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昭此时再不敢隐瞒半分,心道,自从高文翰将自己刷下榜来,他们之间已经再无半点朋友交情。现在,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我还替他顶什么缸?若能如实交代,或者还能求得眼前这位格格宽大处理,否则,死都不知道咋死的?思想一番,具昭老实答道:“回格格的话,具昭不敢有半点隐瞒。实实是高大人买卖关节,每人收一万银子。具昭确实从中吞了两千两银子,但那八千两都落入高大人手中。具昭也是一介考生,若是能弄到考场关节,还会落榜么?一开始,高大人答应具昭稳中,只怕后来高大人知道具昭从中吞了银子,所以愤恨中将具昭踢了出来。具昭有罪,求格格万万求情轻罪一番,具昭也心甘情愿了。”
格格点头又问道:“你交给高大人银子时,手中可有凭证么?”
具昭答道:“具昭原想和高大人关系至交,他绝不会赖着不认,所以当时并没有要任何凭证。现在具昭也后悔万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格格沉吟说道:“只凭你一面之词,只怕拿不下高文翰!也罢,你先回去,等要传训你时,再派人叫你来。”
具昭万分感谢,又磕了几个头,这才起身要走。格格突然叫住说道:“你走之前,我却有几句话要嘱咐你。”
具昭垂首站住,静听格格教训。格格说道:“你已经成为高文翰眼中钉,此次回去,千万记住,躲在家中,无事不要出来张扬,我怕高文翰会借机下毒手。”
具昭口中答应,心中却道,高文翰还不至于灭自己的口吧?他可是堂堂知府,若真敢买凶杀人,罪情可重大了。他了解高文翰,自小家境贫寒,熬到知府一官,实在不容易。若要他杀人,他总得掂量掂量头上官帽的份量。
具昭退着离开书房,出门方才转身,疾步来到店内,交了五两银子给店家,这才匆匆回家。此时天色已然全黑,黑洞洞的夜空中见不到半点月光,星星也躲了起来,只留下漫天的云,一层层压下来,让具昭的心情越加烦闷。
他犯的事已经全部坦白,等待他的不知道是怎样的处决。无论结果怎样,他只能接受。他知道自己的这辈子恐怕完了,要想中试只能等下辈子。虽然如此,他又想既然仕途这条路走不通,索性另寻他路,实在不行跟着老爹贩卖陈醋去。既然做不得官人,起码做个财主大户也行。他边想边走,心中念叨回家怎么向老爹交代。
正行走间,他听得身后什么东西响了一下。他忙扭头看去,却什么也没有看见。下意识中,他壮着胆子问道:“谁在哪里?我看到你了,你出来罢。”
话音刚落,几声喵呜过去,似乎还隐隐听到瓦片落地的声音。具昭松了一口气,低声骂道:“奶奶的,实在晦气,一只猫也吓唬老子!”
转过街角,就是他家了。街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只有几个院落门内点着灯,隐隐从里面闪出一些光线来。具昭见自家院门就在眼前,心内安顿,脚步加快,看着自己就到门前了。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一个冰凉刺骨的东西刺入自己的胸膛中。他一惊,伸手去摸,一股带着温热黏糊糊的东西流了出来。他知道自己被刺了。本能地,他转过头,只见一个黑色的身影,脸上蒙着黑布,看不清来人是谁。对方低声道:“对不住,拿人钱财为人消灾,你不要怪我,好生投胎去罢。”
具昭很想抓他脸上的黑布,想看最后一眼凶手是谁。可是对方猛地抽出他体内的大刀,他感觉鲜血一涌,支持不住,一魂渺渺,竟见阎王去了。L
☆、第0261章 一个护身符
原来,高文翰从凤仙楼出来,左思右想,总觉得留下具昭不妥。打发走衙差,他只身带着亲随刘三禹禹而行来到翠羽街。街上很静,只有马蹄得得声,远远地在街边散开。有两家门口的小厮因为夜色深浓伏在阶上打盹,突然被这马蹄声惊醒,翻身爬起来,见马上两人远远而去,又昏昏趴下。
黛螺住的院子在翠羽街尽头,地处僻静,门口没有小厮,门上挂着两个大灯笼,闪烁着明灭不定的光。
刘三下马,将马缰栓到阶石边拴马桩上,上了台阶,举起兽头门环咚咚敲了三下。一时无人问话,敢是里面的人都睡了么?刘三又敲了三下,停了一会儿,才听里面有人懒懒问道:“谁啊,这么晚了,都睡了,有事明早再来吧。”
刘三答道:“狗蛋,你想死么?快开门,老爷等着呢。”
刘三刚说完,就听里面一阵慌乱脚步声响,拉门闩,开门,里面冒出一个衣衫不甚整齐的小厮。这人就是狗蛋,刚开门,他就兜头跪在地上给高文翰请安,嘴里只说该死。
刘三引着高文翰上台阶。此时,高文翰也没心情和他计较,看也不看他,竟向内院走去。等高文翰走过,狗蛋才从地上爬起,牵马进来。
这是一所两进院子,前面是一个小小的厅堂,过了厅堂就是内院。黛螺恁般娇贵的性子,原本住不得小小院落,倒是高文翰软语安慰,说不过三月半载,绝对让黛螺搬进府内大院住。被高文翰赎出来,黛螺就是高文翰的人了。少不得忍耐一番,说来高文翰也是知府,不算太埋汰了她。
高文翰走进内院,寝室烛火已熄,只有外面的厅堂还隐隐透出一丝光亮来。到这里,刘三不能再往前进。高文翰上前敲门叫道:“开门!”
