,原来是他旧年的诗作,我暗自好奇,饶有兴趣的读了起来。
见得其中一首3.写道:“寒夜漏永千门静,破梦钟声渡花影。梦醒回思记最真,那堪梦短难常亲。兀坐谁教梦更添,起步修廊风动帘。可怜两地隔吴越,此情惟付天边月。”
他也会写这样的诗词……弄不清心中突然升腾起的怪异感觉,我低首思索:他曾经温柔的眼神,是否感动了诗作中彻夜思念的这位女子?他眼底深藏的情感,是否已经如愿以偿得到回报?
我拿着诗笺,呵呵呵的笑出声来。
秋蝉莫名其妙的望着我,问道:“主子,怎么了?有什么可乐的事儿?”
我摇摇手,并未回答秋蝉的问题,只自言语道:“大奇、大奇,被人欠着八百两的那位爷也会学人写情诗呢。”
又捡起另一页,“这还有一首,‘翻飞庭院叶初干,伥怏难禁独倚栏’4.哈哈哈……还‘难禁’呢。”我笑着念道。
“主子,什么这般好笑?”刘希文禁不住好奇,上前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我挥挥手,避了众人,拿着诗笺走到窗边,“‘两地西风人梦隔’……苦恋呀……”倚在窗边,我看着竟笑出了眼泪。
是的,我觉得好笑,可是为什么,看着他昔年抒发苦苦思念的诗笺,我会停不住眼中的泪。
许是窗外的耀眼阳光……我抬起手,挡住刺眼的光线。
嗯,只是阳光太过灿烂,只是如此而已……深吸一口气,我微笑起来。
低头看见手上他给的番菩提数珠,心里闷闷的想着:这串数珠,他常带在身上,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吧,或许是他诗词中念想的那位女子的赠送也未可知,我怎么……怎么平白夺人所好呢?
懊恼地摇摇头,我把数珠从手上退了下来,轻轻抚过珠串上的温暖,定下心神,我毅然将数珠放在书桌上,拿起一页白纸,我飞快写上:物归原主四个字。
不属于我的东西,万万不能要的,叹息一声,我不等他回来便离开了书斋。
过了几个月,他也未提起数珠的事,想是遗忘了。
注:
1.语自《诗经?小雅?天保》
2.泰陵随葬品:太皇太后赐“番菩提小扁数珠”一盘。佛头、记念均为珍珠,坠角为金质。雍正八年八月初五日由养心殿太监刘希文交出。(徐广源《正说清朝十二帝陵》)
3.古代晒书节有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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