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淡淡一笑,“你也说那是在宫外了,不碍宫禁的事。朕亦无权限制。除非他是在宫里头和哪个宫人有过不堪的行为。”
“陛下,他在宫中确有交好的宫人。”胡珍忽然开口,豁然指着我道,“臣知道,他近来和荣王殿下的乳母方氏走的很近,大有嫌疑。”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秦启南几欲站起,怒喝道,“你说什么?此话当真?”
胡珍在他怒目逼视下有些畏惧的向后退了退,旋即仰首肯定的道,“臣不敢扯谎。有没有这事,王爷宣那方氏来一问便知,恐怕方氏房中也窝藏着什么赃物。”
“去查!立刻去方氏房中搜查,连她人一并给本王押来。”这一次厉声下令的却是秦启南,事关荣王身边的近侍,他再也无法保持冷静。
方氏被带进来时,脸上有着明显的惶恐和不安,她跪在陛下面前,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方氏,有人揭发你与周元承私相交好,于宫中行秽乱之事。本王问你,果有此事?”
方氏嚯的抬起头,惊惧的望着秦启南,又转而望向我,呆立片刻,她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怎么可能……”
秦启南看向严守忠,严守忠稍作犹豫,还是捧着两件衣衫上前呈于陛下,“臣在方氏房中发现了这个,但不知是不是做给其家人的。”
陛下将手中衣衫展开,正是那日方氏拿来送我被我婉拒的两件。她一壁展开,秦启南一壁喝问道,“这是不是你做给周元承的衣服?”
“不是,不是……”方氏早已慌乱不堪,只一味的摇头。
“咦,我瞧着这衣服倒像是按照周掌印的身量做的呢。”高景澜看了看衣服,又仔细的盯着我看,最终满意的得到了这个答案。
“这是奴家做给丈夫的,怎么说是做给周掌印的呢?”方氏又急又气,目中已隐约含泪。
“陛下,这方氏满口胡言。”胡珍再度出声,他盯着方氏冷笑道,“臣早前在礼仪房供职,负责挑选奶口,刚好见过这方氏的丈夫。那是个五短身材体型微胖之人。眼前这件丝绸罩衫一望而知是适合身量高且瘦之人。若说是做给周掌印的倒也相宜。”
秦启南面色沉郁,忽然嚯的一声将那盒子掷到方氏面前,斥道,“你看看,这是不是你和周元承行秽乱之事所用之物?”
盒子在被猛地丢在地上的瞬间便散开了,里面的狎具滚落在方氏腿边,她在看到那物时脸色陡然变得惨白,仿佛受了巨大的刺激一般惊叫了一声,向后一倒跪坐在地上。
我看她如此惊怕心中恻然不忍,遂转身对陛下躬身道,“臣与方氏确无私情。陛下和王爷若有疑,就请审问臣……”
一声惊呼打断了我接下去要说的话,方氏忽然跪直了身子,猛地指着我,声泪俱下的道,“奴家是被周元承逼迫的。陛下,周元承自奴家进宫之日起就以荣王殿下乳母的人选本就是他说了算,若奴家不从他,他随时可以将奴家赶出宫去相要挟,继而还以奴家丈夫孩子的性命相逼。
他说他一早就看上了奴家,定要将奴弄到手不可。奴家因畏惧他的权势只好百般忍耐,今日见到这个令人恶心之物,奴再也不能隐瞒了,这个秽物便是他强迫时所用之物。陛下,请您替奴家做主啊。”
我无法掩饰自己的震惊,但转念便想到,今日之事既是他们有备而来,必然已策划周详。而我却连招架之力都不足,遑论还击。
秦启南怒而瞪视我道,“怪不得当日你一定要让这方氏入宫为乳母,原来你早就存了这等龌龊心思!竟敢染指荣王身侧之人,简直罪不容诛!”
陛下漠然看了一眼方氏,转而顾我,一字一句的问道,“这是方氏的说法,朕想听元承有什么辩解么?”
我躬身回道,“臣当日选方氏,不是为满足私欲。而是臣斗胆觉得,方氏的眉目有些肖似陛下,若荣王殿下能和似母亲之人多相处,日后也会和陛下更亲近些。”
陛下闻言,盯着我看了良久,目光中现出一脉温情,她颌首道,“你用心良苦,朕很欣慰。对于方氏适才的说法,你可有什么解释?”
