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述师渐行渐远,兰月也只得遵照约定离开皇宫,做足了负气的派头。回到临仙阁,正如沈述师所说的那样,赵炎确实不在了,那一刻,兰月说不上自己究竟是松了口气还是失落。
日子一天天过去,除了整日期盼皇宫里传来消息之外,与在洪州时并无任何不同。兰月担忧张好好的同时,也有一种及其怪异的感觉。从前她素来浅眠,近日来她每夜皆睡得极沉,而且似是做梦般,总觉着有一只温暖宽厚的大手一遍又一遍抚着她的脸颊,在她耳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可回回醒来,纵然兰月再过细心地勘察,却终究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一度,兰月也曾以为不过是一场梦,然而夜夜梦回里尽是一个人,总叫她觉着有些不同寻常。
这日,侍奉张妈妈用罢晚膳后,兰月梳洗净面后,取出早些日子张好好送给她的百合香粉。这些香粉是张好好亲手所制,极有益于养生之道,最为神奇的是,这香粉味道经久不衰,要足足十二个时辰才能尽数散去。
兰月对着铜镜细细将脸颊颈子,以及手臂上尽数涂抹了香粉,方才于床榻上躺下。不多时,兰月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那晚她又做了和前些日子一样的梦,想到次日便能解开这一切原委,她不禁勾唇浅笑。
床榻旁那抹纤细挺拔的身影,也不禁跟着笑了开来,“多久了?阿月,究竟多久都没见过你这样笑了?你都知道了是不是,要不然依照你的性子怎会狠心到如此对待……”
“阿月,我要走了。你放心,只要有我在,这临仙阁便是安全的。纵是负尽天下人,我也绝不允许任何人伤你半分。”
窗子悄无声息地打开,一阵细微地风吹起床帐前的纱帘吗,他忍不住回头再看一眼床榻上的女子,这才转身隐入黑暗中。
方出得临仙阁,便见着一抹黑影立于侧门前的角落里,他转眸瞧了一眼,冷声道,“什么事?”
“主人让我来找你,果然不出所料,你当真在临仙阁。”
他冷哼一声,伸出手来,“传令便传令,那么多废话作甚?”
阴影处的男子讨了个没趣,不由抿唇冷笑,“不过是在主子面前得脸几分,你还真当自己无人能及了?区区卜算之术,愚弄人的把戏罢了,有什么资本这般自负?”
他握紧落在掌心的玉佩,面沉如水,清冷似天边明月,“我纵然再不济,但就凭我违抗命令仍能保全性命,你永远都无法和我相提并论。”
男子呐呐住口,悄无声息的消失于黑暗之中。他对着月光瞧了玉佩半晌,颦眉自语,“这个时辰召见,究竟是何事情?”
呆呆瞧了临仙阁的方向许久,他终是将玉佩收入怀中,“也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阿月,等我。”
他寻来马匹,急速往皇宫而去。这样的时辰本已是宵了禁的,他却凭着一款玉佩一路畅通无阻,进得皇宫,便直奔昭庆殿,尚未靠近殿门,便远远见着一袭黑斗篷与夜色中烈烈翻飞。
“你来了?”
他蓦然停下脚步,跪地见礼,“见过主子。”
“起来吧。”
斗篷男人蓦然转身,帽兜儿被夜风吹落,露出一张极为清秀儒雅的面容,倘若此刻张好好在这里,定然惊觉这张脸极为眼熟。他便是神策右军中尉仇士良,张好好初进皇宫的时候,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如果不是如出一撤的面孔,张好好定是不禁怀疑这是两个人,如此沉稳儒雅的男子,怎么也看不出当日甘露殿前死死拉着她追问娘亲下落时那般疯狂。
仇士良直直瞧着几步开外的纤瘦身影,“阿岩,你可晓得我今个儿为何叫你前来?”
赵炎礼了一礼,“下属不知,请主子明示。”
仇士良盯着苏岩观察许久,却始终看不出他面上生出一分一毫情绪,“阿岩,你便是这点儿最得我赏识,一个能够喜怒不形于色的暗人,纵然有诸多不足,却终究是瑕不掩瑜的。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也可以不让旁人动临仙阁里的女人一分一毫。但是你要记住,倘若忘了当初对我的承诺,便休怪我不客气。无论是你,还是整个苏家……”
赵炎仍是冷着一张脸,好似仇士良是在说着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苏家上下的忠心,在很多年前,想必主子便已经晓得了。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下属终其一生必将同兄长姊姊那般,对主子尽忠。”
仇士良敛眸瞧了沈述师一会儿,不由俯身将他扶了起来,“起来吧。我大唐千秋万代的基业早已尽数压在你们身上了,如果我连你都不信,还能相信谁呢?”
