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凰的眼皮陡地一跳,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李昭炽瞟了一眼赵吉,看着赵吉去找住持了,才悠悠说道:“我有好缘由,只是要找个清静的地方,慢慢说与姑娘听。”
☆、78入宫
不多时,住持便与赵吉来到跟前,苏凰见住持似乎有些拘谨,心中还在纳闷,住持却向李昭炽双手合十深深行了一礼,道:“此地不是说话之处,施主请移步禅房吧。”
苏凰望向南春,见她也是一脸疑惑,便握紧了她的手,默默地跟了过去。
禅房幽宁静谧,窗棂上糊的窗纸绵密厚实,连春日的阳光也隔断了似的,这样安静的地方蓦然闯了五个人进来,便显得有些杂乱烦扰了。李昭炽向赵吉一扬脸,赵吉便低头退了出去。住持愈发恭谨,请李昭炽在上座落了座,便连忙跪下:“陛下驾临,实属蔽庵之幸。”
苏凰看了李昭炽一眼,又看看地上跪着的住持,一时想不通是怎么回事,只好勉强笑着去拉住持起身:“住持师傅怎么这么糊涂,哪能随便就叫人作‘陛下’的?快快起来,不然被人见着,可是死罪!”
住持向苏凰使个眼色,低声道:“慧安,快跪下,他就是几月前登基的三殿下!”
苏凰犹自不大相信,正慢慢地欲跪下去,南春却扑通一下跪到地上,含泪拜倒:“陛下万岁!”
李昭炽大步走过去扶起苏凰,又向南春与住持道:“起身吧。”
苏凰转头看了看两人的神色,不动声色地抽出被李昭炽拉着的双手,轻轻哂笑一声:“这就是你的缘由吗?”
李昭炽信步走回座上,脸上是成竹在胸的笑意:“孟子云:‘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赡也。’我自信不是以力服人的暴君,表明身份也是为了让我在接下来要说的话上不必再多费唇舌,而非以帝王之尊强迫姑娘做什么。”他向住持点点头,道:“住持师傅可着人帮两位姑娘收拾东西……若庵中人问起来,师傅应当知道如何应对。”
住持脸上现出为难的神色,又不敢直言拒绝,喏喏地站在那里,便有些踌躇。苏凰咬了咬唇,向李昭炽道:“你既说不以力服人,为何又自作主张让住持收拾东西?我并不想离开碧云庵,你若念及往事,便带南春走,拉上我做什么?且出家人不打诳语,住持一心向佛,必不敢违背清规,你倚势令她说谎,岂不又是以力服人?”
“姑娘的性子似乎愈发刚烈了。”李昭炽的声音悠悠响起:“姑娘若知道我会告诉你什么事,或许会想马上就进宫去呢,行路匆忙,当然要早些收拾东西。而住持——”他深深看了苏凰一眼,“出家人不是以慈悲为怀么?杀死人的真话和救人性命的谎言,哪一个更于她的修行?”
苏凰被堵得哑口无言,住持也被说动,马上退了出去。李昭炽这才请苏凰在对面座上坐下,道:“安国公的死,姑娘可还记得?”
苏凰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要去回忆那些痛苦的记忆,“家门之变,怎么会不记得。”
“草枯天寒,姑娘可曾祭拜过段公子的坟冢?”
苏凰起身狠狠瞪向他:“陛下有何事,不妨直说。”
南春见气氛有异,急忙过去拉住苏凰的衣袖:“小姐,穆……陛下他……一定不是故意惹你伤心的!”
李昭炽气定神闲,随手拿起桌上的经书翻看了几眼,道:“当然是故意的。不让她想起当初是多么痛苦,怎么会好好打起精神活下去?至亲至爱的人一一逝去,害死他们的人却活得风生水起,”他向苏凰粲然一笑,“怎么,苏姑娘,你能做的只是隐姓埋名,躲在这座小庵中,用这些百无一用的经文消磨心智吗?”
苏凰蹙起眉:“害死他们的都是废帝,即使现在不再是九五之尊,我也毫无办法,难道我心头恨毒了他,我便可以杀了他?请陛下不要愚弄……”
“如果真凶不是他,你还说自己无能为力吗?”李昭炽合上经书,扔到桌上,“你若进宫,我可以助你复仇。”
苏凰深吸几口气,道:“我并不想什么复仇,冤冤相报,永无宁日,就算真凶另有其人,上天会惩罚他的。”
“你不想,可你的爹娘,你的哥哥,你的新嫂,你的……珣卿,他们也不想吗?他们的身体被早早地埋到地下,陪伴他们的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和苦寂,若上天有灵,那他们也应有灵,亡灵有知,也愿意这样含冤一世?安国公地下有知,也愿意这样冤屈地背负不应有的罪名?”
