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粟大概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漏洞百出,叫人看出了破绽,只是因为是在那么聪明的九王爷面前撒谎未免有些害怕,她自己先打住了没再继续说下去,只将头一偏,不再去看对面的冷寂,更不愿再多做解释。
接下来,便是一路默默无言,沉默到了流粟都隐约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王爷?!”流粟失声惊呼,而因为适才走的太快致使血浸出衣襟的冷寂,却早已挣脱了她流粟即将要伸过来的手,反而跑到一边弓下身去大口喘气,流粟吓得都不敢喘气,却仍在犹豫着要不要此刻入内告知陆七夕。休找贞巴。
冷寂眉头才是刚刚皱起,脚步就先快过脸上的表情一把拉走了流粟。流粟本欲上前看看冷寂,却被冷寂带至一旁,在胆大的人遇到这种情景也会措手不及。
“流粟,我且问你,你家小姐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今晨从陆家府上自我走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我想只听实话!”
“没有,没有……小姐只是……只是……身子不太舒服!王爷知道的,白日里我家老爷似乎有意要拒绝王爷的样子,刚准备改变心意的时候,小姐却忍不住跑了出去。”
也许是因为这天气,流粟连说谎的思路都快要被冷风给冻住了,吞吞吐吐的想出个还算是正经的由头,这才顺利将谎话说完了。
“流粟!本王不愿听假话,亦不想对听韵的一切事有所不知,以前她如何遭受磨难,那是在本王还未出现在她身边时发生的,本王无可奈何。但若你欺我瞒我,令我错过了帮她保护她的最好时机,且又因此再让她受伤的话,本王必定先将你从她身边除去,因为你人虽在她身边没有尽到职责不说,反倒成了要害她的人的帮凶。他日若是本王所言成真时,第一个不会放过的便是你流粟!所以!你现在重新看着本王!好好再回答一次!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突如其来的不仅有冷寂的举动,还有他双手按住流粟羸弱的双肩时因愤怒不断用力导致的疼痛感。
从未见到过冷寂这幅模样,怒不可遏也罢,青筋暴起也罢……眼前的人真是之前流粟认得的那个与人为善的九王爷冷寂么?
流粟早已被吓得说不上话来,浑身瑟瑟发抖眉目蹙紧作一团,似一张揉皱的纸,仿佛下一刻就会大哭出来。下一刻便见到冷寂皱紧眉头,疼痛的捂住胸口的样子,流粟更是惊惶失措,不知该如何是好,联系到刚才冷寂渗透出血迹的一衣襟,他现在定是受伤无疑了。
“王爷想问什么,直接来问我陆七夕便可,何必为难我身边的一个丫头呢?还是说,我平日里看起来性子和善,所以才致使王爷误以为我好欺负,更自以为连我身边的婢女也可以随意欺负了么?”
陆七夕的声音从冷寂背后传来,那声音虽然不似以往有气力,但底子还是在的,哪怕只短短几句用来震慑他人已是足够。更何况面前的还是冷寂,这个简直不需要陆七夕费吹灰之力,只消瞥眼看他就能令他慌张的人,更加不必陆七夕强压着胸口起伏出言制止。
冷寂的手只用了不过片刻,就从胸膛上滑落下去,亦是迅速整了整衣襟,他不想被陆七夕知道他受伤的事,否则这夜里他就算是白来了。本来只不过是想来看看陆七夕,顺便告诉她一些宫内的事,叫她不要为冷镜的出现而担忧,更不能辜负了这样的除夕之夜,可奈何他伤口未愈,只是走了这么一段路,用了些轻功便已经快支撑不住。更没想到,偏偏是此时最易叫人误会的时刻,陆七夕却突然出现了。
冷寂缓缓转身疾步上前,他伸过去扶住陆七夕的手刚好被陆七夕甩开。只是愣了一会儿的功夫,他人就已经跟上了陆七夕的步伐,二人一前一后的错开朝着远处走去。远远看一眼就知道,一个是想要离开,一个却又寸步不落的紧跟,只是就算如此,他们二人的背影看上去也比流粟慌张的样子要美的多吧。
夜不算安静,只是陆府后院小径上种的树木很多,所以看上去僻静一些。
陆七夕走在前头,所以根本没有感觉到冷寂已经受伤,刚才本该被她发觉,可惜她也是因为听到冷寂那几声怒吼才会出门看看,误以为他是来为难追究流粟白日里没有说完事情,未等他回来便就回了陆府,险些耽误了大事得责任。
当时也只一心在护着流粟的意识上,哪里还有空想到别的呢?
