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怀倾连忙上前为她们开脱:“是我让她们去看一看马儿,不关她们的事。”
芸娘抛出一个媚眼,笑意深浓:“既然是萧公子请去,芸娘不敢不给面子。只是苏姑娘要跟我去见一见客人,这可耽误不得了。”
苏凰还未问是见什么人,萧怀倾已恼起来:“凰儿虽充为乐户,却是清倌,不明不白的,去见什么客人?”
芸娘“哟”一声,笑意愈深:“萧公子可是心疼了?清倌只是不陪人共度良宵,若有客人吃饭喝酒要人弹曲子助兴,一样是要出去见人的。”她贴到苏凰身旁:“萧公子不许她见客人,可方才她不是出去见公子了吗?公子不把她当乐伎看,旁人却一直都是把公子看做苏姑娘的客人的。”
苏凰想着,不过是去弹首曲子,以后一生都要在教坊里过了,也不怕去抛头露面的见客人。便向萧怀倾道:“罢了。我早已不是官家千金,此身鄙贱,去弹曲助兴也无妨,怀倾哥哥先回去吧。”
芸娘带她去了前头的教坊。延庆坊的规模在京中首屈一指,房室也多,后部是几百余乐工乐伎及杂役的住所,前部便是是寻常奏乐待客之处。待客又分几部,除了苏凰去过的正堂,还有若干处用回廊连在一起的客室。苏凰跟着芸娘走了好久,才在一个偏僻的客室门前停了下来。
☆、26醴酒
芸娘嘱咐了她一句“好生陪着,别又出乱子。”便自己离去。苏凰站在门口,到底还是拉不下脸。直到芸娘都没影了,她才轻轻敲了房门慢慢挪进去。
客室里的帘子都拉上了,外面明明天光敞亮,里头却暗得像已过黄昏。几支银烛沾了浓烈的酒气,也像是醉醺醺的了,燃得心不在焉。
她慢慢走到里面,听见里头几个男人粗鄙的喧闹声,心里不觉厌恶起来,便不愿去看他们,只垂了头坐到珠帘后面自己弹起曲子来。她会的曲子并不多,除了从前在家弹过的几首雅乐,在教坊里学的只有两三首。
她自己选了一首最熟的《抛球乐》来弹,刚弹几句,有一个男人便淫笑道:“小娘子还没问过哥儿几个,怎么就自己弹起来了?可别心急呀!”
苏凰听出又是薛炎的声音,顿时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便停了筝,不耐道:“这首是我练得最熟的,大人要是点别的曲子,或许我还不会。”
薛炎灌进一口酒,眯了眼睛向同桌的几人提议:“哥几个是到教坊来找乐子,既然这个小娘子连小曲儿都不会弹,又有什么乐的?不如让小娘子出来陪着喝几杯如何?”
苏凰在帘子里已经又惊又惧,两只手抚在筝上不知该怎么办。天气热得很,屋里又不透气,她手心里也渐渐生出汗来。她正打算就这样推门而去,珠帘却“唰”地一声被人打起来,帘子边上的那个男人回头谄媚道:“薛大人果然好眼光,这小娘子生得楚楚动人,又是一身素衣,更叫人想好好怜爱一番呐。啊?你们说是不是?”
一群人连声附和着,打起珠帘的男人故意把帘子又拨开许多,用银钩子挂上了,回桌上吹嘘起来:“豆蔻梢头二月初,卷上珠帘总不如。果然今日见了才知道!这还多亏薛大人神勇过人,要是苏文德那老匹夫不死,这小娘子如今肯定还千尊万贵的,不定日后便宜了哪个小子。怎么比得上今日我们人人都能看上几眼的爽快?”
苏凰气急,本想咬牙忍一忍就会过去,结果又听见他们把父亲说得这样不堪,终于忍无可忍:“住嘴!不许你们这样议论我父亲!”
薛炎丝毫不以为意,一壁自在地斟着酒,更加猖狂地笑出声来:“瞧瞧!这才是有气性儿的,薛某一介武夫,不懂什么琴棋书画,却最喜欢这样烈性子的娘们儿!小娘子不会弹曲儿没什么要紧的,只要脾气对我的眼,薛某照样喜欢。你们看,我要是把她纳做第八房小妾,芸娘舍得不舍得?”
一个男人恭维道:“薛大人现在是陛下跟前的红人,芸娘一向最识眼色,大人发话,芸娘岂有不应的?”
苏凰又气又急,又不想再说什么让他们更有话头取笑,便起身径直向门外走过去。刚走几步,薛炎一个箭步便挡到了身前:“小娘子想自己走吗?哥几个可没尽兴哪!回头我要是一个不小心说给芸娘听了,小娘子岂不是要受皮肉之苦?”
