屿筝微微捏紧手中的玉瓶和信笺,便吩咐芷宛:“郁司药忌日时,烧些纸钱给她。到底,她也对本宫有恩……”
“是……”芷宛轻应着退了下去。
屿筝倚在廊下红栏旁,展开手中的信笺,但见上面用娟秀的笔迹落下一行字:“生亦死,死亦生。”除此之外,别无他语。屿筝疑惑地看着信笺,又细细查看了一番,确定再无遗留,这才皱眉看向手中的玉瓶。打开轻嗅,便是一股清浅的药香传来,只是屿筝并不知这玉瓶中装着的到底是什么药。她不明白,郁心临死前留下的东西,到底有什么用途……一时间,屿筝陷入了沉思之中。
入秋之后的天渐渐寒凉起来,原本花团锦簇的宫闱如今显得颇为萧瑟。琴月轩毁于那场大火,之后璃容华便挪入了岚静殿的偏殿安养。因得由李霍一手照料调理,璃容华的身子也愈发见好起来。然屿筝每日晨昏定省时,自然瞧得出皇后那张脸愈发阴沉了。
这日,依惯例在清宁宫请安之后,屿筝并未径直回岚静殿,而是带着芷宛往御花园中行去。
芷宛见到主子那日拿到郁司药留下的东西后,便总是愁眉不展,虽是有诸多疑惑,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询问。
二人默默在芙蓉园行了片刻,但听得一个低沉的声音缓缓在身后响起:“微臣给贵嫔娘娘请安……”
屿筝回过头,却惊讶地看到一袭月白长衫的顾锦玉立在身后,而花玉荛则一脸漠然地站在他的身侧。
芷宛自是不知顾锦玉的身份,只纳闷地看向眼前的女子道:“遥羽姐姐?你怎么会在这儿?”说着芷宛看向屿筝道:“娘娘,不是说遥羽姐姐她已经……”
“死了!”屿筝目不转睛地盯着花玉荛道:“芷宛,她不是遥羽,不过是长得很像罢了……”
听闻此言,花玉荛倒也不争辩,只拂礼请安,淡淡一笑道:“虽不知贵嫔娘娘口中的遥羽为何人,不过奴婢瞧得出,娘娘倒是待她冷淡的紧……即便是说这般的话,也未见娘娘眉头皱过一皱……”
眼前女子开口说话,芷宛听她的声音也与遥羽无异,可为何娘娘口口声声说眼前的女子并非是遥羽姐姐呢?而更奇怪的是,连遥羽姐姐也不承认。二人倒是有些心照不宣的默契。
“芷宛……”屿筝淡淡说道:“来见过顾大人……”
芷宛虽不知眼前这温玉一般的男子到底是什么身份,可听得主子如此吩咐,便急忙拂礼:“奴婢见过顾大人……”
自屿筝入宫,顾锦玉便没能再见到她。只有王爷逼宫那日,匆匆在紫宸殿一瞥。只是那时,顾锦玉一心为战,倒也无暇顾及屿筝太多。如今细细打量,才发现眼前的女子早已不是在白府时那个心思独特的小丫头。
眼前的屿筝着一袭绣着海棠的裙衫,鬓上压着的发簪珠翠玉润。早已没有了在白府时那般笑靥盈盈,清冷的神情中,双眸却含着厉光,毫不掩饰地看向花玉荛。
“芷宛,你先退下,本宫和顾大人有话要说……”屿筝沉声吩咐。芷宛应着便匆匆行远。
屿筝这才看向顾锦玉,随即便抚了一礼道:“屿筝多谢顾公子……”
“这是做什么?”顾锦玉急急上前一步,扶住了屿筝的手臂,随即却像是触电一般,迅速地收回了手。
屿筝看向眼前的男子,许久不见,他已不似在宫外穿的那般花团锦簇,更敛去了眼角眉梢间的一抹邪魅。如今一袭月白长衫,玉簪绾发,倒显出几分温润之意来。这样的顾锦玉,容颜愈发清傲,轮廓分明,平生俊逸之美。这样的顾锦玉叫她觉得陌生,却又添了几分亲切。或许是因为他眉间憔悴之色,让屿筝颇有些在意。
那日紫宸殿中,听到他与王爷的对话,猜测二人必是有着莫逆之交。可看当时的情形,也大抵瞧得出,这所谓的“莫逆之交”也尽数在皇上的掌控之中。但顾锦玉这般憔悴之色,想必心有戚戚,亦觉得歉疚。
见屿筝怔怔盯着自己,顾锦玉难免心神一动。虽是知道如今二人身份有别,可这样直接又清澈的眼神,仍是叫顾锦玉悸动不已。与当年在玲珑绸缎庄相见时,并无二般。
这样的心神虚晃,只让顾锦玉觉得前襟发烫,揣在怀中的那支蝴蝶簪,自屿筝遗落之后,便再也没有离开过他。每日用手指摩挲轻拂,那蝴蝶簪已染上了温润的光泽。而顾锦玉觉得,每每注视着蝴蝶簪时,屿筝的笑靥便会清晰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他从未想过,还有机会能与她再度相见。
一个是高高在上的贵嫔娘娘,一个是没入人群,隐秘自身的影卫首领。这样两个身份悬殊的人,能再度相见,已让顾锦玉觉得意外。可更加意外的是,如今望向屿筝的这一瞬,才叫他清楚地察觉,自己的心意并未因眼前这女子身份的更改和时间的推移而淡去分毫,反而在相见的一瞬,更觉强烈。
沉寂许久的一颗心,像是要从喉咙中蹦跳出来。顾锦玉从未有过这样难以自控的情绪,除了“造化弄人”,他无法再想出其他什么词来形容这次偶然的相见……
然而再悸动的心,也不能叫他做出逾越礼数的行径。无论如何,他的心里也牢牢记得,这是皇上的妃嫔。故而心中的话哽在喉中,见屿筝言语间,似是只以尚在白府时那般称呼,顾锦玉转而扯起一丝久违的冷魅笑意道:“为何谢我?”
