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者他愿意吃苦去学,但后者所有的需求里有包括……暖床吗?那个伶人说;"就看大姑娘想什么,身边人就得给什么了",语气暧昧不清,由不得他不住往那处想去,害得他胆战心惊,就怕半夜随时被召了过去。
来到徐府后,他才知道徐直这一支徐姓男女可自由婚配,不受皇上指婚,同时女子可公开有男宠相伴,只要徐家女开心又有什么不可以呢?而身边人……在他眼里,真有几分相似男宠,让他浑身不舒服。他看过姜玖在半夜出门,目标是徐直屋子那方向,顿时他心都冷了……他一直煎熬着,直到今天他才鼓起勇气跟踪姜玖。姜玖确实是去了徐直的屋子,但他还搞不清楚状况就被发现了。
对!西玄徐直谁人不知,就连他这个外地人都听过她,但,西玄徐直成名时他还只是个孩童。这表示什么?两人相差十岁以上!他曾经暗地里仔细打量过徐直,是个美人,却非不可取代的绝色,貌龄比实际小上许多,可是那都是骗人的,年龄差就明晃晃的摆在那里,他……下不了口。
若然哪天徐直逼他下口……他也只能努力想着万幸西玄徐直不是男子……
思及此,他有退了一步,打从心底里想跟徐直保持距离,最好相隔千山万水。
徐直爬到架子顶端,他平视过去正好看见她裙摆下的墨履,于是立刻回避往高处阿奎那。西玄曲裾深衣是广袖为主,她因为高举拿书,一双藕臂就这么露了出来……他懊恼的垂下眼,深怕自己被赖上……
"你在做什么?"冷淡的声音自他头顶响起。
九行下意识仰起头,徐直正无表情地看着他。真的就是个美人,但,也只是个美人而已,在西玄年轻女子里要找到比她美得多得是,何必要个"老人家"?
"来拿着。"
"哦,是。"长梯才方便接着,但他为了维持两人间的距离,只肯站在地上,等她丢下来。 徐直漠然地看了他一眼,双手一松,手里的册子全落了下来。因为九行不敢一直看着她的脸,早就平视正前方,因此落下来时,他伸手去接,还是漏了几本砸在地上。
他慌张地去拾起。有几张画纸滑落出来,他捡起时一瞄,画纸上正是方才她所说的贮币器,五个都在,但只有器盖上有雕像,与其说画工精妙,不如说只是临摹,是个记录,远不如他画的有灵气。蓦地,他眼皮一跳,落在其中一个器盖上的雕刻,那时春日播种的场面,十来名百姓在下田播种,山坡地上……有人。
有一个男人,就坐在山坡地上看着百姓播种。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着置放贮币器的方向,从他的角度看去,正好看见光滑的山坡,上头哪有人的雏像啊?
瞬间,他想起方才徐直说的话,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徐直只手抱着竹简,扶着梯子终于落了地,她瞟一眼九行,眼底有着些许不耐烦。
"连拿些东西也不行吗?"
"我是不小心,就这么一次而已……"
"它日要是你拿贵重的东西,也就这么一次教你给毁了……什么东西掉出来了?"九行闷着气,递到她面前,她接过第一张,哦了一声。"这个啊……看见了吗?这就是我说的,你们都看不见的人。""大姑娘,是不是你……做梦了呢?"
徐直根本不当他的话是回事,低头看着那张画,自言自语道;"地主?不像。此人腰带过长,袖未卷,分明一开始就没有要入田,而是一个旁观者的角色,会在贮币器上留下的,就是当地的风俗民情,这表示不是偶发,而是理所当然的一种代表当地春耕的景象。是什么原因让这个人坐在这里,却是春耕必须的?为什么之后的小周国再无这样的风俗?""大姑娘!"九行声量放大些,让她回过神来。他严重怀疑徐直有幻想症,才会自我编造出子虚乌有的人来。"我将梯子搬走吧。"徐直嗯了一声。 九行费力要搬起时,不敢把视线放在徐直面上,因此他感觉徐直的身子突地扑过来时,心里大骇,心想这是书房啊书房啊!直觉松手,连连后退的同时,瞥到她腰间佩饰缠在架脚上……她是被缠住所以被拉动了?
