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持才恍然回神,摇头:“没。”说完就径直往前走。
桑柔急忙跟上去。
两人等在宫外。
桑柔试图与成持聊天,但成持至始至终都板着一副脸,只是用简单的一些语气词回答她的问题。
“你跟着太子很久啦?”
“嗯。”
“哇,那你一定很了解你们太子咯?”
“不。”
“齐国好玩吗?”
“嗯。”
“听说章临有个桃花源,很美,你有没有去看过?”
“没。”
“听说太子还未成亲,那他有意中人没?”
“……”
桑柔问出这个问题,成持倏然垂眸瞥了她一眼,又迅疾转开,望向她后方。
桑柔还未琢磨透他那意味不明的目光,随着他的视线转身。
透过拱形的宫门,有一人从殿堂中走出来。
宫殿雀檐衔着皑皑白雪,对着沉沉天宇,日光不明,透过重重云层雾霭散发淡淡黄光,在这寰寰宇内深深宫庭的雪景里,他举步生风,气宇轩昂。
薄暮的天穹下卷起数九寒冬戚戚冷风,桑柔觉得胸膛某处像是猛地被尖锐物什挑刺了一下。她抬手轻轻按在胸口,目光却始终注视着那人来的方向,直到由远及近的那人深动的五官在她的眼里变得清晰,她眼中方才隐隐燃起的明光才湮灭。
顾珩走近,看着脸色不是很好地桑柔,问:“怎么了?”
桑柔抬头,微微笑,说:“好冷!”
顾珩狐疑地盯着她,直到桑柔恰如其时地忍不住连打几了个喷嚏,而后略窘迫地捂住自己发红的鼻头,他唇角才勾了勾。
“冷不知道进马车等着吗?还是你特地在风里迎接我?”
桑柔揉揉鼻子说:“可不是吗?这都被太子看穿了!”
顾珩笑开,转身先上了马车。
桑柔却敛了脸上的玩笑之色,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
方才,看到他从远处走来,她几乎将他当做了穆止。
其实,若不看这张脸,若不是亲自看着穆止死去,若不是她亲自给穆止验的尸,以他们两人如此相像的优雅举止,她会觉得或许他们根本就是一个人。
可,他不是他。
穆止死了。其他任何似曾相识的人和事不过都是在清晰而疼痛地提醒她,他已经死了的事实。
虽然梁帝给顾珩安排了住处,但顾珩还是拒绝了,选择暂时歇脚驿站。
第二天,早膳的时候,侍卫带进来一个清秀玲珑的婢女,交给了顾珩一封信。
“家里那头等着太子的回音,不知太子能否给个确信,水色回去也好有个交代。”
水色……真是个好名字。
清清一水痕,澹澹一山色。
许是桑柔打量地太过明目张胆,水色似有察觉地抬头往她处这么一瞥,对上她含笑审视的眸子,登时两颊涨得通红。
“有劳姑娘告知一声,顾珩定会如期而至。”
顾珩的声音适时插进来,得了答复,水色匆匆行了个礼,慌慌张张地出门去。
桑柔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一脸莫名其妙,顾珩浅笑出声,走到她跟前,手一抬一落,扇子便敲落桑柔额头上。
桑柔吃痛。
“让你穿男装,一是你习惯了男子扮相,二是怕你女装会太……”顾珩顿了顿,“如今看来,男装也……挑.逗别人的事情你做起来倒是得心应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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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壕大一藤子的荷包~以及某位被红袖抽风抽成了无名氏亲的荷包,还有mego姐的木瓜牛奶→_→and翠翠,妖妖,wingbear的咖啡。因为红袖随机而稳定地抽风,还有一些亲的名字看不到,在此一并谢过(づ ̄3 ̄)づ╭?~另外我不会说,文一般都在凌晨一两点更新╮(╯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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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是故人来(20):顾珩,“其实我羞涩了来着,你没看出来?”
桑柔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抬头想瞪又不敢瞪,只能睁大眼睛看着顾珩,忿忿地说:“我哪有?不过觉得那丫头长得俊,多看了两眼而已。我分明是光明正大,且行止正派,何来**之言?长得好看还不许别人多看两眼啊?太子长得如斯英俊,我常常盯着看,也从来不见您脸红羞涩扭头跑开呀!”
顾珩脸上露出微微惊讶的表情,说:“哦?其实我羞涩了来着,你没看出来?”
桑柔:“……”
过了会儿,桑柔想了想,又问:“太子方才说我穿女装太怎么,穿男装又太怎么?”
顾珩笑容微滞,随后视线撇开,径自往楼上走去,丢下几个字:“不三不四!”