第176章 促膝长谈
不知道具体时辰,不知道前路会否遭遇艰险,总之天气尚佳偶有微风吹过脸颊,丝丝凉意夹杂着月光的温柔一起安抚着陆七夕。心里此时已经不再那么凌乱了。
与冷寂刻意错开的脚步在不过片刻就又回归了正常,这后院的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长,总是找不到上一回冷寂坐的那颗老树,一条路来来回回要拐好几个弯,且每走几步就会碰上个分岔开路口,似在故意欺负陆七夕在夜里方向感不好的缺点。
“方才是我唐突了,我本来只是想要问个究竟顺便来看看你除夕夜过得如何,却不想……一时间就忍不住发起火来。等过会儿我必亲自跟流粟赔礼道歉。”
“怎么又该称自己为‘我’了?刚才不是还一口一个本王本王的么,让王爷息怒才是真的,我一介平民,如何敢造次让堂堂一个的一字并肩王给我的丫鬟致歉,这事只怕传扬出去,日后你这王爷的名节难保。”
冷寂无可奈何的拱手作揖,“那要如何才能让咱们你平息怒气,吾自当洗耳恭听。”
看到冷寂无奈的表情,栩栩如生的扮演着平日跟在他身后那帮下人的嘴脸,陆七夕实在忍不住终于笑了起来。笑罢却又觉得不妥,到底冷寂怎么说都还是个王爷的身份,他就算有错也不至于要如此放低自己的身份。
“好了好了,不跟你闹了。你不是想知道我身上究竟发生了何事么?”
“你不愿说可以不说,我去问流粟并非是为了逼你说出实情,只是担心自己竟成了旁观者因此错过了许多不该错过的,是我太心急了些。你不必刻意告诉我,你想说到时候自会说的,谁没有一两个要带到墓穴里的秘密呢?”
冷寂忽然收敛起刚才调笑的表情,转而变的严肃起来。
“今日我离开王府后,在陆家确实发生了许多事。我亦遇到不小的危险,不过想是我洪福齐天,命里注定事事都有贵人相助,所以也算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你既然见我来到这里露了面,那你就该知道我平安无事,这不就是你关心我的目地么?目地既已摆在你眼前,何必再去刻意要什么经过。你说呢?”
“若凡是都只求一个结果,人活着还有何意义可言?你所谓摆在眼前的结果不就是你尚且活着么?那又如何这能代表你以后每次都能顺利化险为夷,还是你能肯定之后你便不会遭遇不测?我要你活着这件事变的并非仅是种侥幸,而是必然,且理所应当的,也许那之后,我才能不去过问。”
“活着?想想我都觉得可怕,活着莫非真有那么好么?我每日睡去都要遭受梦魇困扰,一整夜里看似闭著双眼,实则比白天还叫人受苦,好不容易等到天亮了,我便要狠狠喘一口气。告诉自己,看,陆七夕!你又多活了一日!可是想完之后我自己竟然就再也高兴不起来,因为我一醒就意味着我要开始过我不愿意过的生活,但奈何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也可说是自作自受吧。
日子久了,居然开始觉得活着也成了一种奢求。一开始以为能通过短暂的牺牲换来一世安宁,现在却成了多活一日也是一日的这种侥幸及敷衍的状态对待。你说要我活着变成必然,我问你这样的活着是受苦死了怕会更苦的人生,如何才能变成必然你若是会的话,倒不如教教我?”
陆七夕不再生气的神情却也没有比刚才好很多,从她嘴里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冷寂的整个后背都开始有些发凉,甚至走在靠近冷寂身边的位置时,身上的寒意也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
他自问读了许多书,不论是孔家儒学或是庄家道学,不论是四书五经名言哲理,他搜遍了脑海中储存的有关于生这个话题的答案,却惊讶的发现诸如此类的学问里,根本没有提及生不如死死不如生,这二者循环的解决办法。
他不能用冠冕堂皇的那一套说学去安慰陆七夕,叫她积极向上或是直面坎坷,太多的路她都走过,路曲折到超出冷寂想像的范围;他也不敢轻而易举的将以一切繁琐的道理从简直抒胸臆,告诉她不必再怕,他愿意守着她给她一直想要的一世安宁。
他不敢,现在如此说出口反倒有些像是小人的行径,似是在趁人之危,投机取巧。反复思量几次,他才重新领悟了爱莫能助这几个字所蕴含的意思。
“流粟每次在我面前提到她喜欢做的事没喜欢吃的东西时,她眼睛发亮的样子,总是让我有些触动。你没有见到过之前的她,自然不会了解我的心境,我不求你同我一样待她一视同仁,就好比你总说的让我不要将你视作王爷一般,我做不到的又怎么能强求别人做到。
我知你的成长环境与我大相径庭,我之前自以为可以做到天下大同,心里信极了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慷慨语调,也希望着有朝一日真能看到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之理。我自以为对流粟一人很好,便就叫做有原则。我的原则就是人无贵贱之分……,只是我对流粟可以如此,对你却不行,并不是因为你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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