隶铭看她眼神淡漠说出这些话,说完后又跟自己一笑,好像什么也没说过一样。
觉得她是在对自己说,又不是在对自己说。
又一个大雁南飞、蟹肥膏满的秋日。
隶铭如今处理事务已经不避着敏之了,好些机密的信函都是在她房里头拆的。
这一天拆完一封信,隶铭回头看向敏之时,忽然神色怪怪的。
“怎么了?”刚赴了局回来,才解了披风,正要坐到妆台边去取那沉重的头面首饰,看见隶铭这个眼神,敏之有些好笑,却又有些慌。
“明日,我要去一趟京城。”
摘耳铛的手顿了一顿,扯痛了耳垂。
“是吗。”
那边没有说话。
在静默里,敏之褪完了首饰,卸了脂粉,又净了手匀了面,那边还是没有声音。
最后是敏之先开了口:“要去几日?”
“大约半个月。”
敏之起身走过去,忽然伸出胳膊圈住了隶铭,眼睛虽是看着他的,却又好像透过他的脸看到了后面的什么地方。
“从前有个人,也曾经跟我做过这么个约定,去京城,半月后归来。那时候还是五月,我院子下头的牡丹将要到花期,与他定下了花会之约,可是院子里的花匠花了大力气保那几株牡丹花开一月,他却没有回来,直到牡丹飘零,他还是没有回来。我不知道他是去见了谁,和谁去了哪里,只是帮主这一次去,十五日后若是不回来,敏之也不会再等了。”
隶铭待要说什么,被敏之按住了嘴唇。
“嘘----等人实在是凄苦得很。”
第一二七章
为着第二天一早就要出发,隶铭回了青帮香堂,开会顺便收拾东西。
隶铭一走,敏之屏退了众人。一个人在黑暗里坐了许久,忽然向着窗外叫:“项领!”
项领进来的时候,觉得气氛有些压抑。可是少夫人面色如常,看不出来什么不妥。
“明天开船,你跟着去吧。”没头没脑一句话,项领一时间还没听明白。
“大先生的意思是……?”
“我怕他再出什么幺蛾子,碰见了谁又不愿意回来了,你跟去,好歹替我看着点。若是他不回来,我也好心里有数。”
项领大约是金牛座的,憨厚且反射弧漫长,这话想了许久,忽然脸色苍白。
“少夫人……都,都知道了?”咽了口唾沫,又差点闪了舌头。
“嗯。”回答他的只有一个字。
“你小心跟着,别叫他发现了,否则,你也不好交代。”
“是。”
出来了才发觉,自己好像又忘了问少夫人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个关键问题。
此去京城,是克烈邀约。但是隶铭还想着能不能与段总理见上一面,从之前传出来的消息看来,他段合肥似乎对自己那一个不成器的侄儿不甚上心,若能得见,也好亲自探探他口风。
第二日清早,迎着薇薇晨曦。一艘汽船起锚北上。敏之站在七层窗口,晨风拂面,权当做是他离去的吻。
身后有墨玉在轻声叫她:“小姐……”
“怎么了?”敏之回头,对她漾出一个笑,像水面上的波纹,淡淡的漾开去,淡得像从没出现过。
“奴婢觉得……这位帮主是不是……”
“没错。”尽协役亡。
自从那天姬公子跟墨玉说了那么句话以后,墨玉就留心上了。虽说她一向都是老实木讷的,可是总归是个女人,只要是女人,都有作侦探的天赋。
墨玉敛了口气:“小姐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也没多久。”
其实应该是被他从船上救下那一天吧,明白了帮主与姬公子是同一个人,可是为什么帮主从不在亮光下见她呢?显见的他原本的面目不是姬公子,若非那碗药,敏之也想不到隶铭身上去。
就是那碗她昏睡中别人端上来给隶铭服的药。
敏之被段子良下药时,伤着了喉咙,大夫来替她医治时候开了一帖药,叫慢慢喝着养,若是觉得稍微有痒的感觉,就停了别再服用。当时那大夫说了一句话叫敏之记着:“这帖药是既能治嗓子,又能毁嗓子的,夫人一旦觉得好些了,切不可再服。”
那天闻到的药味,不正是自己曾经吃过的那种么!
