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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孽 (猗傩)


  南春看着垂头不语的旧主,心中透亮。虽然尴尬并不比苏凰少,但心头总是别扭着,想要故意炫耀出皇帝对自己的好。头上的妃色绢花微动,她已将苏凰扶到最靠近主位的一张黄花梨木交椅上,言语间说不尽的可爱可怜:“妹妹今日是来给我道喜的么?”
  从前她是小姐,今日她是宫婢,诚然,南春改口叫她做“妹妹”已是给她最大的脸面,但苏凰还是有些心烦意躁,像是被人逼着喝下一碗又浓又苦的汤药,没有办法抵抗,也说不出坏处,却总是教人不能高兴的。她离座跪下,到底是把礼行全了,道:“娘娘千金之尊,同齿之人自然是六宫妃嫔,奴婢不敢与娘娘称姐妹——宫闱多忌,此身只望保全,还请娘娘莫使奴婢犯了僭越之罪。”
  南春的脸色有一瞬的苍白,连胭脂也盖不住了似的,就这样莽莽撞撞地浮了上来,转过脸来便成了楚楚可怜的模样,神色凄惶:“我知道,你怪我,是不是?”她勉力抬起头,用绢子擦了眼角的几滴泪,等把殿里服侍的人都遣了出去,一下子跪在苏凰对面,不禁泪如雨下:“外人只道我没脸没皮,一心想飞上枝头变凤凰,难道你也不明白?这世上不会有人比我更爱陛下,不会有人比我更在意他!你知道我每天在御前侍奉,看着他与别的女人恩恩爱爱时有多难过吗?……当初在碧云庵,音讯全无,我每天在佛前祷祝的,唯有能再见到他,天天守着他;可人心果然总是不知足的啊,等我真的能每天看着他了,我又奢求一个名分……可是我也只想要一个名分,为什么她们都容不下我呢?我出身寒微,绝不会危及她们的地位,可为什么所有人都不容我!”
  苏凰和她相对而跪,见她痛哭失声,扑进自己怀里,恍惚中便觉得似乎又回到了那段相依为命的时光——家破人亡,她们能守住的,也只是彼此的陪伴而已啊!可如今……苏凰轻轻抚着南春的背,一如当初南春也这样安慰她:“在宫里活着,谁不受点闲气呢?现在不过是开始,等她们一时的气发作完了,你也就好过些了。”她浅浅笑着,把南春慢慢扶到座上坐下,从袖笼里拿出香盒递到南春面前:“顾婕妤说重了话,回宫后很是后悔,特特地让我来代她赔礼——你闻闻,这香名作‘鸾妃袖里春’,也是不易寻得的东西,顾婕妤统共也只两盒呢。我看,她确是诚心要与你化解恩怨,不像是作假,你当如何?”
  娇艳欲滴的西府海棠插在桌上一只白瓷细颈瓶里,芬芳馥郁的味道与鸾妃袖里春的幽微之气混到一起,熏得南春的声音像是被埋在了重重香味之下,变得虚无缥缈:“冤家宜解不宜结,若能化解当然是好,可婕妤送了这么贵重的东西来……我没有拿得出手的回礼,岂不更教人觉得我不知礼数了么?”
  苏凰心里的别扭也渐渐消散,她看着南春的一袭素简衣裙,柔声道:“四月十八是顾婕妤的生辰,到时候宫里的几位娘娘都会去景福宫祝贺,你若过去热闹热闹,婕妤自然高兴,比什么回礼都要好,更可以借此与诸位娘娘亲近,为以后打算打算。”她起身理了理微乱的裙角,屈身福了一福:“娘娘请自珍重,奴婢也该回去了。”
  “小……”苏凰闻声抬头,却只看到南春轻轻摇头,头上唯一的步摇上面垂下的淡色米珠也一下一下晃动,沉重得仿佛是诀别:“你也珍重……”

