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绅火爆性子,等不得他说完,猛拍桌子骂道:“该死的具昭,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是谁?钱绅我正要找你算账,还我的银子来!”
酒杯被震翻,杯中的酒洒出来,流到具昭袍角上。具昭拾起酒杯放正,斜睨着醉眼看钱绅一眼,歪歪一笑说道:“唉哟,这是谁呢?”
钱绅手指着具昭骂道:“奶奶的,你给爷看清楚,我是钱绅,你可收了我一万两银子呢。”
具昭勉强睁开眼睛,盯着钱绅看了一会儿,恍然说道:“原来是钱爷啊。实在是不好意思,听说你也落榜了?”
钱绅恼怒,将桌上的一盏茶泼到具昭脸上,喝道:“可不是我落榜了呢。当初咱是怎么说的,收我的银子,保准我中榜。滚你奶奶的,事情没办成,总得退我银子吧?”
具昭也不怒,嘻嘻一笑,用袖子擦擦脸上的茶,说道:“钱爷喜怒,银子可也不是我收的,你若要银子,找高知府去。”
钱绅怒道:“你说得轻巧,你收了我银子我不找你找谁?你说给高知府了,高知府可说没收这银子,原是凭个人本事中榜的。”
话音刚落,却见具昭的脸瞬间变色。他站起身哗啦一下将桌上酒食抹到地上,浓眉倒竖说道:“现在他倒赖我了?他要没收你们的银子,兴花院的黛螺就娶到家了?他从哪儿弄的银子?具昭也是受害之人,在此发誓,他要没收你们的银子,具昭出门就被驴踢死!”
钱绅也站起身,伸手抓过具昭的衣领,喝道:“他收没收我的银子我不知道,我这银子可是亲手交给你的。现在,我只找你要银子!你还我银子,咱俩这过节就算完,否则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具昭心里也憋了一肚子气,反手也抓住钱绅胸前的长衫,说道:“死就死罢,咱们一起死了拉倒!”
一时,两人僵持在那里。店家见这事不好处,生怕影响自己的生意,少不得近前赔罪说道:“两位爷,好好的说什么你死我活的?大家都坐下,有话好好说么?”
孟子学也劝钱绅说道:“钱兄,先放手,这里人多,让人看见笑话!”
钱绅这才忿忿说道:“你让他先放手!”
孟子学只得板着脸对具昭说道:“你先放手罢!”
具昭放手,钱绅也放开手,横着眼对店中看客斥道:“看什么看?看戏可给钱了么?”
店中酒客怕惹麻烦,忙都装作无事一般喝酒,有些怕事的,匆匆结算酒钱离开了。
钱绅和孟子学重又落座。钱绅对店家说道:“把桌子收拾干净,给爷来一盆白条鸡、一盘酱肘子、花生米一碟、香菜木耳一份,我们先吃着,不够了再要。”店家躬身一一答应着。店中伙计手里拿着抹布跑过来擦桌子,收拾地上的盘子碎片。
此时,具昭酒醉欲睡,他挣扎着踉踉跄跄要走。店家忙拦住道:“爷,酒钱还没结呢?”
具昭翻眼问道:“爷有的是钱,你说多少银子?”
店家答道:“原是一吊三钱银子,加上这些茶盏盘子,爷给我两吊钱就好。”
具昭哼一声说道:“茶盏盘子找他要钱。他要不闹,我能摔了茶盏?”
他这么一说,刚坐在凳子上生闷气的钱绅又恼了,蹭地又站起来说道:“你自己摔了茶盏干我屁事?出门没带伞怨老天下雨么?拉不住屎怨茅坑小么?自家女人偷汉子怨老子娘么?”
具昭气得脸红一阵、白一阵,恼怒中,转身推翻桌子,扑到钱绅面前,一耳光甩过去,钱绅的左脸颊立即肿起来。出于本能,钱绅想都没想,甩手啪啪连着给具昭两耳光。
即刻,两人厮缠在一起。店中的客人见状,纷纷躲避让开。此时,孟子学怕钱绅吃亏,只得帮忙拦着具昭,形成两人合围一人的局面。具昭虽只有一人,但仗着酒劲,倒有些蛮力,见人打人,见物砸物。店家见拦不住三人,担心事情闹大自己担不得干系,忙遣派伙计报官去。L
☆、第0260章 杀人狠灭口
伙计飞奔报官的时候,跟着孟子学的小厮也夺路跑出去,不知去哪里禀告家人去了。只一会儿,高文翰领着一群衙差到凤仙楼来。原本这种喝酒聚众斗殴的小事不用知府过问,只是高文翰听说是具昭带头闹事,生怕被人拦下询问内情,所以才忙忙赶来喝止。
到了凤仙楼,带头的衙差大声喝道:“住手!平阳知府高大人到,你们还不放手!”