一旦心里存了疑问,自然就会开始留心不曾留心过的。虽说隶铭不知为何瘦了许多,但是从前的架子还在,背影或是习惯动作,也看得出来他在敏之面前不再有从前那摩挲杯沿的动作,可是越是刻意越是能叫人留心到。又兼那嗓子虽是改了,却不像是吞了炭火一下改掉的,一点一点的改变,总能听得出端倪来。
而且二人相对时熟悉的气息,是任凭怎么洒香水儿都盖不掉的。
“小姐既然知道了,往后要怎么办?”墨玉想了许久,最终还是问了。
“往后的事,往后再说,现如今眼前的,才是该咱们担心的。”敏之看着窗口,从凤栖楼七层望出去,依稀能看见浦江的滚滚浪涛,和江上往来的船只。
眼见十月将至,又到一年一度的赏菊争花魁的时候了。
沪上书寓、长三一年中有两节是最为热闹的,其一为春季,过了清明节气后的第三天,为“春赏”,豫园主人在那一日上开园迎客,遍摆鲜花,所迎之客皆为校书先生,以及专门为校书先生撰文的“花国”各理事,各家争奇斗艳、才艺美色齐上,评出一位尤其艳冠群芳的,是为“春魁”;再一就是这“秋赏”了,阴历双十前后,圆花嫩黄遍开时,就是这“秋赏”的日子。与“春赏”不同,秋赏时飒飒西风将百花裁遍,独留菊花,虽也是花开遍地,却怎么都有些萧索意味,因此秋赏时不比歌舞琴棋,只看书寓先生的才学,因此较之春赏,高级些的书寓及长三,都更看重这秋赏一些。
每年秋赏大会,各家书寓都会推出一到两位参加,去年的秋魁是“方寸堂”的翠凤先生,可惜如今已不在,因此今年这一趟会愈发激烈些。
自然不是随随便便上去作首诗就可以的,参加的人首先要“相看”,非花魁之容色者不得入第一局,然后是咏菊诗一首,五言或是七言随意,并以两种字体抄录送呈,一种是规定的楷书,另一种是各家擅长的择其一,此为第二局。
至第二局上,就能刷下来好些人了,可是还有第三局。
每年的第三局都是题目未知的,且十分刁钻,去年翠凤先生夺魁那一次,是要做一篇“赋”,虽然不拘写什么,实则那么紧的时间里头也实在没什么好写的。今年的不知道又是怎么个乖僻法。
凤栖楼今年秋赏推了两位出去,一位自然是敏之,另一位却是月丹。
敏之总以为是霜红,却没想到她并不参加。
“我对那些哗众取宠的玩意儿向来没什么兴趣,若是冲着我来的,即便我不是花魁也来了,若是冲着这花魁名头来的,那么也实在要不得这样的恩客。”
敏之在一边细细照着从前攸宁留下的方子酿菊花醉,听见她这样说,笑了一声:“你倒是洒脱。”
“大先生的诗可备好了?我听说两个月前月丹那里就预备上了,每日写花了的宣纸抬出来,倒是能供得上伙房一日的柴火。”
“你也不要这么刻薄她,努力总归不是什么坏事。”
“她倒是努力,也连带着身边人努力着呢。”
敏之笑一笑,没做声。咏菊诗代笔,这样的事情几乎是不成文的规定,毕竟仅是不同往日,校书先生里头滥竽充数的人头已经渐渐超过了有真才实学的好几倍了。还好第三轮比试是现场的,也还算是替当年创办书寓的朱素兰先生留了几分薄面。
第一二八章
在敏之这里,这种比试当然也是可有可无的,只是映妈妈那么殷切地期盼着谁能给她捞个魁回来,自己又得小心着不忤逆了她。自然是要意思意思的努力些了,其实不过是从从前写的那些里头随意挑了一首,待抄录了送过去就得了。二轮不过筛选。并非摘尖儿,也实在不用费那么大的力气。
“这回的比试,大先生可有把握夺魁?”霜红笑着问。
敏之正小心将去了花蕊的菊花瓣用棉布吸干了水分,浸到蜂蜜里,这是她自己改良了的方法,还没有试过味道,也不知道口味会不会与攸宁从前做的有出入。
听见问话。也没有抬头,只是说:“我还不知道其他那些人是个什么水准,把握什么的,当然不好说。”尽协医号。
霜红闻言沉吟许久。
第二日就是咏菊诗的截稿日期了,花国理事张宗昌先生眼看着办事间墙上那面钟将将要走到十点,才看到凤栖楼常见的一个堂倌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这是你家大先生的诗稿吧?”接过那堂倌递来的一个信封,检查了封口,不见融化的火漆,封得完好,这才收下了。
“没错没错。”堂倌擦着额上汗水,听说十点截止,自己这可是一路跑着来的啊。
“怎的来的这么晚。”其他人都是用东瀛花笺誊抄了。早好几天就恭恭敬敬地送来了自己这里,那信封都是东瀛纸笔屋那里买的,淡雅得叫人心旷神怡,怎么这位大先生的信封,就是外头平常那种,别是随手买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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