☆、89祸起春景浓

  四月的鲜花开得一日盛过一日,满宫里都被花香熏染着,云惠命人端了银丝面上来,笑嘻嘻道:“娘娘芳辰,得先吃一碗长寿面才行!”
  顾行珮不疾不徐地净了手,环视一遍宫里的布置,看向云惠:“都准备好了?”
  云惠会心一笑,颇为自得:“奴婢亲自管着的,岂能有差池?娘娘只管安心用早膳吧!”
  顾行珮听了,微微一笑,也不再言。等吃完银丝面,不多一会儿便到了辰时初刻,外面的小宫女跑来通传:“禀娘娘,长乐宫徐美人已经到了。”
  徐孟娣虽是武官之女,却是一副娇弱之姿,且向来不与宫嫔多相往来,故而尽管长乐宫与景福宫比邻而落,两宫的主人却从未到对方宫里拜访过。顾行珮今日才第一次见到徐孟娣的模样,见她身量娇小,肤色白腻,头上插的几支累丝嵌宝的步摇和钗子虽然尺寸、式样都合规矩,并非大得出奇,却也像是泰山压顶一般,拖累得她头都抬不起来了似的,心里竟生出几分怜爱,忙止住了她见礼,又命人扶着徐孟娣落了座,才和气道:“妹妹与我比邻而居,这样一个妙人儿在旁,我竟今日才得一见,真是我没福了!”
  徐孟娣连连摆手,仍觉不够,又离座屈身行了礼,才不安道:“今日婕妤娘娘芳诞,妾身却令娘娘说出这般言语——神灵在上,自然会保佑婕妤娘娘福泽深厚,只是妾身之罪又深几许了。”
  顾行珮见她情意真切,又念及宫中处境,不免感动,遂亲手将她扶到座上,道:“妹妹快别拘礼,口不择言本是我的错处,倒连累妹妹受了惊吓,若再这样拘束,可真是折了我的福了!”
  徐孟娣正欲再言,门外却有语声传来,仿佛带着盈盈笑意:“还说我们来得早呢,原来前头早有人了!”
  顾行珮抬眼望时,方灵舒与郭明嫣俱已走进殿门,便连忙下座相迎:“两位姐姐快上座。”
  徐孟娣见她们都落了座,才细声细气道:“妾身怕来早了打搅婕妤,在宫里磨蹭了半天,也才刚到,几位娘娘来得正是时候呢。”
  正在说话间,苏凰已奉了茶来,给座上几人都斟上。郭明嫣端起茶杯深嗅一口,把脸略略偏向徐孟娣,微笑道:“许久没见你,倒觉着你越发瘦了些,头晕的毛病可见好了吗?”
  顾行珮这才又仔细打量她一番,果见她面色虽白却有病态,两颊上敷的胭脂也浮在上面,呼吸也是又急又短,哪怕唇上点了桃花般的淡红,终究掩不住底子里的气血亏虚。方关切道:“妹妹身子弱,可请太医诊治过?你还年轻,须得好好将养,日后也好为皇家诞育子嗣啊!”
  “多谢娘娘关怀。”徐孟娣神色黯然,落寞道:“太医看过也是无用,左不过是开了方子让人每日熬着归脾汤在宫里。从在家时起,这药喝了总有五六年了,早也喝、晚也喝,病却从未见好,因着这个,太医也都说……妾身底子太薄,哪怕是怀上了孩子也保不长久,怕是没那个福气为陛下诞育子嗣了。”
  天边的云层里透出金晃晃的阳光来,一缕缕洒到殿前,和着殿里焚着的静谧木犀香味道,众人一时的默默无语竟成了压抑的阒寂。孩子永远是皇城里最难以言说的话题,若众人都有,那么为了储君之位,兄弟睨于墙自然不能避免;若人有我无,心中酸楚更甚,似烈火焦灼;若像眼前这般,无一人为人母,那么一旦触及无法诞育这样的伤心事,便只有几句淡淡的劝慰,随之而来的默然沉寂,恰似兔死狐亦悲。
  幸而死寂只僵持了片刻,门外宫女便来报:“禀各位娘娘,永和宫宝林来了。”
  等见过礼,苏凰照例去上茶,茶香四溢,清气扑面,然而她还是闻到了一缕再熟悉不过的幽香,如他乡遇故知,立时让人酸了鼻子,红了眼眶。她将茶盘递给沏茶的宫女,垂头站到一旁,静静地听南春言语:“妾身卑贱,没有拿得出手的好礼来给婕妤娘娘贺一贺,唯有这小巧一盒,虽不甚珍贵,倒也能聊表妾身心意。”
  内屋里早已堆着其他嫔妃的贺礼,徐美人的紫檀座纯白和田玉送子观音像,方充仪的羊脂白玉仙桃摆件,郭充容的喜上眉梢纹端砚及竹雕留青山水纹笔筒,任何一样都比南春手上这个乌黑粗陋的盒子华美精致。顾行珮原本也没打算收南春的贺仪,见她说得自信满满,倒有了些兴趣:“这盒子里是什么?”
  南春让身边的宫女把木盒呈交给顾行珮,恭敬道:“妾身听闻婕妤娘娘喜欢玉兰,景福宫也是成片的玉兰树,只是现在早已过了玉兰花开的时节,那种幽静的香味也难以寻得了。妾身请人做了一盒香膏,虽然不是十成相像,但韵味还是得了几分,便斗胆拿来博娘娘一笑。”
  顾行珮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下去,强撑着应付了几句便让人拿进去好好收着。几人聚在一块儿说了半日话,徐孟娣头晕的毛病发作,便先告辞回去,虽然已将近用午膳,但众人都知道她的病向来受不得劳累吵闹,也就不多留,只嘱咐了她身边的宫女仔细照顾。
  不多时,云惠吩咐了去厨房问话的人回来,午膳便开始着手布置了。席间珍珠酪玫瑰酒,一群年轻的女人在一起,总是要热闹一番,顾行珮又是早具才名,行酒令、接花诗自然免不了的。顾行珮与郭明嫣满腹诗书,接诗不在话下,就连南春早年也跟着苏凰看过一些名家,也勉强应付得过去,只苦了方灵舒,虽出身高贵,却向来不爱诗文,只能罚酒受过。
  一轮轮下来,等到饭毕之时,方灵舒已经醉得不轻。苏凰见状,连忙端过准备好的茶给她漱口,方灵舒刚刚接过去,边上突然窜出一只猫,凶神恶煞地朝这边扑来,吓得她立时花容失色,茶也泼了。众人都被方灵舒的一声尖叫唬得愣住,还是云惠反应得快,打圆场道:“嗐!这猫儿也真是的,看到这帘子上垂下来的流苏一晃一晃的,还以为是在逗它玩儿呢,先前它一直躲着睡懒觉,也没人管它,这么猛地一跳出来,倒把充仪娘娘吓着了,真是该死!奴婢这就叫小安子把它抓住了处置去!”说着便抬腿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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