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陆兄的妹妹,真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不知若是向令尊求娶令妹,愚兄能有几成把握?”
还真是厚脸皮到了稀有的境界!
隶铭认真将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比了个手刀在他脖颈处一抹:“光凭克烈兄这稀世罕有的厚脸皮,舍妹就不会喜欢。”
敏之姓金,父亲是五旗参领金岳溪;自己姓陆,父亲是漕帮帮主。这人竟然能假装看不出来二人乃是以兄妹,还说什么求娶不求娶的鬼话,简直不要脸到了极点。
“三嫂,你怎么了?”
敏之一行人已走远,却见攸宁落在人后,脸色有些不妥,还当是为着自己方才与人口舌带出来的关于三哥的那些浑话,惹了攸宁不快。
“不妨事,”攸宁勉强笑了笑,“今日很好,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犯不着为了小姐的架子平白受气。”
敏之释然,带了笑道:“是,三嫂。”
第四十四章
在豫园略看了一会儿金鱼,外头便喊着:“到了,到了!”
想是法会的游行到了,金家众位女眷便由仆从们护着往那游行的路径去。
从前在天津老家时,游行之类也是见过许多,舞龙舞狮绣球花车之类的,力求逼真。这盂兰盆法会却有些不同,因是祭祀死人的,便都是扎了纸人纸车马,那纸人的面颊上红红的两个圈,红白分明,瞧在敏之眼里,竟有些吓人。游行里头还有以铁丝穿过手臂挂灯笼的,说是若是心诚便不会受伤,好些混在里头的半大孩子都是为着家里人祈福驱祸做着这些,敏之看着于心不忍,可四周人声鼎沸,叫好声此起彼伏。本能的,敏之就想着怎么才能避开这狂欢的人群。
人多的很,别人都在往前,只敏之一人后退,怎么退得了?退无可退,只能由人群携着往前拢,先时墨玉云莱还能照料着,但拥挤的人潮越来越多,最后竟到了眼睁睁看着却伸不出手去的地步。
路中间是游行的队伍走的道,两侧有经幡隔开,人群拥挤,到了这里却不再往前,想是不能亵渎佛法。敏之堪堪站定,忽的觉得腰上一重,便撑不住地要往前倒,前面没有遮挡,看样子是要摔个狗吃屎了。
正在此时,游行道对面冲出来一个人,在敏之丢脸前将她扶住。此刻人群渐渐随着游行的队伍往前去了,便盛夏他们两个。
“铭哥哥?是你。”敏之站定了,才能抽空向来人道谢,却不想是隶铭。
“嗯,我看你不太喜欢这个,我带你去僻静的地方走走?”隶铭脸上倒是瞧不出来什么。
敏之回头望望那人群,自己的两个丫鬟早不知道上了哪儿看热闹去了,只能应下。
隶铭出来的方向,克烈抱着胳膊远远瞧着二人离去,轻笑一声:这位少主忽然间丢下自己,原来是去会佳人了,倒是没想到这位少主口味竟是这样的。
便也不着恼,随着人流慢慢地走了。
经过一条巷子时,忽然听到有个声音在叫:“克烈阿晖?”
自己现下身处南地,能用满语叫自己的,除了自己那位嫁入金府的堂妹,想是再挑不出第二人。
克烈缓缓转身,脸上摆出一副冷到极点的笑。日渐中天,照在脸上有麻麻的刺痛,一如当日她上花轿那一刻。
“是攸宁吗?哦错了,应该称呼你金三奶奶才是。”克烈的语气和缓而亲切,带着久别重逢的淡淡喜悦,和堂兄妹间该有的疏离。
听他称呼自己闺名时,攸宁脸上闪过一抹笑,没想到紧接着便是金三奶奶,看来当初的事他还是没有放下。
“克烈阿晖,我……”
当年的事,确实是自己父亲与叔父做得太过分了些,但是堂兄向堂妹求亲,即便这堂兄是领养的,也是情理不容、大逆不道!若非因着他的莽撞,父亲与叔父不会匆忙间替自己牵红线,还牵了这么一个有名无实的丈夫。这几年每每想起这事,若说攸宁心里没有对这位堂兄的埋怨责怪,那肯定是撒谎。可是那日……攸宁亲眼看见滂沱大雨中,克烈跪在祠堂外头砖地上,父亲与叔父一人一条鞭子,大雨将他身上的血水冲到地上,与泥水混合成一道道灰浊里含着暗红的诡异颜色,汩汩流到自己脚边。刚过十一岁生辰的自己,就那么站在雨里,瞧着脚上那双肉粉色素面绣鞋一点一点变成脏污的颜色。也是自那日之后,克烈阿晖忽然失了消息,说是投奔了在朝鲜的清军驻部,那一年,他才只有十六。
方才没有说出口的话,尽数堵在喉咙里咽回信中,最后变成这么一句带着讽刺笑意的话。
“克烈阿晖,这么多年没有你的音讯,我还当你死了。”
回忆在二人之间筑起一道洪流,浑浊的波涛带着隐隐暗红,仿佛那场大雨里的责罚,无论当年如何的两小无猜,到如今也隔了九年的荏苒光阴,和甩也甩不脱的身份。
“若是我死了……”克烈忽然温柔看向攸宁,二人就这么对视着,攸宁心中隐隐竟有些期盼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却没想到克烈只是忽的望向别处。
“完颜县主这几年仿佛过得并不好?”
