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玄闻听,走上前去,暗暗低语:“属下察觉到,岚静殿那边也有所动静,想必这几日也是按捺不住了……”
明熙轻捻着胡须,阴沉一笑:“那便给这位贵嫔娘娘一个机会……”
岚静殿中,灯花轻爆,让屿筝从浅梦中惊醒。未扣好的轩窗不知何时被吹开半扇,夜风习习,叫人心凉。
屿筝望了望身侧睡熟的皇上,小心翼翼地起身,却惊觉自己的手被牢牢握住。意图悄然抽回,却换来皇上一句低沉的梦呓:“筝儿……”
心潮翻涌,屿筝怔怔望着红纱垂曼掩映着的那张英俊的脸庞,宛如孩童一般沉静的安眠,却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屿筝将另一只手探向枕下,摸出一支样式极简的蝴蝶簪来,没有镶嵌华丽的珠玉,只有那尖锐簪尖闪动着寒光。
屿筝知道,只需自己的奋力一刺,所有的一切都会烟消云散。然而颜冰的话不知为何却在脑海中萦绕着:“若我为了一己之私,而至天下人于水生火热之中,又当如何?”、“你是你,雪儿是雪儿。我瞧得出,皇上是真心待你,莫要因为雪儿,失了自己的良人……”
这两句话在脑海中混杂着响起,叫屿筝心思烦乱,她不免闭上眼,皱眉轻轻摇了摇头,试图把这些声音从脑海中驱逐出去。忽然,一个声音温柔响起:“怎么醒了?”
心下一惊,手中的蝴蝶簪便掉落在锦被上。随即皇上坐起身来,将那簪子拿在手中轻轻摩挲。
一时间,屿筝只觉得背脊冷汗淋淋。这只簪子,是在行宫时所得。行宫中,皇上赐居的沐晨楼正是当年雪儿姐姐所居之处。床榻的穹顶上藏着的妆匣内,便安然放着这支蝴蝶簪和那些只写有“既为棋,何来心”的信笺。
回宫之时,屿筝带回了这支蝴蝶簪。如今见皇上颇带深意地打量着手中的簪子,她生怕被认出是雪儿姐姐所有之物。亦或者,怕被皇上瞧出,那一瞬曾涌上心头的弑君之心……
不料,皇上只是浅笑着将屿筝的长发轻轻挽起,又用蝴蝶簪轻柔簪别,柔声道:“在想什么心事?朕吓到你了吧……”
见皇上似是没有认出手中的簪子,屿筝略略松了一口气。这簪子本是颜冰亲手所制,想来雪儿姐姐定是小心收藏,不曾外露于人。也幸而如此,才叫皇上没有看出丝毫破绽来。想到这儿,屿筝垂下眼帘轻声道:“臣妾方才做了噩梦,便惊醒了……”
话语未落,屿筝便被皇上揽入温暖的怀中。听着耳畔传来皇上胸口沉闷的心跳,屿筝一时失了神,却听得皇上将下颌抵在她的发上,轻声道:“朕知道,紫宸殿一事你受了不小的惊吓。那之后,每每入夜都睡不安稳,朕时常能瞧见你梦魇的模样……”
屿筝心念一动,便低声问道:“所以皇上才时常留在岚静殿吗?”她很怕听到一个肯定的答案,不料皇上却是淡淡一笑:“若不然呢?”
手指轻然绕上皇上垂散的发,屿筝戚戚道:“只怕臣妾早已成了狐媚惑主之人……”
下颌被轻轻抬起,屿筝迎上男子温柔的视线:“朕只想在你身边,惑主亦或是让朕倾心,还轮不到别人来说!”
说话间,楚珩沐又将屿筝搂的愈发紧了些:“紫宸殿中,朕差点失去你……”
见皇上又提起紫宸殿,屿筝便试探着问道:“那皇上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屿筝察觉到皇上的呼吸微微一滞,便叹息道:“朕还没想好……到底他是朕的手足,是为朕拼了命驻守边关之人……容朕再想想……”
说罢,皇上缓缓躺下身去,以手遮面,仿佛不愿被屿筝瞧见此时的神情。而屿筝怔怔看着他,又抬手轻抚上鬓发间的蝴蝶簪,暗自思量,或许在他的心中,尚且有一处柔软之地……
晨起,屿筝才察觉皇上不知何时已离开岚静殿,去了早朝。而昨夜自己是何时复又睡去,早已记不得。犹记得似是梦中,有温暖的手指轻抚过眉间,仿佛要抚平她的愁绪。而尚且在耳边留下的余音,却无论如何也记不起那话语原本的模样……
“主子,您醒了……”青兰撩起垂帘,便和桃音一并侍候着屿筝起身。
梳洗妆扮时,便见谨德带着几个宫婢匆匆而入。看见屿筝时,便笑盈盈地上前行礼。
屿筝自是觉得诧异:“德公公,这个时辰,不在皇上身边侍候着早朝,怎得往本宫的岚静殿来?”