绝境逢生君心离(二十三)
屿筝浅浅一笑:“入宫之后,屿筝自知许多事都得益于顾公子出手相助……,如今却只能简单道一声谢,已是无地自容……”
顾锦玉眉头一皱,望着眼前的屿筝,心头微微一痛:“你可知,如今所掌握的一切,并不会叫你心安,反而会拖着你一步步行至深渊……”顾锦玉略一停顿,只掩了自己焦灼的神色缓声说道:“入宫前屿沁兄嘱托我,无论如何,叫你周全自己。你所担心的一切,交给他便是……”
屿筝望向顾锦玉,她一直以为,眼前这男子总是不羁,不是这般将心思隐藏起来的人。可如今看来,并非如此。她只是婉婉垂下眼帘,轻声一问:“哦?哥哥这么说?那敢问顾公子一句,二娘的事,哥哥可知道?”
顾锦玉一怔,显然没有料到屿筝会如此聪敏。他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地掩饰:“虽未告诉他,但用不了多久……”
“用不了多久……”屿筝冷冷打断顾锦玉:“用不了多久,哥哥就会知道,二娘杀了我娘亲。还会知道,二娘是父亲赎来的舞姬,非但如此,她还与明相府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屿筝缓缓摇摇头:“且不说哥哥受不受得住这一切,但凡风声一旦走漏出去,明相难道会坐视不理?堂堂后宫之主竟有着出身这般卑贱的姑母。依顾公子对明氏一族的了解,想必不用我多说,也该知道后果会是什么?”
抑制着心中强烈的恨意,屿筝握紧了拳头,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平稳无惊:“比起父亲和哥哥的安危,我更愿意将这秘密埋在心中……”
看着屿筝发红的眼眶,顾锦玉担忧地问道:“你当真……能当做不知?”
但见屿筝抬起泪眼迷蒙的双眸道:“还望顾公子保守秘密……”
顾锦玉似是还要说什么,却听得一侧的花玉荛带着几分轻蔑道:“爷自是不必替贵嫔娘娘担心,娘娘的心硬着呢……她若能做不知,想必不会叫别人看出一丝破绽……”
“玉荛姑娘说的不错……”屿筝毫不示弱地迎上她嫉恨的视线:“不过,若说狠心,和玉荛姑娘比,本宫甘拜下风……”
屿筝的话音方落,便察觉到花玉荛面上一闪而过的慌张之色。瞧来她定是没有说出屿筝被拘为人质的情形,多少与她逃不了干系。
听到这话,顾锦玉自是有些在意。花玉荛奉他之命以遥羽的身份入宫,便一直周护在屿筝身侧。可如今听来,二人却有了几分针锋相对的意味。
“这话是何意?”顾锦玉沉声问道,侧头瞥向花玉荛的眸中带了几分冷色。
花玉荛最怕的,便是顾锦玉以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感情,仿佛在看一盏搁在桌上的宫灯那般随意淡然。她忽然有些后悔方才的出言不逊,激起了屿筝的怒意。毕竟,因得她刻意离开岚静殿,而使得屿筝身陷险境。
“爷……”花玉荛喏喏,却不敢再说下去。
不料屿筝却淡淡一笑道:“玉荛姑娘一心为某个人着想,甚至不惜放弃一切,可不是要比本宫更狠心些吗?只是这心狠背后,怕是有太多心酸……”屿筝一边说着,一边收起了笑意,神情中泛起一丝苦涩,她自是知道花玉荛为何这般待自己,若是她起了杀意,也不过是太在意眼前这人罢了,而这样的痴心,在这冷冰冰的宫闱中,又怎能忍心叫人斥责。
屿筝这话说得直白,顾锦玉亦不傻,自是明白其中含义,脸色沉了几沉,负在身后的手微微握成了拳状,倒是一侧冷媚惯了的花玉荛一反常态地微微红了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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