徐直松开竹简撑住倾下她的梯子,现下再加上九行的冲力,她被逼的连连退后,眼看就要跌倒了,瞬间她放弃稳住梯子,迅速半蹲下来,同时双臂环抱住头,哪怕会扯动梯子她也不理了。
她全身上下嘴重要的,就是脑袋。
只要保住脑袋,一切都好说。
下一刻,有人硬是钻进梯子与她之间……来人身上的香味告诉徐直,是同墨!同墨死命地抱住她的上半身,下半身护不住,配饰就缠在那里……当啷当啷,有古董被架子扫落了地。
紧跟着,徐直察觉到同墨全身紧绷一颤,显然她的背遭到沉重的古董重击。尖锐的刺痛猝不及防得窜进徐直的脑袋里,逼的她必须维持着抱头的姿势,以降低脑子里蔓延开来的疼痛。
直到这波震动过去后,同墨轻轻摇着她,在告诉她一个讯息—没事了。徐直这才将双臂慢慢放下,露出一双美目来。
同墨狼狈地坐在地上,妇人的发髻都已散开,她脸色苍白焦急地在她面前比着什么徐直也没在看,她一双冷静的眼眸先扫过翻倒在地的贮币器,间器盖被掀开了来。
显然刚辞击中同墨的,就是它。
如果同墨不在,今日被击中的,就是她了。
地上一小纸片拉住她的注意力,她纳闷哪来的,于是伸手捡起。
这一小纸片来自图纸的一部分,是梯子倒下时她松开手里的春日耕种图。也不知图纸在落地的过程里是遭了什么利器,竟被切割成好几片,现在她手里的碎纸,正式百姓下田的那一幕,而山坡的部分就那么被切割开来。
***
徐直向来就不是个守时的人,不管是宫宴也好或者在京师她不得不出面的一些场合,她总是姗姗来迟,因而在西玄贵族眼里她就是个目中无人不可一世的狂妄家伙。
周文武就这么坐在上位,独享伶人的舞艺。为什么不享受呢?反正都已经豁出去了,他时时照徐直的心意做总行了吧。要他来看歌舞他就看,要他上床……
也行。这不就是后院人该做的?面具下的唇畔讥讽地笑着。后院人?至今一想到这三个字,他浑身就颤抖,几欲发狂,但全被他硬生生地压制了下来当年尚是稚儿的他,连母妃死于他人之手都能忍了,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他不能忍的?
他就等着看徐直的下场 !
等着看她何时才会发现周文晟古怪的癖好。周文晟的爱与欲向来就是兜在一起的,只要他碰过的女人必是他所爱;但,他要碰一个女人有必要求此女是清白之身,只能有他一个男人,徐直早就失了先机,周文晟不过是利用她,他就等着看徐直如何地伤心欲绝……
他漫不经心地看着场子上的乐舞,今日的乐舞颇为稀罕,男男女女穿着奇装异服,舞着什么欢喜的登仙道……西玄京师少有这种文绉绉的舞曲,令人看了半点激情也生不出来,原来徐直是想要他修身养性?
徐直的身边人姜玖双臂环胸,就站在门口一带,面无表情的看着这头,舞才没多久就有一名徐府的婢女匆匆在姜玖耳边说了什么,姜玖脸色顿时一变。
徐直的身边人都是戴罪的西玄贵族之后,哪怕是失去了地位、权势,但骨子里贵族专有的教养、气度仍在,尤其姜玖可以说是近几年来透过徐直近距离接近西玄权利最高峰的人,还会有什么大场面让他脸色陡然难看?除非……周文武心念电转,伏案而起,无声无息地走向门口哭;乐师还在演奏,但跳舞的伶人已面面相觑,舞姿就这么停了下来。
"……有没有受伤?"接近背着周文武问道。"有同墨在,大姑娘不会伤太重,我过去看看吧……"察觉身后有人,他迅速转身。"周公子为何?""徐直受伤了?"
周文武面上罩着面具,接近只能从他声音里推测周文武的心态。他道;"真让你遗憾了,大姑娘只是在书房里受到点撞击而已。""……好可惜啊,我还等着看徐直的下场,怎么只受点轻伤呢?"他冷笑,随即顿了一会儿,讶道;"就是那个闹鬼的书房?""只是巧合而已。"姜玖强调,见这个二皇子颇有兴致想去看好戏,他也不多说,向伶人做了一个手势,就往书楼的方向走去。
虽然他主张在一开始就要处理掉这个二皇子,但徐直要讨好周文武,他也不能越过她去……一想到徐直要讨好这个皇子的原因就在那个面具上,而那面具又是陪死人不知几十年几百年……他就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试着跟后面这个带着陪葬物的男人保持距离。 这时正值刚入夜,上一次是……是了,他想起来了,是在十多年前他来吊唁徐直的父亲徐长枫;那时她面上毫无悲痛之色,显见已与其父关系降到冰点,如同……他与徐直因徐达而结冰的关系,若不是以皇子之身来吊唁,根本没有理由进入徐府,他从未想过再一次进徐府是以一个后院人的身份。
他眼里凝聚着复杂的恨意。
未多时,书楼已在前,周文武抬眼注视半天,也不认为这栋沉浸在夜色里的一般书楼有什么诡异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