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眉心一拧,北静王妃都这么说了,他哪里还能不放人?
“既然不舒服,就先回去休息吧。”
行过礼,叶习鸢搀扶着叶习染,一步步走下白玉阶。看她眉心还隐有痛楚的样子,叶习鸢叹了口气,“煎的药又给倒了?”
“我没什么要紧事……”叶习染赧颜,“再说那药实在苦的紧。”
你倒还理直气壮!叶习鸢白她一眼,便不再说话,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刚走出昭德殿的大门,就有叶府候着的人上来,赶忙给叶习染和叶习鸢披上披风。回叶府的马车倒是已经备好了,一出宫门,便有小厮迎了上来,对着两个人行礼:“二小姐、七小姐。”
叶习鸢淡淡的应了一声。
她虽然已经早早的嫁为人妻,但是娘家的人却还是习惯唤她闺阁里的称呼,二小姐。
“现在就回去吗?”小厮恭敬问道。
叶习鸢看了一眼叶习染,伸出葱白的手指替她拉了拉披风,交代道:“你先回去叫丫头们给你重新煎了药服下,否则晚上又要咳了。”
“你不回去?”叶习染略皱眉。
“我留下,自然有留下的道理。”看她那副蹙眉的样子,心事重重的,叶习鸢忍不住笑了,轻刮她的鼻尖,“你放心吧,明日便是伯父的出殡之日,不能出差错,我做不过打点一下,安排妥帖了才能放心。”
然后转身交代身后的小厮:“你先送七小姐回去吧,本宫留下还有事情未办。”
看马车越行越远,她笑容才尽数敛尽,眼中尽是彻骨的寒冷。她怎么没看出来,段氏的人,竟是越发嚣张了!不杀杀他的气焰,还真不知道如今这天下是谁在做主!
有微风飘过,那边花丛中姹紫嫣红处,有一抹月白色的衣角,异常突兀。
略一眯眼,眼中精光一闪而过。
“出来吧,我看到你了。”
那边才慢悠悠渡出一个人影,是个男子,负袖而立,衬得明月无光。
月色皎皎。
他眉眼弯弯,唇角带笑。殷红的唇瓣,漆黑的乌发,月白长袍更衬得精致容颜,身边花瓣独舞,明月仿佛更黯淡了些。
纵使见过太多次,叶习鸢也还是忍不住侧目——那样耀目的容颜,太过刺眼。
“我怎么从未发现,你对你这个妹妹,竟是出奇的好?”他轻笑,腹有诗书气自华,似乎天地灵气,日月精华,都在他身边环绕。
“怎么?”叶习鸢忍不住同他打趣儿,“那你是个什么意思?我该对她如何?好歹也是我们叶氏的女儿,大伯的嫡亲女儿。再者,我若是对她不好,岂不是辜负了你千里寻她的盛意?”
她看着他,月白长袍上,沾惹了不少春色。
言罢,她漫不经心的往前几步,行至他身前,微微一笑,伸出葱白的指头。以为要触碰自己,他轻轻闭上了眼,嘴角有淡淡笑意。只觉肩上一轻,结果半响不见动静,他睁眼,但见她拈了一朵小小的黄花笑道:“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你何时才能学会这种境界?”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抖尽一身的花瓣,眉眼处皆是芬芳,他轻笑。看到她披风仍在身上,便问道:“这是要到哪里去?”
“伯父明日出殡,我不想多生事端,总要上下打点些。”
他了然。
段氏的人如今蠢蠢欲动,镇国公府本来在叶仲柏逝世后群龙无首,如今也是平西王叶仲醇在操持着府里的事宜,就连叶仲柏的身后事也是他一手操办。在这个时机,难免段氏的人不会趁虚而入,再栽赃嫁祸一笔。
所以,须得时时谨慎,事事谨慎。
眯眼打量眼前的男子,叶习鸢忽然觉得好多事情,虽然她一直抵触不肯相信,但却在不知不觉中,微妙生成。
“霜迹。”她开口唤他的名字,语气极其认真。
他错愕的抬起头,却在下一刻看到她因憋笑而通红的双颊,鄙夷的睨道:“表姐你别玩了……”
叶习染回到叶府的时候,已经是夜深了。本想轻手轻脚的从后门进去,不打扰到别人,谁知甫一进门,便被墙角处那个人影吓了一大跳。
“习染。”他忽然开口叫住她,宛如鬼魅。
她下意识地要叫出来,却在看到那张老成的脸时,肃然认真:“叔父?”
