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如今你毕竟名正言顺的回来了,旁人心中有疑,却也不敢挑明了讲。你是顶着习净胞妹的名义回来的,回府之后便多跟阮蓁亲近亲近,好歹也是你名义上的母亲,总不能让别人看出端倪。”
阮蓁,镇国公夫人,叶仲柏的正室,与叶仲柏育有一女,便是那夭折的叶习净。
不知为什么,叶习染总是觉得这太后话中有话。她既然能查出她的身世,没有道理查不出当年在江南与阿珩的那段过往。那么既然太后查得出来,旁人没有道理查不出来。可所有人对于这件事都是绝口不提,江南的四年好似梦幻泡影,没有一点踪迹可寻。
“习染记下了,一定不会辜负太后教诲。”叶习染行礼,恭恭敬敬的说道。
叶太后很是满意叶习染这温顺的态度,脸色便稍稍缓和了几分,没有之前的冷峻严肃,“即是这样,哀家就跟皇帝商量着拟道旨,你就照着做就好。”
“是。”
叶习染也不想去打听懿旨的内容,反正早晚都是会抵达她手里的。再说了,知道了又如何,她不还是要照着做,没有半分反驳的余地。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又能有什么办法?
“哀家这梅居常年无人探访,今日你既然来了,就留下陪哀家用过午膳再走吧。”
“是。”叶习染没想到,太后居然会这么慈爱的留她用午膳。
事实证明,太后果真是人老心不老,果真是老当益壮啊!刚刚用过午膳,太后遛个弯的功夫,就带着皇帝下的圣旨回来了。居然还不是懿旨,太后特地去向皇帝求的圣旨。那皇帝估计一看自家老母都亲自过来了,赶紧笔墨伺候写了热乎的拿了过来。
听着领事公公在头顶上宣读着圣旨,叶习染心中暗骂:狼狈为奸!怎么就没想到皇帝和太后竟是这么阴险的小人!
诚然心中这么想,叶习染面上还是得装出一副受宠若惊、感激涕零的样子,这委实不易。
接过圣旨,太后便催促着她赶紧去谢恩。
梅居至皇帝所在的明霄宫,千余步的路程,叶习染走的异常沉重。
从明霄宫出来的时候,叶习染恨不得撕碎手中的圣旨。
握紧手中明黄色的圣旨,将心中的怒气尽数发泄到上面,指节都开始泛白,叶习染还未感觉到疼痛。天色也同样有些泛着鱼肚白,有些晃眼。不远处的白衣男子淡笑如春风中盛开的白花,却在看见她的那一刻,生生止住。
他快走了几步行至她面前,看着她脸上有些诡异的尴尬,唇瓣几张几合却未发出声音。
“日头大的很,太子殿下若无事,臣女就不陪殿下在这儿站着了。”她淡薄的语气在他耳边响起,淡淡行礼便要抬脚躲路而去。
“跟我来。”压低声音说了一句,便伸手将叶习染拉至丛林中的偏僻小路上。
“七……”他皱皱眉,将不该说的话噎了回去,“你怎么在这儿?”
“干你何事?这是皇上的明霄宫,不是太子的东宫!”她仰视着他,直直的呛了他一句。
“你就不能好好同我讲话吗?每次见到你都是这副阴阳怪气的样子,不是这样的……”他略一停顿,沉沉的又接了一句,“我认识的你,不是这样的。”
“那太子殿下认识的我,是怎样的?”
是那年茶靡纷覆中,静美如画的你。
这句话,心中却这样想,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微微侧目,目光落在他肩上白色的落花,“应该是很笨的我吧。”
不是的。他下意识的便要否认,却是还未来得及回答,她便已经退开一步。只听她道:“昨日种种昨日死,今朝种种今日生。”又仰首逼视他,道:“姜洺澈,我不会再傻到为你死第二次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灿烂阳光下,他好像看见了她眼角的一滴晶莹。他忽然想起派出密探打探回来的情报,心头一窒。
“七七……”他轻轻唤道,语气中有微微颤抖。
叶习染身子一僵,恍若突遭雷劈,立在原地,腿怎么也迈不开。
尽管时过经年,再次听到这两个字,多年前的那种感受还是会重新浮现——好像是那种感觉划破时光重新抵达。
那时的她眼前身边,还有着阿珩的温柔,还有着湄姨的纵容,还有着云浓的笑容,还有着……她对未来及幸福的奢求。可如今,什么都没了。
他转过身来,隔着几步之遥看向她平坦的小腹,眼中有深深沉痛。
“你就这么恨我吗?恨到……”他微微哽咽,“连他的存在也不肯告诉我。”
片刻的诧异过后,她的眼中也蒙上了一层水雾,沉痛的过往被毫不留情的揭开,血淋淋的疼痛:“那时你杳无音讯,行踪寻无可寻,我如何告诉你?”
