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不做他想。
可惜,凤酌摇头,“不曾,止戈好言好语说的。”
凤缺深呼吸了口气,他无法再维持起先的动作,只得放下手,隐在袖中捏了捏,这才道,“你当明白,楼逆野心勃勃,贵为亲王,眼下大势,多半是要坐上那位置,到时候你当如何?忍受三宫六院,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蹉跎,失了本心。”
凤酌咬了咬唇,“三儿想过,止戈说,他志不在此,且他过世的母妃,也让他起过绝不妻妾成群的誓言。”
然这样话,只惹来凤缺的一声嘲讽的讥笑,“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男子兴头上的话,凤酌你竟也信?你当真……”
他顿了顿,掩下眼睑,声若冰渣,“另我失望。”
轻飘飘的几个字,像是雷锤击打在凤酌心上,她面色发白,舌根发苦,“长老,三儿有让止戈立下字据,他若让我不如意,三儿自当远离,他不得痴缠。”
说着,她掏出叠的四四方方的字据,神色莫名。
凤缺盯着她手心的字据,小小的手多半好些日子没再解过玉,从前有点的薄茧已经消退,越发显得那葱白如玉的手柔弱无骨来。
好一会,他听见自己声若平波的道,“楼逆是真小人,手段不拘一格,这字据日后他定会想方设法拿到手。”
凤酌五指一屈,捏着字据,平眉一皱道,“三儿晓得藏起来。”
“给我,”他向她伸手,索要那字据,“藏我这。”
凤酌半点都没犹豫,当真就将那字据送上,凤缺动作有些许僵硬地收回手,顿觉那字据挨着掌心,烫人的很,“我若拿此字据要挟楼逆,你当如何?”
闻言,凤酌一愣,随即笑了,“长老是正人君子,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好一句正人君子,就让凤缺哑口无言,她当不知,凤缺哪里是想当什么正人君子,他其实宁可折了身段,像楼逆那般活的肆无忌惮没脸没皮,总归能的得偿所愿,又有哪点不好。
然而,他生与凤家,长与凤家,早已经养成了一板一眼的性子,凡事都秉承规矩来,便是连那等动了凡心的心思,都只能缄默不提,谁都不能说,一辈子闷烂在心底,成为他一个人的伤疤。
他眉目冷清,其实有诸多的话想说,然而嘴巴像是被什么粘合住了,再说不出一句话来,静默半晌,他只得道,“凤宁清若来找你,勿须理会,再过几日,我便将人遣回去。”
凤酌点点头,想了想,她还是将凤宓同周家有勾结之事细细说了遍。
哪知凤缺眼皮都没多抬一下,“此事你不用过问。”
凤酌晓得多半楼逆都有后手,遂不再多问,只与凤缺道别回了房间清净的小憩一回。
凤缺看着凤酌进门关门,他这才回了自个的院落,关上门口,整个人倏地就无力起来,他坐到桌边,长袖不经意间拂动,就摔了一套茶盏,他看着那字据,良久说不出话来。
只觉胸口憋疼的厉害,一抽一抽的,像是钝刀割肉一般。
单手捂脸,他就低低笑出声来,用他自己从未有过的语气轻声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大夏朝有律例,同宗共姓者,皆不得为婚,虽凤酌并无凤家血缘,可到底还是上过凤家族谱的,这便既是同宗又是共姓。
即便他晓得,那族谱,也是分了内族谱和外族谱,可到底是皆为凤家族谱,他又岂能做出与禽兽无异之事来。
他那般坐了几个时辰,忽的回过神来,瞧着桌上的字据,腾地起身就去找了方美玉来,摸出刻刀正要雕琢之际,似想到什么,又将刻刀换到左手。
反手落刀,技艺生疏,一不注意,锋利的刻刀就在他手上划出道道血淋淋的口子来,将一方白玉染成了血玉。
凤缺好似感觉不到疼痛,他一刀一刀用左手雕琢,直到第二天早上,一枚大凤展翅的臂钏雏形就出现在他手上,然,好端端的一臂钏,却只有一半。夹欢每扛。
他将这染血的臂钏扔进清水中泡着,又去寻了一模的白玉来,复又雕琢。
凤缺将自个关在屋子里头,两天两夜,就连吃食都是端到他屋门口,他饿的慌了才去用几口,后又回来继续以左手雕玉。
最后一日,他从清水中捞出两枚一模一样的臂钏,无视已经刀伤满步的一双手,将那两枚臂钏左右一合一扭,只听的咔的一声,两枚一半的臂钏合二为一,成为完整的一枚臂钏。