“你跟我来一下,我有些事情找你。”
她跟在他身后,走过重重庭院,来到他的书房。
“见到太子和皇上了?”他负手而立,背对着叶习染问道。
她低着头,斟酌着语句:“见到了,初次得见太子和圣上,顿觉天家气象威严无比,大梁如此繁荣昌盛,想必也是因着明主治国有方。”
“当真?”他声音加重了几分,带着无法蔑视的威严,“习染,叔父再问你最后一遍,你说的话,可是当真?”
叶习染顿时将心沉了下去,果然,叔父还是将一切都查了出来吗?还是她太天真,凉州城的那段过往,岂是可以瞒得住的?
“习染任凭叔父处置。”她跪下,将头埋进尘土。
“我要如何处置你?”看着她此番动作,他有些哑然失笑,“我是你的叔父,你是我侄女,更是我兄长唯一的女儿,地位本就不妥,我若再打了你,传出去是什么样子?”
她不置可否,不知道叶仲醇此番话用意何在。
她对这个叔父,实际上是三分恭敬、七分惧怕的。
毕竟从小并未在父亲身边长大,对于这位伯父也是百般陌生。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那天生属于沙场的威压与压迫,让她喘不过气来。
“所以——”他拉长了声音,“你,我打不得,骂不得。你和习鸢她们的身份不同,她们若是犯了错,该怎么处置我绝不心软。可你不同,你不是我的女儿,从小也未长在叶氏,本就离心,我若是再待你不好,落人话柄。”
他扶起跪在地上的她,道:“你是叶氏的七小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懂得这个道理。如今你就代表了叶氏,叶氏一族的兴亡与衰落,都与你息息相关,你可明白?”
“明白。”
怎会不明白?
她是娼妓所出,是最下贱的出身,连府里姬妾生的孩子都不如。可如今,却被冠上嫡女的名义,与叶习鸢平起平坐。这是何等的荣耀,她岂会不懂?
“懂就好,从今日起,你的一言一行、你的神态举止,都与叶府连在一起,你的自由、你的人生甚至是你的婚姻,都不是你自己可以决定的。如果你不愿意,我不逼你,你可以离开,天涯海角,任你翱翔。”
一边是自由,另一边呢?
孰轻孰重。
“我愿意。”
她静静地跪下,叩了一个头。
不为别的,只为此生光景绵长,可以日日看到你……足矣。
窗外,月色正好。
☆、第三十二章 缟素·素服素心
镇国公叶仲柏的丧事办得极为隆重,万里缟素,满城悲戚。连天气好像也感受到了这种悲哀,阴沉的很。
江都的每个百姓都为逝者伤心难过,镇国公高风亮节,经常与民同乐。将身份置之度外,完全不在乎自己高高在上的地位,也从不难为他们这些平民百姓,所以广结善缘,深得民心。
这样的好人,却走得这样早。
大梁也不是没有表示,朝廷文武百官一早就齐聚叶府,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个个面露悲戚之色。就连那个平素事事与镇国公不对头的段丞相,也是满目哀伤。
比起文武百官,当今天子却姗姗来迟。
“参见皇上。”
一时间,所有人都伏地请安,跪迎这尊贵的帝王。
皇上携皇后一步步走过百官跪拜,走上高台,一脸难掩的憔悴悲戚,挥袖道:“死者为大,今日只有死者,没有君臣。”
身着素服,身上无一装饰,当今天子之尊于棺木前痛诉:“叶卿高琼玉树,两袖清风,半生戎马赫赫战功,乃国之栋梁。而今,卿逝,朕失一良将,国失一名臣,举国哀丧!”
说完,身子竟颤抖的摇摇欲坠。
身边同样身着素服的的太子,赶紧上来搀扶住,劝道:“逝者已去,父皇还是保重身子为好。”
皇上无语哽咽,眼角晶莹,掩面身子微微颤抖。
难辨真假,但背靠着大厅柱子的叶习染还是听到,不远处两个官员的低声议论:“这皇上也是,镇国公在世的时候百般排挤忌惮,从不摔一个好脸,对于叶家也是看不顺眼,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现在倒演上了,做戏给谁看?”
“皇上总要平民心,给天下及叶氏一个交代。叶氏民心所向,势如破竹,圣上如何不惧?要我说,这镇国公死的倒是合时机!”
“依我看,这镇国公的死因,恐怕没那么简单。”
“那谁能说得准?就算真是圣上授意,那也只能怪可怜镇国公风头过盛,惹得君上也有几分忌惮。倒是这一代骁将,竟死在了自己衷心的人手上!真是可惜……”
叶习染满目寒色,水眸中好像是噙了碎冰般,彻骨寒冷。
“七姐姐?”有人在轻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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