“那个孩子……后来怎么样?”他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卑微的认错想要得知结果,却又深深惧怕那个答案。
她曾想过无数恶毒的话,却在这一刻被彻底摧毁。泪水漫过脸际,她感受到胸口处好似有无数蚜虫在不停撕咬吞噬:“死了,死在去金陵的路上。”
“为何?”他如斯问道。
“为何?我也想知道为何?”她癫狂的笑,眼中泻出半分凄凉半分怨恨,“那个孩子,是你的耻辱,更是我的耻辱。”
他咬破了唇,嘴里有腥甜的味道蔓延开来。他捂住胸口蹲在地上,将头深深地埋进双臂之间。心头的阵阵疼痛不断冲击着他的大脑,令他不得不想起当年的种种。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他想要的不是这样的。
“不……”良久,他如同梦魇般轻轻呢喃到如此一个字。
“你都知道了,我便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是……”她苦笑,“莫要再提起以前的事了,你我,早该断了。”
他愕然站起身来,急匆匆的行了几步,看着她的眼眸,道:“不,不是这样的……”
看着他肩头的那朵白花,她泪眼朦胧,如碎星般灿烂。带着痴笑,轻轻念出了曾经听过的一句佛语:“原来,只是求不得。”
四目相对,她忽然伸出手去,以为马上是要触碰自己,姜洺澈竟有些欣喜和激动。她的手却没有落在他的面容上,而是拂过他的肩头,带走了那朵白花。
握紧手心的落花,她收回泪水,敛眸沉静道:“皇上封我为长安县主,莫大的殊荣,派我为父守陵三年,我马上就要启程去长安了。”
她舒颜一笑,“一世长安尽欢喜。长安,也许真的是个好地方呢!希望我也能如此言,一世长安,尽得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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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
看到了么看到了么??亲妈又虐了~~哇嗷~~~~
艾玛~~为了顺应民心,人家这亲妈都变成后妈了= =
然后就是那个孩子,之前看到有读者跟我将,希望把他俩这崽安排的好些,不过现在这……天机不可泄露!反正就你看嘛,男猪跟女猪肿么可能没有崽呢??!!就算没有这个,还有第二个第三个……
咳咳,一世长安尽欢喜,很稀饭这句话的说~~终于加进来了。
☆、第三十五章 长安·情之一字
阶悟山上的龙华寺,一向是江都香火最旺盛、也是最灵验的寺庙。大家都说,这是佛祖菩萨住的地方,经常来龙华寺拜拜,就能多跟菩萨佛祖亲近些。这一沾上了仙气,可不是遇难呈祥、逢凶化吉的。
叶习染素来是不信这些的,但架不住调朱弄碧的左右劝导,说是看她流年不利,长安此行,势必不简单,要来求个护身符以保平安。她本是不想来的,可好巧不巧,每逢初一十五,镇国公夫人阮氏便要来此斋戒沐浴。阮氏是个潜心向佛的,作为女儿的她,也该是来尽尽孝心。再加上前几日太后那番话还萦绕在耳畔未散去,叶习染只得陪同前往。
因着家中主事人刚刚过世,叶府一切行事皆该低调收敛些。平日里去拜佛进香时所乘用的锦绣马车如今已不合适再用,叶习染便吩咐下去,只准备了一辆简单朴素的马车,只跟了几名丫鬟小厮。乍一看,便也是一般行商人家出行罢了。
拜佛的大殿上,人山人海,川流不息。今日是初一,来拜佛求平安的人自然不少,所以拥挤得很。阮氏一身素服走在前面,鬓发上简单朴素的别了两只梅花簪,手里拈着一串佛珠,从容不迫。叶习染跟在后面,也是一身素色衣裙,简单明朗。
川行的人流挤得人站都站不稳,还好从家中带来的几名丫鬟小厮有眼力劲儿,手脚也利落,一路上都一直护在阮氏左右,这才免得阮氏这位贵妇人磕着碰着。
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前方素色的身影虔诚的拜佛,叶习染却没有那个平静淡漠的心境,显然有些心不在焉。
望着那高高在上的佛祖,叶习染心中五味杂陈。
佛啊佛,这世上若真有佛,为何就看不到她所做的一切?
人道佛渡众生,普济天下,可为何就看不到她吃的苦受的累?她也只是个普通人,没有逐鹿天下的野心,更没有争权弄势的能力,她只是想和喜欢的人出海打渔罢了,为何就那么步步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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