苏凰瞪他一眼,绕过他仍往门外走,薛炎却一把钳住她的手臂。她挣脱不得,反而被越钳越紧,就像螃蟹夹住了猎物,一用力就要被拧断。薛炎一只手钳住她,一只手将手里的酒杯举到她面前:“今天助兴的乐伎实在该让芸娘好好调教一番。不过你要是饮尽此杯,今天便算你陪得尽兴,你想走也随你。”
苏凰扭过头去,看也不看他一眼:“大人果然是不知人伦的,我却不敢不遵礼仪。服丧之人三年不饮甘醴、不衣锦食荤,恕我不能让您尽兴了。”
薛炎的脸在摇曳着的烛光里如夜煞一般狰狞:“是吗?人伦是什么?还请小娘子赐教。”说着,直掰过她的脸,将一杯酒硬生生灌到她嘴里。她拼命摇着头,纵有清酒泼洒出来,仍然还有一些倔强地奔进喉咙,她的泪一下子被呛了下来。
☆、27觏闵
薛炎灌完了酒,便悠然自得地走回酒桌,苏凰失魂落魄地往门外去,里面有男声说了一句什么,然后是满屋子令人作呕的淫笑,然而她什么也顾不得,只想快点跑回去。教坊的回廊真多,一道道雕梁曲栏好像是永远没有尽头的。明亮的日光投到她身上,却像一把利剑刺向心里,烧得五脏都灼痛。
跑了好久好久,她终于看到自己住的院子,便冲进去直舀了清水来漱口。南春见她哭着跑回来,忙问:“小姐怎么了?”苏凰只不做声。
萧怀倾被楚姬请过去听她弹筝,却一直放心不下苏凰,从窗里看见她急冲冲地跑了回来,连忙出来进了苏凰的屋子。他听南春在问缘由,便也立于一旁静静等着,然而苏凰只一味舀了清水来漱口。他过去夺下苏凰手中的瓷碗,按在她不住颤栗的肩上:“凰儿,没事了,没事了。”
苏凰慢慢软下来,倒进他怀里:“怎么会没事?爹娘和哥嫂尸骨未寒,我却已经喝进了酒……”
萧怀倾嗅到她身上清幽疏淡的辛夷花香,又欢喜又心疼:“是谁欺负你?我去给芸娘说说,让她不要再让你受这样的委屈。好不好?”
“芸娘怎么愿意得罪薛炎?”苏凰咬一咬唇,喃喃道:“薛炎如果真把我买去做妾,芸娘只怕也不会拦着。”
楚姬也跟了进来,听了这句,惊叫道:“怎么又是薛炎?上次他已经在正堂羞辱了苏姐姐,今日又是他?他明明知道苏姐姐在热孝里,还要让她饮酒,真是禽兽不如!”
萧怀倾看向楚姬:“薛炎时常骚扰苏姑娘吗?”
“是啊,上次在正堂,可把我们都吓坏了!”楚姬歪头想了想,“还不远,就是昨日。”
萧怀倾把苏凰抱得更紧一些:“凰儿,你怎么不告诉我?”
有微微的清风穿堂而过,把她吹得清醒起来。她红了脸挣开萧怀倾的手臂,慢慢走到桌边坐下:“已经到了这里,即便告诉你又有什么用?你如今能帮我几次,可往后只怕更难过。”
萧怀倾像被冷水当头泼下,沉默半晌,终于低低开口:“明天我再来看你。”
他走出延庆坊,七月底的天气,真是骄阳似火,坊前的几株芭蕉都怏怏地垂下了叶子,连知了的鸣叫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教人听得也没了精神。带出来的长随正牵了马在大门右边的石狮子脚下坐着等他,见他出来,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恭敬道:“公子出来了。”
萧怀倾翻身上了马,凝神想了好一会儿,终于问了一句:“霄宁,我是不是很无用?”
霄宁在前头牵着马,回头道:“公子说笑呢,公子是萧家的嫡长子,家世高贵,怎么会是无用的人?”
萧怀倾却仿佛并不高兴,愈加苦了脸,自语道:“是啊,怨不得凰儿看不上我。我所有的,也不过是家世罢了。”
他到家时萧明远正在书房与人议事,好不容易等到客人都走了,天色就晚了下来。他踏着月色映出的萧疏错落的树影,站在父亲的院子里,远处传来不知哪家的凤箫声,婉转幽咽,像女子凄哀的饮泣,与摇摆不定的树影一起印到他的心上,让他更坚定几分。
等了好久,书房的门终于开了。萧明远背着手站在廊前的暗影里,脸色阴喜不明,只有淡淡一句话传来:“若是想清楚了便进来。”
他跟在父亲身后进去,几支银烛暖黄的光在行动时生出的微风里轻轻晃动着,像有细细的绒毛拂在心上。在父亲面前,他总是不容易开口要求些什么。踌躇片刻,萧怀倾还是跪下了:“爹,我要把凰儿赎出来。”
☆、28离京(一)
“哦,”萧明远头也不抬,手里的青玉紫毫也不曾停下来,“赎出来以后,你如何打算?”
萧怀倾见父亲没有反对,更大了胆子:“我要娶她为妻。”
萧明远像是听见三岁幼孩说了一个玩笑,反问他:“萧家是什么门第?苏家是什么门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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