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抬头看着敏之。
敏之见她眸中神色镇定,毫无畏惧,原本是打定了主意不要再信任何人的,不知怎么的就心里一软。
“你起来吧。”
墨玉也不说话,敏之让她起来就起来了,垂手侍立一旁。台司肝号。
“我身边的人一个个去了,你也不要怪我疑心你,只是我如今实在不敢不多想一想。”
墨玉没想到小姐会跟自己诉苦,有点愣神,回过神来时,也只是低低回了一句。
“别人会背叛小姐,奴婢不会。”
敏之听了,也没说什么,良久才说:“但愿吧。”
第一百章
敏之没有猜错大房的心思,第二天,上海的报上就都登了先前收到的那封信的内容。
一时满城哗然,又有先时经历过诰命出嫁的人给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细细解说。报上给自家大哥嫌弃的那位幼妹,正是覆没了的漕帮的大少奶奶呢!漕帮少帮主跟自家夫人的丫鬟私通,撇下了家人不管。却和那小妾不知上哪儿双宿双栖去了,要不是有公子看上了这位少奶奶,说不定当日就和陆家众人一块儿被斩首了呢!
身边就有不嫌事小的在那里嘻嘻反驳:这么看来也不能全说是那漕帮少主的错吧?那位少奶奶大方一些纳了妾,不就什么事都没了么?
“你懂个什么呢!那位少帮主自己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冷落了少奶奶几年,又重新贴上去和好了一阵,最后才不知道怎么回事又私奔的呢!”说话这人仿佛尤其地看不起那位漕帮的少主。言语间诸多不满。
倒是边上一位年轻些的:“说起来,有公子看上那位少奶奶给救了出来,怎么如今又允了她流落风尘呢?”
众人听到这里,都有些唏嘘,男子的情爱果真是世间最靠不住的东西了,又感叹一阵,方才散了。
人群外头有一顶不甚打眼的青呢小轿,仿佛也是被这故事吸引,在外头停着听了一会儿,不知何时已没了踪影,自然是没有人留意到的。
前清格格要流落风尘的消息在沪上传了数月,及至春暖花开时。敏之那里都已经来了好几拨鸨儿了。
“如果敏之你能定了主意,我那里的名字都能为你改了,新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凤栖楼’,如何?”
坐在堂屋里头正与敏之说话的,正是那花满楼的管事、从前的金府姨太太。莲姨。
敏之尤其畏寒。初春时节还起了火炉。手拢在火炉边暖了暖,带着笑答她:“倒是没想到莲姨能亲自上门来,还来得这么快。”又忙以手掩口,“你瞧敏之这张嘴,太快了些,如今似乎不好再叫莲姨了呢,恕罪恕罪。”
莲姨到底是应酬惯了的人,脸上丝毫不见尴尬,笑得仍旧一样的叫人舒心:“还不就是个称呼么,敏之你爱叫什么就叫什么,有什么打紧!只是还请你一定考虑好了答复我。”
说着看了看西洋挂钟:“我那里还有些事呢,明日再来找你答复如何?”
敏之也不挽留,笑着点点头,就叫墨玉送出去。
墨玉送了人再折进来的时候,敏之脸上已是笑意全无。
“墨玉,你觉得如何?”敏之吹去茶面上的浮沫,淡淡地问,好像要卖身的那个不是她。
“姨太太也太不要脸了些,好歹名义上还担着从前的情分呢!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来请小姐去她那里,但凡有点良心的,不是该来劝一劝小姐么!”
墨玉仍然在生气,一股脑儿说了许多话,倒是没留意敏之面上的笑意。
“小姐,奴婢说错什么了吗?”骤然回神,被自家小姐脸上许久不见的笑容吓了一跳。
“你倒是真心待我。”就这么一句话,再没说其他。
“夫人,大公子来了。”
“请去里头吧。”
自年初起,学生们就没怎么消停,各处游行,有传闻说是为着要与日本订什么二十多少条的来着,都骂这民国的大总统是卖国求荣。克烈安于沪上这么几年,还没有这几个月来的忙,京中书信一封封地来,催着赶着让他赶紧进京。虽然因为漕帮的事情与大总统有了嫌隙,毕竟是自己义父,今日他来,想必是道别的了。
厨房的人手脚快得很,顷刻就备下了一桌子的菜。
“先敬阿晖一杯,这阵子承蒙你关照了。”敏之倒了两杯酒。
“客气客气。”克烈接过,邪邪笑道,“怎么给我践行践得这么悲壮,你就不会舍不得我?”