我刚要回答却再度被方氏打断,她极快的膝行数步至我面前,奋力的抱住我的腿,双目含泪,哀戚道,“你说过不会伤害我的家人的,对不对?你说话还算数的,对不对?我的家人是无辜的,我今日在御前不敢欺君才说出实情,你不能因此报复我的家人哪。”
她说到最后,眼中泪水汩汩而下,那般情急,又那般情切,令我心中一颤。
我知她此番话是说给我听,亦是说给真正要挟她的人听,我下意识的转首看向那人,他依旧不动声色面目沉郁。
我心中叹息,他的境界我难以企及。我终究还是做不到陛下心中期待的那个样子。
我轻轻拂开方氏,略一沉吟,屈膝在陛下面前,垂目道,“陛下,臣无力辩解,亦不知如何证明自己。唯愿陛下能对方氏从轻发落。臣甘愿领受陛下责罚。”
长久的沉默,我的余光可以看到她胸口在剧烈的起伏,她此时对我一定很失望亦很气愤。我深垂首,羞愧得不敢再看她。
“陛下容禀。臣有事请奏。”耳畔是熟悉的声音,我转首看向殿中,阿升正撩开衣服下摆拜倒在地,他的声音平静而坚定,“陛下,在周掌印房中搜出之物,乃是臣藏于他房中的,实不与掌印相干。”
我飞快的怒视他,他毫不动容,目光并不与我接触。
秦启南发出一阵嗤笑,“怎么又出来一个供认不讳的。这更蹊跷了。你说东西是你的?可适才方氏已承认这是周元承对她逼奸所用之物,你如何解释?”
阿升镇定的答道,“那么此事定有一个人扯谎,不是臣,便是方氏。臣恳请陛下给臣一个机会,容臣问方氏几句话。”
见陛下颌首,阿升转向方氏,问道,“你说大人与你有私,所谓私情,必是发生于晚间夜深人静之时了?”
方氏怔了一下,随即讷讷的点了点头。
阿升继续问,“那么大人每每召你入他房中,是在什么时辰?”
方氏踯躅不语,低头想了许久才答道,“一般都是三更,过了子时。”
我听她如此答,隐约已知阿升之意,我看向他,他也回视我,并快速的勾起嘴角冲我笑了一下。
“你去找大人之时,他都在做什么?”阿升提高了声音问着。
方氏不解其意,有些不耐烦的说道,“还能做什么,又不是见得人的事,他自然是熄了灯在房中等我就是了。”
阿升点着头,加重语气重复她的话,“你可确定?大人是熄了灯在房中等你?”
方氏被他问的有些犹豫,想了一会才下定决心般的点点头。
“陛下,方氏的话已然露出马脚。臣自服侍周掌印以来,深知他的习惯。他一向睡眠少,素喜于夜半安静时读书,尤其是公务繁忙之后,更是珍惜晚间的这点自由时光,从不轻易浪费。三更时分正是他习惯在房中读书的时间,而此时房内绝不会熄灯,反倒是灯烛明亮,任何一个人从窗外看去皆能看到大人在窗下读书的剪影。
而大人房中的灯烛确是费的比别人要多,这点内务府最是清楚,大人还曾对钱总管说过,以后用度之外的灯烛钱他自己单独算了填补上。所以大人决计不会如方氏所说,在子时便熄灯于房中静候她。”
“有点意思,”高景澜挑眉笑道,她转顾陛下不解的问道,“皇姨母,可这人是贴身服侍周掌印的近侍,他的话能公允么?”
阿升朗声道,“陛下,臣一己之言或许不足采信,但每晚上夜的内侍可以证明臣刚才所言是否属实。臣请陛下宣召乾清宫值夜的侍卫和内侍一问便知。”
陛下当即传旨召乾清宫侍卫和值夜内侍入内,他们众口一词都说每夜看到我房中灯火通明,也确能在窗外看到我伏案的身影。
这个结果证明,阿升所言不虚,却也令方氏陷入了欺君的境地。
秦启南当即厉声喝道,“大胆方氏,竟在御前公然欺君,构陷内廷掌印。想必是你起了勾引元承之心未遂,借此来污蔑报复。似你这等歹毒的妇人,岂能留在荣王殿下身边服侍,就是将你赶出宫去,你的家人也容不得你。”
方氏本已颓然瘫坐于地,听到他最后那句话眼睛忽然转了一转,向秦启南投去恳切而又幽怨的一顾,然后猛然起身,向殿中盘龙柱撞去。
她骤然行动,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我在她冲向柱子的一瞬迅速起身,然而距离她尚远,她又绝决而猛烈,等我奔到她身畔时,她已额骨碎裂,满面鲜血,身子如无依弱柳一般倾倒在我怀中。
第七十五章 桃李无言
交泰殿中弥漫着一股血腥气,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在场所有人惊愕。
最终高景澜惊叫的声音打破了沉静,她扭过身子用手帕捂住眼睛,我的余光可以看到她双肩犹在抖动不已。
严守忠快速行至我身边,向我怀中的方氏唇上一探,我听到他发出一声叹息,旋即他向陛下回禀道,“陛下,方氏畏罪自裁,已身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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