桑柔嘴角抽抽,谁之前还说她漂亮来着。
顾珩不久就出门去了,兴许是赶赴某个佳人的约。
桑柔补了一觉醒来,他仍没回来,百无聊赖,便拾掇拾掇出门逛逛。
幸阳她还从未来过。虽然今日梁国已经没落,各地诸侯做大,各自称王,但终究是百年都城,热闹不输如今最强大的燕国都城詹京,但繁华却显得有些虚浮。一个国家的气色如何,去看看市井处百姓的脸色即可得知一二。
民之凋,国之敝,万年恒长的道理。
如今大梁分崩离析,燕国一方独大,但天下局势瞬息即变,谁也不能说个准信。
顾珩自回齐国以来动作颇多,却总点到为止,攻楼国,得河关,却又转送梁国;打符山源川,却不趁胜追击,一举拿下边陲小国中山国,反倒是送了两个县给他们,划清国界,说明从此相敬为邻,互不干扰。处处说明了我乃小国,绝无野心,但又以其战争实力宣告天下,吾国不可欺也。
顾珩机谋之深,不可小觑。桑柔可以肯定的是,顾珩绝对不会只安心占据一方,一直为小。只是一切都不能着急,即便顾珩再有谋略,也不能让没落了几代的齐国一下子称雄大梁。燕国也不会干看着,任其发展做大。现在他这种,与周边小国修为邻好,韬光养晦的方法反而更明智。
知其可为与不可为,不急功近利,点到为止,国主智谋如斯,或许将来,大梁几足鼎立会有齐国一席之地。
桑柔沉思着,忽然听到前方的喧闹声,只见一群人不知围绕着什么,她好奇地走上前去。
人群中间施施然一雪白狐裘加身的美妙女子,白纱掩面,不见其容,却可窥探其绝色。
正是昨日梁宫中惊艳亮相的卓家小姐卓薇柔,而护在她面前的,是早上刚见到的那个小丫鬟,水色。
卓薇柔微微皱眉,稍稍拨开水色,对着前方一个高高胖胖的男子说道:“凡鼓琴,必择净室高堂,或升层楼之上,或于林石之间,或登山巅,或游水湄,或观宇中;值二气高明之时,清风明月之夜,焚香静室,坐定,心不外驰,飞血和平,方与神合,灵与道合。①此地为闹市,浸染尘秽,非我不愿给你祖父弹,而是于此境况,我实在弹不出来。我亦不想敷衍了事,辱了琴意,还令老人家白白希冀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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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摘自杨表正《弹琴杂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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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信别离苦(1):可以随意屈伸,那是乌龟,不是人!
那胖男子眼中已是蓄满泪水,三两步走到卓薇柔跟前,哽咽出声:“小姐,你行行好!爷爷他只憋着这最后一口气,只想听得一曲天上乐,了却生前夙愿!听说您是幸阳城中琴艺最高的人,我在您府前等了好几日,却总不见您,被管家驱赶。今日好不容易在这能碰上您,请您一定帮这个忙!木墩给您做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大德……我……我……我给您磕头……”
卓薇柔脸色尽是局促,不耐倒是隐藏得好,看着对方这么大动作,偷眼看向周旁围观众人,心中难说不动容,但更觉难堪,加上心中惦记着那人之约,焦急之下不免生气。
“非我家小姐不愿弹,她是真有要事在身的,你怎么不依不饶呢?”水色又拦到卓薇柔面前,半急半怒地说。
而那男子见卓薇柔没反应,刷一声欲跪下,只是双膝还未触到石板,手臂上一疼,已是被人挟住,他眼中仍储着泪水,怔然看向来人。
桑柔手臂酸痛地要死,这胖子身高马大,她功力浅薄,堪堪只能阻了他跪下的动作,却拉他不起来。
“男儿膝下有黄金!虽说大丈夫能屈能伸,但是也不是可以随意屈伸,那是乌龟,不是人!起来!”
男子被她一吼,愣愣起身,桑柔身量比他矮一个头,可偏偏她站在他面前,半张脸被银白的假面遮掩住,一双眼灵净如一湖明泽,说出的话给人以莫名的威慑感。
他呆了好半晌,才想起来自己的初衷,道:“公子教训的是,只是我只想还爷爷一个愿望而已,您还是别……”
他话才说半截,背上一松,琴匣已经被取下,然后只见桑柔一撩衣袂,挑了块儿没有积雪的台阶坐下,无视地上尘土,打开木匣,盘腿,将古琴置于膝上,对着推车上半壑着眼的老者说道:“老先生,在下不才,早年跟家里的长辈学过一时半会儿的琴,但论琴艺实在拙劣,比不上卓小姐的惊才绝艳,说起来只是会点儿皮毛,拨弹拨弹些简单的,也没那么多择高堂选佳时的高雅讲究,老先生想听什么,不妨说来,看在下会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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