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大人好眼力。”堂倌见他颠来倒去看着那信封,自然也知道别家的规矩,“大先生的婢女给我的时候就是两张纸,我看着不好,才买了信封拿火漆封了。”
张宗昌愕然:这也太不当回事儿了吧!
“我家大先生还说,这诗虽不会夺了第一,但是过关也是够了,当然这话不是跟小的说的,是她跟自己婢女的玩笑话,被小的听了来,所以还请张先生看看,要是真像大先生说的那样,好歹我也是送了状元文书的了。”
“小子!”张宗昌笑骂。
只是这位凤栖楼的大先生如此恃才,倒是没想到。
将那不甚花哨的信封随手丢到一个筐里,叫人搬上了楼。
二楼上一个房间里已经坐了四五位戴了眼镜的理事,在那里一封一封的拆了查阅。
一个说:“这位校书的花笺自带花香,心思奇巧,过!”
一个说:“这位校书这咏菊诗竟然是绣在帕子上的,如此佳人,怎能不过?过!”
又一个说:“这位校书的这一首朗朗上口,过!”
张宗昌凑过去仔细看了,见是这么写的:入眼尽是黄,入鼻全是香。原是菊花开,承阳又迎霜。
张宗昌隔着副眼镜递了个白眼过去,朱素兰这是要从棺材里给气得跳起来了!朗朗上口是不错,自己三岁时候写的诗都挺朗朗上口,怎么不捧我做花魁?!
他也明白这前几局里头黑幕众多,这是变着法儿的要给自己人送通行证呗。
他张宗昌自幼念书,可是生不逢时,将要科考的时候,却忽然说今年开始不考了都回去吧回去吧。那么十多年头悬梁锥刺股只为一朝金榜题名的信念,就被这么一句话砸了个粉碎,缓都缓不上来。
那时候起就断了入仕的念头,只是终归念了这么多年的书,也很想自脂粉堆里头发掘出个尤其不同的,便坐在书案边自己看那几封信件。
当不成官就做先生,做不成先生,那做个伯乐也是好的。中国古往今来的男子,大抵都有这么个爱好,否则扬州瘦马也不会如此风靡。
玩笑似的看了几篇,张宗昌竟然觉得,方才那首被自己默默鄙视过的,竟然真的算得上是好的了。
不信看自己手上这几张纸,有些都只有两句,连个绝句都凑不出来。也是,请人代笔是有的,那也得是大书寓里头的拔尖的,才付得起那个价钱,也有那个面子,其他的,就啧啧了。
自己这里的原本就不多,没一会儿也就看完了,最后,筐子里头就剩了凤栖楼那封毫不花哨、甚至有些简陋的信封。
颇为嫌弃地拿两个手指捏起那信封,里头薄薄两张素笺,跟外套一样一点儿都不打眼。
可是看了一眼,张宗昌竟然坐正了身子,扶正了眼镜,又看了一遍。
其他人比他来的早,手上的份额都看完了,此刻正都捧了茶杯闲聊,见一向书呆子的张宗昌这幅神情,自然都围了过来,一起看。
不看不知道。
两张素笺上,一张写的楷书,中规中矩,无错,也无扎眼处。叫人眼前一亮的,却是另一张上的。
单是那瘦金体,就看得人心神荡漾了。
旁观的众人都已经看得出张宗昌心神荡漾了,他自己还不知道。
捏着那一张小纸片儿手直抖。
“我说宗昌,你别抖啊,别抖,别跟楼下门卫似的就那么中风了啊!”几人哄笑,被笑的人却脸上浮现出奇异的光芒。
“你们好好看看,看看!”将素笺递出去,搓着手跟毛脚上门似的等消息。
几人轮流看了,神色也严肃起来。
这时候,正好花国总理进来,本来是想视察一下自己几个手下钟撞得怎么样,一进来却看见几个大老爷们脸色发亮,正传着一张纸。
“大白天的看什么春宫……”直接上手就抢了过来。
一看,还了得!
花国总理自然是文采方面尤其第一的,即便是捧出来的,那也是第一,总是有点眼光的。
且不说那一笔字,堪称“天骨遒美,逸趣蔼然”,即便是徽宗亲临,恐怕也要抚掌赞一个好字,单看那素笺上的诗,怪不得几个人都跟吃了春药似的满面红光。
那诗是这么写的:
姹紫嫣红不耐霜,繁华一霎过韶光。
生来未借东风力,老去能添晚节香。
风里柔条频损绿,花中正色自含黄。
莫言冷淡无知己,曾有渊明为举觴。
简简单单几句,却将一个独立秋风飒然英姿的女子形象勾画得鲜明,跃然纸上,向着众人淡笑。
“这……”总理都大了舌头,“你们几个没替人代笔吧?”