很快,有人答道:“来了。”接着。就是穿衣服的悉悉索索声。脚步声渐趋渐近,近在耳边,然后门吱呀一声开了。丫头鸿雁头发蓬松。睡衣迷蒙,见了高文翰,弯腰行礼。
高文翰迈步进去,问道:“你家奶奶可睡了么?”
鸿雁答道:“刚才就睡了。奴婢这就进去禀告奶奶。”
高文翰摆手说道:“不用了。我进去罢。”
从厅堂穿过一架花开富贵屏风,里面就是黛螺睡的寝室。被外面的动静惊醒。黛螺的随身大丫环晴儿掌了灯,披一件衣服,从下首的床上爬起,瞧见是高文翰进来。忙要行礼。
高文翰微微点头说道:“罢了,这里不用你伺候,叫你再进来。”
晴儿答应是。扭头走了出去。
白里绿面的锦被下,黛螺一只莲藕般的胳膊露在外面。软软地垂在花梨木床边。高文翰走过去,将黛螺的手臂轻轻放回锦被里。他坐在床沿,注视着沉沉酣睡的黛螺。
黛螺突然睁开眼,看着高文翰嫣然一笑,说道:“这么晚老爷怎么又来了?”
高文翰满腹心思,长长地叹口气,不言一语。黛螺察言观色,斜着躺进高文翰的怀里,软软问道:“衙门的事很烦么?”
软玉偎香,不知今宵几时何时,高文翰情不自禁吟道:“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黛螺啊黛螺,你我之间的欢娱可能长长久久么?”
黛螺仰头看着高文翰,诧异说道:“老爷何出此言?你我刚相聚半载不到,怎么就说分别的话?也不怕晦气!”
高文翰情到深处,忍不住将私卖考场关节的事情说了出来,若没有这些银子,只怕他和黛螺如今依旧相见两重天呢。
黛螺细细听完,小嘴一撇,哼一声道:“这件事和老爷有什么关系?事情全都是具昭做的,让他们找具昭就是。”
高文翰捏了她一下鼻子,说道:“话虽是这么说,可一旦抓到具昭,他为保命,势必要牵出我来。那时,格格上奏皇上,只怕要严查到底。”
黛螺眼睛一瞪,目光如把利刃一把,直要将人穿透:“老爷真是好笑,事到如今,老爷还犹豫什么,总是一个杀人灭口罢了。”
杀人灭口这四个字从黛螺樱红嘴里吐出来的时候,高文翰浑身打了一个哆嗦。他再想不到黛螺如此娇媚女子竟能说出这般无情的话。
黛螺冷冷说道:“你不做他不休!老爷好好想想,是要保他的命还是要保你的官帽?”
仿佛一道闪电划过,照亮前方的烟雾蒙蒙,高文翰豁然开朗道:“你说得不错!事到如今,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黛螺进一步说道:“事不宜迟,老爷还是速速动手才是。今夜天黑正是杀人的好机会。别的不说,黛螺认识一个专干这活的。他在南巷子住,靠西第五个门。这人有些手段,干活利索,一颗人头不过五百两银子。正所谓死无对证,具昭一死,任她是格格还是太后,拿老爷一点法子都没有。”
高文翰拍腿叫绝,之前他怎么就没想到呢。他命晴儿进来伺候笔墨,写下具昭的住址,封了五百两银子,派人速速送出去。
从内院出来,来到前厅,狗蛋嬉皮笑脸迎上来,问道:“三爷,吃饭了么?厨下还有些酒食,我们好好喝一会儿?”
刘三瞥了狗蛋一眼,不屑地说:“看你那狗样儿,和你喝酒有啥意思?你还是回去搂着婆娘睡觉罢。估计老爷今晚上不回府中去了,我自个去热闹地方喝酒去。”说罢,拍拍狗蛋的肩膀,吩咐开门牵马出去。
凤仙楼是不能去了,刚才具昭他们几个在那里闹事,再去不妥。刘三骑在马上,想想平阳府还有什么好喝的酒家。除了凤仙楼,同来顺也还算不错,店里的过油肉、清蒸丸子可是一绝。得,就去同来顺罢,那里的伙计多半都认识,赊欠起来也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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