期盼中的话没有出现,却忽然得了这么一句问。攸宁隐隐觉得有些不妥,她熟悉的那个克烈阿晖,与眼前男子除了相貌上的相似,竟然没有半分能对的上的,便不由问了一句。
“你是……你还是我那个克烈阿晖吗?”
听见这句话,克烈惨然牵出一个笑,回身一句话都不说,自走远了,留下攸宁一人看着他的背影怅然若失。
敏之被隶铭带着,去了一处极僻静的地界,敏之留心着,才发现竟是走的后门进了城隍庙里头文昌殿,素来求财问姻缘的最是火热,文昌殿里头一向就是冷冷清清。
“铭哥哥好厉害,竟能寻了这么一处与世隔绝的好地方。”
听她说话,隶铭回头看向她,眸中竟然带了笑意:“我还当你再不理我了呢。”
敏之看着他笑,微微有些愣神:“铭哥哥说笑,方才那事我也知道不追究才是为我着想,似那位大人那样……”
话还未说完,却被隶铭带些烦躁的声音打断:“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诗雅。”
二人俱是一愣。
隶铭的意思,他与诗雅其实并没有什么,本想叫敏之不要多心。可敏之听来,却理解成隶铭正委婉地在替诗雅求情。
“少帮主多虑,密斯于本也是无妄之灾,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说完犹觉得不解气,又加一句,“少帮主这么替她着想,可要叫她小心着些别再来惹了本小姐发怒,你也见着了那位袁大人言语里多有庇护,若是再叫他撞见,密斯于什么下场我便不能保证了。”
隶铭先时还只当敏之发发小姐脾气,听着听着才觉得不对味,怎么又扯上那个袁克烈!听她言语,那个小王八蛋帮着她说话是还觉得倍儿有面子怎么的!心里不由地就烧起一把火。
“那我替诗雅谢过金小姐了!”
二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若是言语有刀刃此刻二人便应该都是血糊糊的了。
“头儿,怎么说?”
屋檐上趴着两个影子,正是隶铭亲卫中人。
“算了,通知那边吧。”
项领心中也是郁闷,二人一路无话,这一进门才几句呢,就能杠上!看来跟陆有的打赌又输了。
不多时跑进来两个气喘吁吁的丫鬟。
“小姐没事吧?”正是墨玉云莱。
“无妨,替我谢过少帮主,我们走。”
二人也没工夫问到底怎么了,屈膝向隶铭道谢,左右扶着敏之走了。
第四十五章
金岳溪参领大人自南京返沪时,距离七月十五盂兰盆节已过了十余日。
才一进门便得了府衙里头送来的一封书信,待拆开看罢,金参领脸上的颜色好比是开了染坊,青黑灰白各种都有。武人嘛,耐得住性子的极少,金参领看来不在其列,五十多岁的人了,发起火来仍然要将房里东西都掼个一地才算完。
新进门的小妾性子和顺,话也不多,是着人从无锡乡下挑了买上来的,老实本分倒是不错,这种时候却笨嘴拙舌不会伺候人。金岳溪瞧着她木讷的样子更是心烦,挥挥手便叫出去,着管家来回话。
“他袁家人怎么跑这里来了?”
老管家自然知道金岳溪这问的是谁:“听说是督办军务。”
金岳溪听着愈发烦躁,督办个鸟的军务,这大清整个都是他督办了!挥挥手让老管家也下去了。
金岳溪靠在竹躺椅上,闭着眼睛替自己揉太阳穴。
五年前那场笑话一般的变法,现下想起来,仿佛已过了许久了,那是什么年份来着?掐着手指头算一算,五年前,大约是戊戌吧。
金岳溪自嘲地笑笑:这么大的事情,自己居然连年份都记不得了,可不是老了么?
他镶白旗老金家,从太祖时候算起,便是“帝党”,管他皇帝是哪个房的呢,只要是皇帝,就是咱们镶白旗的老金家誓死效忠的对象!更何况那时候圣上召见,软语相求?做包衣骁骑参领那么些年了,自己这还是头一回得见天颜,二十多岁的天子啊,在太后那个老毒妇的监管下头活得多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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