第一二九章
闻言几人都假装咳嗽,此起彼伏一片。
花国总理看得入神,不留意说了一句:“唔,你们想写大约也写不出来这样的。”
咳嗽声就更多了。
看了半天。总理手一挥:“毕竟不是临场,或许是有人相助,且看她第三局上的再说吧。”说着就很自然地想将那素笺揣进自己袖袋里。
“花总理……”
却是从来老实巴交的张宗昌开口了。
“怎么?”挑了挑眉。
“那个……”眼睛却直往他袖口瞟。“那张素笺……能不能让属下……留着?”
总理楞了一下,立马了然。
慈祥的笑脸下是八卦的光:“宗昌还未娶亲吧?”
张宗昌脸上一红,还不待他反应。
“没听说凤栖楼大先生是青帮帮主定下的人吗?”
满意地看了一眼他的表情,将素笺递还给他,又拍拍他的手,啧啧两声,心满意足地走了。
文人相轻。这轻的也太重了些,张宗昌一颗心都要碎了。
张宗昌虽未娶亲,却也是有了红颜知己的,正是凤栖楼的霜红。
在报社办完了事,心里总放不下那一张素笺。
他张宗昌虽不是看上了人家大先生,可是要说看上了她那一笔字及文采,却是未曾说错他。
想了想,还是去了凤栖楼。
此时不过四点多钟,五点还不到,凤栖楼里头冷冷清清,堂倌直接将他迎去了六层上霜红的屋子。
推门进去时,却见霜红正坐在桌边。面前一壶茶,两个杯子。
“是有客人?那是张某来得不凑巧了。”说着就要退出去。
霜红起身,直直向他走来:“没什么不凑巧的,等到就是张理事您。”
春风带笑地拉了他在桌边坐下,又替他倒了一杯茶。
“想着这个时候,宗昌的事务也该忙完了。得了那么一首漂亮的诗和字。照着宗昌的性子,必定要来上门看看,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嗯?”
说着坐到了张宗昌的腿上,亲自拿了杯子去喂他喝水。
霜红,之前已经说过了,长眉入鬓,别有一股清冷风情,可越是这样的人,施展起媚术来越是让人招架不住。
张宗昌的手都抖了,从前来这里时,不过看个字说说话,哪有这样亲密的时候!霜红身上的香味一阵一阵地钻进他的鼻子里,脑子都成了糊。
等他稀里糊涂地再看一圈,已经是在霜红床上了,身下的人气息微乱,仰着的脖子上全是自己留下的红痕,校书先生们普遍肌肤白皙,一点点吮咬就能留下印记。
“宗昌,刚才问你的……唔,你答应……不答应?”声音都软了,却还这么不依不饶。
“答应答应,什么都答应……”
下巴上青色的须渣在霜红胸前一阵磨蹭,激得她倒抽一口凉气。眼神里闪过一丝轻蔑,双腿却更紧地缠上了身上那个人。
细碎暧昧的声音自帐幔后头传出,听得人脸红心跳。
从霜红的屋子里软着腿脚出来,被门口冷风一吹,才想起来她刚才提的要求,仔细想想也不是多难办的事情,跟总理说一说大约也能行吧?回味着方才的滋味,笑着去了。
霜红房里,却是放了一大桶水正在沐浴。
“先生何须搭理张先生那样的人,一向不过陪着喝盏茶的,如今倒叫他占了那么大的便宜去!”听抱琴的言语里,似乎对张宗昌颇有不屑。
“如今有事相求,不拿点诚意出来,怎么好叫人尽心替我办事?有些人是吃不到会尽着你的要求满足,有些人,比方他那样的雏儿,是尝了滋味就不愿意再放开的。”
抱琴在一边窃笑:“张先生还是个雏儿吗?”
霜红不屑地冷笑一声,别开头去不再说话,只是拿温水浸了毛巾一点一点地擦拭着身子。
原本二轮时过了的人,都要一起去照相馆拍了相片,然后附上各自的那首诗,登报见光的。
花国总理坐在自己的桌前,看着眼前垂手站着的张宗昌,又看看那一首首写得参差不齐的诗,沉吟了两声。
“你说的倒是也有道理,只是一贯的规矩都是那么来的,到咱们这一届忽然改了,似乎有些不太好吧?而且若是只登了相片,没有诗作,怎么都看着像是挑了美色来排名次,这样……不妥吧?”
“这一点倒是不用总理操心,我已经想过了。诗作是要登的,只是不用她们各自的,实在是写的……难入眼了些,就让她们手抄同一首,将这一轮当做只是看字就行,想必这些校书先生也不会在意。第三轮上还要现场写东西,到时候孰高孰低自然有人能分辨,也不用将那些诗作送出去叫人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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