“你是天子,臣子的冤屈自然有你洗刷。”
“我是天子,也是天。”李昭炽道:“成事在天,可谋事,在人。”他阔步走到门口,转身又向苏凰道:“只有你进宫,他们的仇才能报。我在庵外等着,你如果明白事理,就当出来。”
木门“吱呀”两声,打开了,又合上了,禅房一下子安静下来,像没有人来过一样。南春的轻泣如晨课的木鱼声般一嗒一嗒地敲在苏凰的心上,让她本就是一团乱麻的心情更加烦乱无措。她走近一些,轻轻抚着南春的背,柔声道:“他虽然成了皇帝,但也是个念旧的人,你在他身边,应该不会再受苦了。”
南春转身抱紧她,哭得更加厉害:“小姐,他心里的人,是你啊!”
苏凰心中一紧,轻轻推开南春的手,正色道:“我与他来往不多,你何出此言!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知不知道?”
“那小姐决定进宫吗?”
苏凰摇摇头,眉心轻蹙道:“我也不知道。”
“既然这样,那南春帮小姐做决定吧。”
山下的马车装着又厚又密的帘子,车内坐了三人,总觉得闷闷地透不过气。苏凰回想着南春刚才的话,突然对以后的生活有隐隐的畏惧,都说是一入宫门深似海,可现在还没入宫,她就感受到了将来不得不面临的算计与敌意……南春,她自小与自己一起长大,什么事都以自己为先,多苦的事也与自己一起扛,在她身上,苏凰从来只看见过善良,温顺,和坚忍,可在她说出那番话的时候,苏凰从她眼里看到的,分明是不一样的东西,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却让人心头一颤。
一路有一搭没一搭地数着嘚嘚的马蹄声,等到骤然停住,苏凰便听见车外的声音:“哪个宫里的?”
“怡寿宫的。”
“怡寿宫可好久没人出来过了,有何事?”
“嘿嘿,大人通融通融,太后身子不大好,车上装的不过是些不值钱的药材,反正是要死的人了,要些药材就随着她吧,是不是?”
“你倒是个心善的,连她的死活也去管。行了,过去吧,好歹名分在那里,也别耽误了性命。”
马车又动起来,苏凰紧攥着衣角的手才慢慢放下来。南春却牵起她的手,像爹娘死后,她在灵堂里泪都要流尽时那样安慰她:“小姐,没事的,我们都会平安无事的。因为有陛下在呢。”南春看了李昭炽一眼,旋即低下头去:“陛下,您会保护我们的,是不是?”
李昭炽还是一直未变的浅淡笑意,道:“我只相信,谋事在人。”
皇城广袤,永巷冗长。位于皇宫中央的乾泰殿重檐飞翘,金柱琼甍,三交六椀菱花满镂隔扇门窗,苏凰远远地望见,亦觉得是不容丝毫侵犯的皇家威严。李昭炽早已不知去向,只有跟来的内监领着她们去住处,又笑容可掬地向两人道:“咱家贱名赵吉,两位姑娘以后若有难处,尽管说与我听,咱家定会竭力相助。”
苏凰只是默默地向他报以一笑,南春一边四处打量,一边嬉笑道:“宫里果然与外边不一样,走到哪里都是这么好看。赵公公,我们以后住哪里?也会是这么好看的地方吗?”
赵吉甩着拂尘,意味深长道:“姑娘们今日住的只是下房,至于以后,咱家可说不准喽!”
南春又笑盈盈地问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赵吉一一答了,不多会儿便走到了住处。居室很简陋,虽看得出是新建的房屋,但里面的陈设唯两张窄木床和一套粗陋的桌椅而已。还未进门,南春便笑嘻嘻地对苏凰道:“这里倒与庵里差不多了,若点几炷香燃着,可不又是现成的佛堂了?”
苏凰还没答话,迈腿进去,却见一个年长的宫女坐在南墙边的小凳上,那宫女见了赵吉,忙起身行礼道:“赵公公让奴婢过来,有何事吩咐?”
赵吉指了指苏凰二人,“这是新进来的宫女,御前正好有空缺,她二人看着还机灵,你好生教导着,五日后便派去轮值吧。”
宫女为难道:“按规矩,御前的人都是选的用熟了的宫女,半步都不能有差错,这两人刚刚进宫,什么都不懂,万一有什么行差踏错,触怒了龙颜……”
“什么都不懂,你教了不就懂了?”赵吉拨弄着帽上垂下的珠子,“梅隐,这一桩事做好了,可是前程无量;若是做不好,你也没脸做教引姑姑了。”
☆、79龙颜
梅隐是宫里多年历练出来的教引姑姑,惯会察言观色,闻言立马赔礼道:“多谢赵公公提点,奴婢一定尽心教导着,请公公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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