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踞铭今日穿一件蔚蓝如海的蓝色条格衬衫,立在晚霞披纱的海滩上,正感受夕阳的余晖,脚下细软的沙粒将他的鞋陷住,他矗立于离大洋的最近处,眉宇中捎有焦色,不时捋开袖子,看一看腕上手表的指针。
他盯着手腕上的机械表看,看着步步划过的长秒针,不由敛目......可他注定要失落,指针不知何时已在抬头低头间,过了六点,然后,剩下的一分一秒都成了煎熬......他目睹眼前湛蓝的海,多色的云,艳丽的天,在几分钟内,变幻莫测......突然天空地面混沌一气,纠集的乌云狂风说来就来。
紧赶着回来的船舶中掌了灯,有了亮光,不一会就炊烟缭绕……磅礴大雨火速降临,推波助澜地将海浪打得高涨,雨水哗啦啦地倾盆而下,落在乌漆麻黑的海面上,一会不见踪影,海浪不停朝岸堤凶猛冲来,忽隐忽现地,像只在黑夜里出现的海怪,非要吞噬某些东西才可乖乖沉下。
杨踞铭全身上下被大雨淋透,仍旧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风雨越加猛烈,将他裹进无止境的雨水中,不断冲来的海浪看要将他拖进海水,幸亏渔民机警地将他往后拉开。
“哎!先生,你不要命了。”渔民披着的蓑衣也被淋湿,方才他在煮饭之时就发现了这个怪人,纹丝不动的站在海岸边,除了看海,就只会看手腕,后来雷雨轰鸣,渔民就对他更加好奇了,当暴雨侵袭他的全身时,渔民简直比他还要着急,目视暴涨的海水,只怕一不留神就会把这人卷了进去。
“大哥,谢谢你,我在等人,你回去罢!”杨踞铭的话简短而坚决,渔民在哗啦啦的雨水冲洗下,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见他抬起手指抹开手表镜面上的水痕,看了好半天才看清楚,短针指向九点,他闭上眼,心比身体还要凉透,原来,一切都是他的错觉,他不过是一厢情愿…….
渔民越看越奇怪,但还想继续好心下去,“先生,先去我的船里呆会吧,这样大的风雨,谁还会来?”
就在这时,在如绿豆倾覆的海滩边上,骤然亮起了两束照明灯的光芒,他惊喜地回头,有两把黑色大伞正朝他这一方向靠近,他简直开心极了,奋力地一撒腿,踏过又重又湿的沙滩,直奔了过去。
连渔民都忍不住驻足观看,看着此情景,纳闷着,风雨交加的黑夜海边,果真还会有人前来赴约?
他在撑起的雨伞下,终究看清来者何人,满以为最后得到了圆满,可惜却收到致命的打击,只听他重重咳嗽了一声,眼前一黑,身体不由自主往下坠……
沉闷的雨水交替拍打车窗,坐在前座的孔知河不时回头,后座微微瑟抖的人,暗淡的光偶尔扫过他,眉心里笼罩了一丝怜悯。
外面天气状况机差,诗暄突然叫他到海湾来找杨踞铭,他诧异之外便全明白,今日小姐的表现何以如此反常。
他回想起门房昨日曾告知他,杨踞铭曾拜访过小姐,可惜小姐不在家,他为此大为吃惊,杨踞铭不是正在战场吗?怎会来天津?领了小姐的口令,一面踌躇,要不要通知司令,一面带了一个人,就记着往渤海湾赶路。
一直合衣躺在床上看书的她,书面总翻在那一页,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将近子夜,诗暄才听闻楼下的一番动静......孔知河如实地向她报告所见到的一切情形,包括杨踞铭的情况。
诗暄听了那些话,心中百转千回,铭哥哥太傻了,若是孔知河不去的话,他岂不是还要傻下去,大风大雨中还有大浪……当她听见孔知河描述当时波浪滚动到岸边的时候,声音几乎带了点颤音。
孔知河最后请示诗暄,用不用把他从旅馆接到住处来,诗暄没有答话,他只好识相地不提此事。
这一夜的天津城,狂风造作,暴雨侵袭,一直到曙光乍现,方才停歇,天气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太阳带着朦胧的笑意出现在空中,雨后路途上留下水洼,汽车每每一过,在坑洼地带起一滩水花……
忙到下午,明朵才从旅馆回来,一脸的憔悴,她一出现,习诗暄忙迎上去问她情况,“明朵,铭哥哥......他的烧退了没?”
明朵昨晚凌晨被习诗暄叫醒,穿戴好之后,迷迷糊糊地就跟着孔知河出去,到了旅馆才知道是要她来照顾杨踞铭,她在给他烧水、擦拭的时候,听见他不间断地叫着小姐的小名。
明朵喋喋不休说起来:“孔知河见杨上尉高烧不退,全身滚烫地直发红,连忙天亮后就去找大夫出诊,大夫诊断过后,我又跟着大夫去诊所拿药,拿了药在炉子上煎熬,给杨上尉服过后几个时辰,他还不见回转,孔知河说要把人转到医院去才安心,我说再试试看,便拿了大夫留下的酒精替他的掌心,颈部,脚底揉搓。这样过了会,杨上尉的体温竟降了下来......”