听得仇士良的话,赵炎面上动容,心里却是一片冰冷。在神策右军中,仇士良是出了名的多疑,那些场面话听听便罢,根本毋需当真。赵炎便从未将这些放在心上,唯独令他颇为担忧的,是苏家其他人的态度。如此下去,他当真不晓得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多谢主子信赖,日后下属定当不辜负主子的期望,为主子的千秋霸业死而后已。”
仇士良容色淡然,挥手掷出一枚拇指宽窄的木牌子,“死而后已倒是不必,只是,阿岩记住,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感情终究是你最大的软肋,要么克服要么万劫不复,你自行斟酌去吧。”
“谨尊主子教诲,下属先行告退。”
赵炎趁着夜色出了皇宫,他一路上心绪不宁,总觉着似是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然则思前想后却找不出半点儿蛛丝马迹。
仇士良所说的那些话,赵炎并未放在心上,在他看来对兰月的心思确实伴随着危险,但却是因兰月抗拒之心,自己在这场感情角逐中已然落了下风,受伤在所难免。
可是,依照兰月心软的本性,赵炎相信只要自己坚持走下去,总会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一天。此时的他,却从没想过纵然他机关算尽,却终究有力所不待之处,更是从未想到仇士良竟会一语成谶。
回到临仙阁,兰月正直直立于侧门内的柴房前,赵炎躲避不及,只得怔怔呆在原地,“阿……兰姐姐。”
兰月似是打量陌生人般瞧着赵炎,却一言不发,赵炎心中忐忑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兰姐姐,我、我……”
赵炎本以为兰月既是知道了些什么,便少不得一番盘问兼之冷言冷语。纵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可面对着兰月,赵炎心里却始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涩痛。然而,兰月只是静静瞧着他,一如从前那般抬手为他理了理肩上的碎发,柔声道,“阿炎,这些日子以来,你好吗?”
赵炎似是被人扼住喉咙般,久久吐不出半个字来。
他曾有过无数种猜想,以为兰月会怨他怪他,甚至是再也不理他。每每想到此处便是心如刀绞,可是却从未敢奢望过会是眼前这般景象。
“兰姐姐,我、我……我这些日子甚好。你好吗?”
兰月目光冷清如月,“我好不好你不都瞧在眼里,何须相问?”
赵炎双眸微瞪,继而长长舒了口气,“也是,倘若姐姐不曾发觉,想必也不会在此处等我了。”
兰月柳眉微挑,艳红的朱砂小痣似活了一般,竟是将那冰冷容颜衬得柔情似水。那一刻,赵炎不禁恍惚,或许……前些日子的种种不过是一场梦,她未察觉他的异常,更不曾同他疏远,还是那个疼他宠他的大姊姊。
“阿炎,事到如今,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若还顾及我们这些日子来的情分,便如实回答,可好?”
此刻这般情状,赵炎高兴尚且不及,哪里会拒绝一个如此绝好的解释机会,“但凡兰姐姐想知道的,阿炎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兰月白唇紧抿,久久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究竟是谁?”
自从隐匿身份待在张好好身边的那刻起,赵炎便晓得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却未曾预料到,竟是造化弄人的让她问出这些。
“兰姐姐,我的本名叫苏岩,扬州人士。”
章节目录 苏岩之百年荣辱
扬州,一个天下文人皆欣欣向往之地,在这片土地上,孕育了数不尽的钟灵毓秀之士。我虽自小体弱,于府中足不出户,却因着苏家的消息网,听遍了扬州的各类风流韵事。
但凡扬州人或是久居于此的过客,没有几个人不晓得城南苏家的。关于苏家的种种传闻,莫说是扬州本地人,便是长安不少达贵也都是听说过的。
自古便有三代而衰的说法,可扬州苏府却是打破了这样的发展规律,百年鼎盛越发蒸蒸日上。在传闻中,这些都要归功于苏家的三大继承人。
在一些普通的世家贵族中,家主皆是由一人承担的,但苏家却是由三人分庭治理。而被选中的三名嫡亲子弟,却要各自单独培养,分别修习治家、外涉、占卜。
苏家并不想寻常人家那般重男轻女,“治家”之道历代皆是由女子担任。只是一旦被选中,便要立贞节牌坊,誓言终身不嫁。虽是如此,这么多年来却依然有不少嫡亲女子愿意成为内宅家主,修习“治家”之道。如此巧思安排倒也妙极,竟是被男子当家少了许多烦杂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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