此一声确实起到震慑的作用。具昭先放开钱绅,继而,孟子学放开具昭,只有钱绅还死死地抓着具昭。他双手抓着具昭,扭头看着站在众人前面的高知府,大声说道:“高大人来的正好,咱们正好对质一番!我亲手交给具昭一万两银子,他说交给大人了。大人你倒是说说,你从他这里拿走我的一万两银子么?”
大庭广众之下被人这么喝问,高文翰有生之年还是第一次遇见。他一怔,亏得身子矮胖,脸上肤厚,一时也看不出什么异样神色。他看着具昭冷冷说道:“有这回事么?你倒是说说,你什么时候给本官银子了?手里有凭证么?本官告诉你,污蔑朝廷大员可是要受杖责的。你可想清楚了?”
听他赖得干净,具昭愤而向前,指着高文翰骂道:“你可问你自己的良心,到底收没收他的银子?亏我还把你当朋友看,再不想你是这般狼心狗肺的人。”
高文翰比具昭多吃了十多年饭,混了官场这么多年,沉稳劲儿还是有的。面对具昭的指责,高文翰竟是呵呵一笑,拉着具昭的手说道:“我怎么没看清原来是具弟啊?你喝醉了在这里闹什么?你要是借他银子。还给他也就是了,大家都是读书人,在这里闹脸上都不好看。”
具昭甩开他的手说道:“你少给我装了!明明你要讨兴花院的黛螺,因为手边没银子,这才找我。若不是你贪了恁多士子的银子,你就能将黛螺娶进门了?”
高文翰心道,再这么纠缠下去对己实在不利。他脸一变。沉声说道:“本官念在你和本官有些故交的份上。好心给你抬价下,你还不要了是不是?来啊,将这三个闹事的人抓到府治去。本官要好生惩治一番。”
衙差齐声喝一声是,扯着锁链就要带三人走。孟子学还要挣扎一番,说道:“本人是本朝士子,怎能随便被人拘捕?”
高文翰冷笑一声。说道:“是么?本官可不知道我朝还有这条律例。”
一个女子沉声答道:“高大人竟不知道本朝还有这条律例么?”
高文翰吃一惊,转身对着来人行礼。口中说道:“平阳知府高文翰给晴格格请安!卑职不知晴格格到来,冒犯格格,请格格赎罪!”
来人正是格格。暗香带头,红翠搀扶。格格慢慢进入楼来。她看也不看高文翰,由红翠扶着在厅中坐下,环视一下周遭桌翻椅倒。问道:“看来这里动静还不小,店家可要难过死了。”
店家躲在众人身后。突见一清俊女子上楼,知府高大人态度恭谨,口中又称格格,心下只是突突跳。打从他在平阳开店,还没见过这么尊贵的人来呢。他正偷眼要细细打量一番天潢贵胄的格格,突然听格格这么一问,双腿一哆嗦,跪在地上,说道:“小的朱贵给格格请安!不瞒格格,今日小的可算倒霉了呢?这,这可找谁要钱呢?求格格给小的做主!”
格格淡淡说道:“谁打坏的谁赔就是了。高大人,我看他们三人虽说聚众闹事,不过打翻了几张桌子,倒还不至于劳驾高大人出面。平阳一府恁多事情,高大人怎有闲心管这种小事?”
高文翰嘿嘿一笑,说道:“格格说得对。卑职也是偶然经过这里,听得里面喧哗,特意进来看看。格格既然开口,卑职这就回府去了。只是这三个人,格格说要怎么处置?”
格格说道:“看在他们初犯的情况下,我看罚他们每人出五两银子赔偿店家,大人说成么?”
高文翰点头说道:“格格说行就行,卑职再无二话可说。”说罢,辞别格格,下楼而去。
三人当中除了孟子学见过格格,钱绅和具昭并不认识格格。此时三人跪在地上,垂头埋首,半个字也不敢说。等高文翰的人走远,格格方才开口说道:“对于我的处置,你们还满意么?”
三人异口同声答道满意。格格又问道:“谁是具昭?”
具昭忙磕了一个头,说道:“本人就是。”
格格命他们二人起来,站到一边,问具昭说道:“本格格问你话,你可要如实答来。否则,别怪本格格无情,上报皇上,那时你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此时,具昭酒醒了一大半,俯首跪在地上,脸上热汗直冒,急促地滴到地板上。他口中说道:“具昭不敢。格格问什么具昭答什么,若有半句不实,情愿受朝廷责罚。”
格格却没有问话,起身对店家说道:“这里可有安静的雅间么?”
店家感激格格出手帮扶,情愿让出后院书房,请格格里面坐。格格也不推辞,由店家引着走入店家后院。暗香吩咐孟子学和钱绅回家,只领着具昭来到后院书房。
店家献上茶,暗香吩咐退下。屋内只剩下格格、具昭、暗香和红翠。具昭深知己身之罪,等店家一走开,依旧磕头跪在地上。格格也不拦他,由他跪着问道:“具昭,你如实招来,平阳府试谁收贿士子银子?是你还是另有其人?”格格声调不高,但沉声有力,令人不怒自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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