习诗暄一直沉默,直到听见体温降了下来,这才急促地打断了明朵的话,“他如今到底醒来没有?”
“醒是醒了,但身体极弱,还不肯吃东西。”
“那怎么行?”诗暄说这话就像抽自己耳光一样,铭哥哥如今不吃不喝,必是在和自己怄气,她当下就准备亲自去看他,劝他吃东西,可路走到一半,整个人跟定住了一般,停了下来。
明朵很疲劳,忽视了小姐的举动,在旁边喝水的时候,顺口又说,“小姐,我想着煮点粥菜给送过去打打底,总好过什么都不吃罢。”
“你快去吧,无论用什么办法,好歹要让他填点食物进去。”习诗暄的催促,明朵总算有点明白,便扭头对着她一笑,“小姐,最好的办法是由您把粥送去。”
“我去了,一切就白费了。”她嘀咕了声,只有自己能听见。
没听见小姐的回应,明朵也不敢打趣,便自言自语说起来,“我们都说像杨上尉这般痴情人世间少有......”
“别耽搁下去,一个人瞎说什么!”
明朵吐了吐舌头,顾自忙去了。
住进旅馆中的杨踞铭,平躺在床上,慵懒地睁着眼,望着天花板,就算饥肠辘辘,也没有任何的食欲,他把所有事从头到尾理了清晰,爱与不爱,其实已很明显,终是愿意忍痛放下。不管他如何妒忌任浩,他必须认可任浩对他说的那句话:爱情不分贵贱,不分等级,更不是靠抢夺得来的,爱情需要两情相悦,需要你情我愿。
显而易见,她和任浩才是郎情妾意的一对。
他只是一个局外人,硬闯进别人感情世界的局外人。
想通了的他心灰意冷,从床上慢慢支起虚弱的身躯,连叫了几声正在打盹的孔知河,孔知河睁开眼见到他竟坐的稳稳当当的,不由地高兴地凑进了些,言语关切地问他,“杨上尉,你感觉如何?肚子饿了吧,我这就给你去买点吃的。”
“好。”
听见他终于愿意吞食物,孔知河感到松了口气。
他很快又启开焦干的嘴唇,“麻烦你先去给我买一张明日去北平的火车票。”
孔知河犹豫了,不知该不该提小姐,又该不该问他为何出现在天津一事。
上尉虚弱不堪的模样,甚是让人怜悯,孔知河的疑问仅仅在腹中转了转,结果一个也没提起,他只问,“您要回西北了吗?”
杨踞铭勉强挤出笑容,“难道留在这惹人厌?!”说完后,他急忙撇开脸,想要掩饰自己的痛。
孔知河不清楚上尉和小姐之间的来龙去脉,但他对上尉这个人却是不讨厌的,甚至,他觉得也只有像上尉这样的人才和小姐登对,而不是那个银行职员。可是只要小姐开心,他也没有资格插手小姐的感情生活。
杨踞铭按压了汹涌的情绪,待平静之后,才说,“现下战争如火如荼,我却为了私人感情丢下前线不管,真是惭愧至极!我的十天假快到,必须赶回去,这几天辛苦你们了。孔长官,无论如何请给我弄一张明天的票,还有......习司令那还劳烦你替我担待些,切勿告诉他我私自来津。”
一日后,站台上稀稀落落的旅客中,有一位旅客手中没有行李,也没有亲人朋友送别,只就孤单地上车,消瘦的单影令他多了些悲凉感......那位旅客永远不知道还会有朋友来送他,那人老早就躲在一根斑驳脱漆的圆柱后,凝望那一袭身影的冷清,并目送火车齿轮滚动。
风一会就吹干了那挂泪痕。
有些事,快地太令人匪夷所思,正如遇到爱情的人们,不管一路艰险,也甘冒风霜,勇往直前。
秋凌接到习诗暄的电话,整理整理心情,私下定了决心,悄悄准备了行装,并托人瞒着家人去买了一张火车票。这个想法冒出来之后,可能就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做梦也不敢想象,大家闺秀的她会做出这样大逆的举动。
秋凌离开后的晚上,是服侍她的老姆妈首先发现了床上被褥中摆好的两个枕头,待老姆妈又喊又叫地把秋太太招过来,秋太太左右寻思,极快地在枕头下发现了那封亲笔信。
秋家一下则闹翻了天,准新娘为追求真爱逃出家宅,秋家派出家丁四处寻人,全是一无所获,他们怎么可能会想到,一向娇生惯养的秋凌会只身一人前往烽烟滚滚的战场,路途遥远,危险重重,秋凌难道不胆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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