凤缺甚是不满意,他皱眉看着那臂钏雕工粗鄙,半点都瞧不出他往日的风格来,即便再不满,也只的松了眉头。
他反手再一扭,那臂钏又分而为两半,其中衔接处,却有一指来长的空洞,咬合上后,根本看不出来。
他衣衫皱巴巴的,却是顾不得,将凤酌那字据展开,小心地裹成长条,塞进臂钏空洞中,藏的严严实实,任谁也想不到,他这才暗自点头将那臂钏咬合上。
如此一番,还是用最不妥当的左手用刀,几乎耗尽他所有的心力,做完这一切,他直愣愣地看着那臂钏,原本清冷如仙的气度成为一潭死水,不见半点波澜。
颌下生出的青灰胡茬,竟让他多了几分凡世俗人的味道来,然而隐隐的颓败从他身上像雾气一样弥漫上来,他慢慢合上眼,歪倒在床沿边,睡了过去。
不可言说的情感,早在不知不觉间就成长为他无力抵挡的参天大树,他愤怒自己,遏制过,也疏离过,然,只能证明他是有多无能。
是以,他能为她做的,原本以为是天大地大的放飞,她若想寻玉,便可四海为家,她若想解玉,凤家从不缺原石,甚至于,她想自立门户,他也是能为她办到的,或者他还可庇佑她一世。
然而,他想过很多的日后,唯独没曾预料到结局。
偶有梦回之际,他时常想起她捧着帝王绿出现在他面前的那日,脆生生喊着,“长老,这是三儿孝敬与您的……”
她视他为长辈,他从来都晓得。
所以,他唯有妥善安置好她唯一的退路,这也是他仅能做的。
如此单薄而简单。
173、娶正妃?亦或娶侧妃?
凤酌在端木府还没过半天,楼逆就赶来捉人了。
也没惊动任何人,就那么悄无声息地进了府,径直往凤酌从前的小院去。瞅着正在小憩的凤酌,弯腰将人抱起来,大吃咧咧的就回了亲王府。
凤酌是在半路转醒过来的,她觉热的慌,八九月的时节,就是干坐着都嫌热,更勿论楼逆还将人整个拢在怀里,他好似感觉不到热,还颇为享受这种软玉温香在怀。
凤酌一瞥嘴,抬手抵住楼逆下颌,将人从自己身上撕开。挪出身来,坐到马车对面,她扇了扇袖子,小脸热的绯红,十分嫌弃的道,“离远点!”
楼逆低笑了声,探手过去,指尖缠住她一撮青丝,道,“师父怎的又跑回端木府了,可是厌烦弟子了?”
凤酌白了他一眼,“可不就是烦着。”
听闻这话。楼逆反而笑的越发深邃,他跟着挪过去挨着她坐,“那可如何是好?弟子越发的喜欢师父呢。”
凤酌被这话臊的耳根发烫,她抬脚就踹,将人掀开了,瞪着他道,“孟浪轻浮,岂非圣人君子之道?”
楼逆无所谓地坐起来。靠在马车壁上,勾唇就道,“师父又不是不晓得,弟子本就不是什么圣人君子,哪里会顾忌那些。”
让这话一噎,凤酌竟觉无言以对。
两人腻腻歪歪地回了亲王府,一进偏厅,就有宫人端茶送水,茶是爽口的凉茶,水是冰水,还有在井里镇过的西瓜。
那瓜瓤也是切成了小块,码好放在骨瓷白盘中,红白相间,煞是好看。
楼逆拿银签子插了块,送到凤酌嘴边,凤酌一抬眼。就见那个叫莞尔笑的宫人拢着手站在角落里。
她倏地就想起祖母绿玉镯的事来。
轻描淡写地看了莞尔笑一笑,目光还特别在她手腕扫过,又斜瞥了楼逆一眼,楼逆居然福至心灵,挥手屏退莞尔笑,凑过去将西瓜塞到凤酌嘴里问道,“师父,有话当说无妨。”
凤酌鼓着腮帮子吞了西瓜,觉得爽口好吃。捻了银签子,自顾吃了起来,还边道,“那宫人是何故?”
她见那人不甚舒服,这会自然就不藏着掖着。
楼逆轻笑了声,屈起指腹为凤酌揩了嘴角的西瓜汁,他半点不嫌脏,竟在凤酌的注视下,将指腹那点瓜汁送进嘴里吮了。
凤酌拿银签子插西瓜的动作一顿,琉璃眸子瞪的老圆,吃惊地看着他,尔后轰地面颊就爬起了薄粉,从前不觉亲密有异,眼下关系非比寻常,她倒时时刻刻都感受到徒弟那种不庄重,真是叫她羞耻难当。
羞耻的过头了,就化成了恼怒,她指尖一捻,银签子化为流光,嗖的就穿透楼逆的长袖,将之钉在圈椅扶手上,她平眉一竖,还呵斥道,“光天化日,成何体统!”状反女血。
楼逆看了看被穿透的袖子,他拔下银签子,这件衣裳就算是废了,这才慢悠悠的道,“谁觉得碍眼,站出来,本王削了他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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