“我还当克烈阿晖终于要离开我这个让你无比头疼的小丫头,会很欢乐呢,即便敏之真舍不得你,只怕你也不会留下来吧。”
克烈讪讪笑了笑,没有说话。
又听她叹了口气接着道:“敏之虽识人不慎,却一直都知道自己要什么,只是阿晖你……似乎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你的意思,是我看不清自己的真心?”克烈把玩着那个喝空了的酒杯,扯了个空洞的笑。
“事到如今,阿晖还不愿意承认?每回去翠凤先生坟上,摆着的都是几个她爱吃的小菜,那里除了我,就只有你知道了。”
克烈不说话。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一杯又一杯地喝酒。
大约是喝的多了,克烈有些醉意。
“你说我看不清自己的真心,你呢?又比我好多少?”
“我?谁跟你说的我看不清了,不要太清楚好吗!”
“那你还爱他?”
敏之倒酒的手抖了抖,又像没事人一样拂去桌上酒渍:“当然!”尽向史号。
克烈微眯着的眼睛睁开了,看了敏之一眼:“你倒是直接,那你不想报仇了?”
敏之冷笑两声,琥珀色的酒液就像自己的爱意,迷人得很,却还不至于迷了她的心。
“怎么可能。”
克烈挪去榻上躺了,大约是头晕得厉害,说话的声音倒是一点没小:“若是他是有苦衷的,你还打算原谅他?”
若非看他的样子是喝多了,若是在清醒时候说这么多关于那个人的,敏之肯定要请他尝一尝家伙。
“你觉得呢?”
“不会,看你这么狠得下心,女儿死的时候听说都没流多少眼泪,必定是要一分一分讨回来的。”说着伸了个懒腰,“等你见到他的时候记得叫上我啊,我等着看。”说着竟安然在榻上睡了。
这人!
敏之晃了晃酒壶,似乎已经没有了酒,唤了人来收拾了客房将克烈挪过去,顺便给她带壶酒,一个人在窗边接着自斟自饮。
窗外挂了一轮圆月,若非是克烈那几句扫兴的话带出了个扫兴的人,对月小酌还是很有情调的,可是现如今……
敏之手上紧了紧,心绪忽然烦闷,将那空酒壶就势摔了出去,远远的一声脆响,盖过了不知哪里传来的一声叹息。
第一百零一章
“七爷!呀,七爷您怎么亲自来了?”
从前的莲姨,现如今的映妈妈才一下马车,就看到大门口两个丫头直跟自己使眼色。立刻明白过来,往花满楼最顶上奔去,果然。在那间七爷专用的屋子里头堵着了他。
她口中的七爷,姓唐,身边人都称他一声“七爷”,她便跟着叫了。自那年离开金府,她一路北上到了金陵,想着自己好歹是上海混过的,抢下秦淮河的艳名总不在话下。却不想哪里都是一样,看脸!委委屈屈居人下好几年,要不是偶然遇见了这位出差的七爷,带了她回上海,又收拾了这么大一间楼交给她管,她如今只怕还是秦淮河上那帮江北鸡的笑话。
所以在公在私,这位七爷都该是自己好好巴结的人。只是七爷产业众多,不常来自己这一处,盼星星盼月亮,一年也只能见到个四五次,如今好不容易在份额外的日子逮着了他,哪里还有就撒手的道理!
七爷回头见是她。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沉声问:“你怎么上来了?”
映妈妈没想到这么句话等着她,心里有些不高兴:“人家等了你这么久,听说人来了,自然上来找你,怎的见了我是不高兴?”
“你放心。从今往后我会常来。只是有件事要嘱咐你。”七爷将映妈妈拉到一边,轻声嘱咐,“里头是我的一位故人,待我有恩,乃是天大的恩惠,如今他得了重病,要在这里养一养,你平日不要来打扰他。”
映妈妈不高兴地一甩帕子:“什么人啊,又不是谁都能入得了我姑奶奶的眼!你这话说得也太小瞧人了,不来就不来!”
“你先下去吧,我还有些事。”
“那你一会儿来找我啊!”
“知道了,快去吧。”
好不容易哄走了映妈妈,唐七身后响起一声嗤笑:“七哥,你也有被个女人烦的这样的时候?”
“十一?你来了!”唐七回头,与那嗤笑他的人却甚是热络,二人仿佛许久未见,一见面就紧紧抱了。
“其他人呢?”
“能联系上的都来了,有两个脚程远的还在路上,”顿一顿又说,“没联系上的,大约就是没了吧。”
二人都一时无语。
“谁管他们!我先进去……”被称作十一的男子一副冷淡的嗓子,说话也桀骜得很,眼底的倔强却出卖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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