只见谨德满脸喜色:“皇上一早便吩咐奴才,将最好的蝴蝶簪都送到岚静殿来……”说着他看向身后的几个宫婢道:“还不都奉给贵嫔娘娘瞧瞧……”
桃音上前,将宫婢手中的妆匣一一打开,屿筝抬眼看去,便见妆匣内置放着各种各样的簪子。镂金玉雕,珠翠环绕,而这些簪子无一例外,都有大大小小的蝴蝶镶嵌其中。
屿筝望着这些精致华贵的蝴蝶簪一时失了神,却听得谨德复又说道:“皇上说娘娘喜欢蝴蝶,便命奴才将历来进贡的宝物翻了个遍,寻出这些发簪,也不知合不合娘娘心意……
“好美……”桃音惊叹之间,拿起妆匣中一支发簪,但见蝴蝶皆是由细小圆润的东珠拼成,而翠玉雕成的一朵芙蓉亦是精致无比。
谨德见状,忙笑着说道:“桃音姑娘手中这支,是当年云胡所贡,这样浑然天成的碧湖玉可是万金难求。只怕这天底下,也独独只有这么一块了。”谨德自是说的欢喜,却见良贵嫔面上神色无惊,只淡淡地看向那蝴蝶簪,沉声道:“请德公公代本宫谢过皇上恩典……”
绝境逢生君心离(二十六)
谨德自是觉得讶异,这别宫的小主得了封赏,哪个不是兴高采烈、趾高气昂,可唯独这良贵嫔,神色清冷,无动于衷。谨德不免怀疑,皇上莫不是弄错了,这良贵嫔当真是喜欢蝴蝶簪的吗?
见谨德脸色有些悻悻,屿筝本想强作出一丝笑意。可却忽而想起什么一般,皱眉问道:“德公公,这几日玉慈宫中可有什么动静?”
听到这话,谨德敛了神色,屈了屈身道:“娘娘恕罪,皇上早有吩咐,娘娘受了惊吓,身子虚弱,这些个烦心事还是少知为妙……”
屿筝一怔,唇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本宫知道了……”
待谨德退出了岚静殿,屿筝这才唤了芷宛前来,问的依旧是玉慈宫中的事。只是芷宛的脸色也并不好看,接过青兰递过来的珠花,轻巧簪在屿筝的发髻上,这才沉声道:“奴婢听玉慈宫外当值的小顺子说,这两日送去的饭菜似是没怎么动过。较之前几日偶尔传来的打砸声,宫里这几日也安静了不少。小顺子怕出了什么事,一大早便跑到岚静殿来向皇上请旨。不过那个时辰,主子还睡着……”
“哦?竟有此事?”屿筝对自己这般沉稳的酣睡颇感意外,但很快又道:“那皇上怎么说?”
“皇上让小顺子入玉慈宫去瞧瞧是怎么回事,后来才知,太后咳疾发作,似是吐了许多血……”芷宛微微一顿:“皇上虽是下旨封了玉慈宫,可听闻此事,却还是遣了太医前去,想来到底是念着太后的抚育之恩……”
屿筝的护甲轻轻划过妆台:“小顺子……这名字很是耳熟……”
芷宛淡淡一笑,回应道:“说起来主子倒真是见过他,奴婢听那小顺子说起,主子先前去往掖庭司药处时,正是这小顺子引路……”
经芷宛这么一提醒,屿筝的眼前顿时浮现出一个瘦弱的身影,白净的娃娃脸上带着几分谨慎和胆怯,一说起话来,耳根便会微微泛红:“本宫想起来了,那小顺子好像是孙公公的徒弟……”
“这个奴婢便不知晓了……”芷宛说着,用篦子将屿筝的鬓发抿的齐整,随即轻声道:“皇上吩咐,这几日主子不用去皇后的清宁宫请安,只需在岚静殿静心安养,再过几日,就是主子的册封大典了……”
册封大典……屿筝恍然忆起皇上说过要立她为妃的事。只听得芷宛带了几分欣喜的说道:“也不知皇上会赐什么封号给主子……”
“封号么?”屿筝的眸带凉薄,她倒从未想过,皇上赐号“良”是为何意?纯良、良善亦或是他意。于她而言,封号不是锦上添花的荣耀,而是将她牢牢束缚的枷锁,让她连动一动,都变得那样艰难……
轻叹了一口气,屿筝望向铜镜中珠玉满髻的自己,唇角带着苦涩的笑意,眼眸中早已失了往日的伶俐华彩。仿佛还是不久前,那个素净笑靥的女子还会倚在花树下静默翻看着书卷,偶尔对着迈入清幽阁的兄长浅然一笑。可如今,镜中女子却满目心事,心头沉重却难以言说。
“芷宛……”屿筝从镜中淡淡瞥开视线道:“随本宫去瞧瞧璃容华……”
岚静殿的偏殿,唤作“易欣”。屿筝搭着芷宛的手缓缓行入的时候,只见璃容华倚在廊下,静默望着院中盛开的几盏菊蕊。略显萧瑟的秋风中,那些赤金绛紫的菊蕊开的正好,倒也平添了几分热闹。
“姐姐在想什么?”屿筝柔声开口。自琴月轩大火之后,二人的关系倒不似从前那般针锋相对。历经生死,倒也叫屿璃少了些争名夺利的虚妄之心。虽不能及寻常姊妹那般亲密,二人却也能平心静气地坐在一起说上好一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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