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石山?那不就是花大哥的地方?”阿碧听得入神,也乖乖地被牵着走。等连城璧说到两人与那花平还有渊源,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连城璧似笑非笑地瞥了阿碧一眼,语气变得有些闷:“你花大哥接手关中黑道也不过是四年前的事情,与这野蜂寨的两位相比,只怕资历还浅了些。当初之所以让他一个外来人占了这关中黑道之主的地位,也是因为这野蜂寨的两人的怪癖。”
阿碧本来还不明白连城璧为何突然就不开心了,后来听连城璧话中对这花大哥三字咬重几分,心中不由灵光一闪。她抿唇笑了笑,只当不曾看出连城璧的异样,顺着对方的话问了下去:“他们有什么样的怪癖呢?”
连城璧唇角笑容不减,可这步伐却又快又急,等到他发觉阿碧含着笑快步跟着他时,这步子又慢慢缓了:“他们喜欢奇技淫巧,喜欢金银珠宝,喜欢杀人灭门,却偏偏懒得与旁人深交,行踪诡秘。但凡是见过他们的人都已死了。”
阿碧犯起了难:“这样的人,要逮住他们可就难了。”
连城璧赞同点头:“所以他们成名十数年,至今仍旧逍遥法外。只是我想不明白的是,以雌雄盗的资历本事,又何必借那萧十一郎的名?”
“雌雄大盗成名已久,必定不是为了担心江湖上正义之士的追杀。”两人边走边想,阿碧搅着衣带,心念急转:“而这孟家庄虽算得上豪富,可四十里外就是富庶江南。万没有弃普通富户,非要寻武林名家的道理。这特特寻上了孟家庄,只怕还是冲着他的名声与萧十一郎而来。”
连城璧听罢阿碧的分析,眉心一皱:“这幕后之人是想要借着赛孟尝的威望和惨死,逼得武林对萧十一郎群起而攻。”
他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徐青藤近日本是忧心娇妻,无暇与江湖人士来往。只是因为那司徒中平提议,可借此遍邀群雄的机会,替他探访沈璧君下落,徐青藤方才出手包下了那云杉客栈。”
要引得江湖中人追杀萧十一郎,可不正是需要德高望重之人出面,激起所有人的愤怒,引导他们的刀剑?这稳如泰山的司徒中平虽出身卑贱,却克己谦逊,名声极佳。可不恰恰好是极力促成此事的最好人选。
只是,这为非作歹的雌雄双盗与人人称颂的司徒中平当真有勾结?就算阿碧经由厉刚一事,知道了武林君子的龌龊面目,对此还是难以置信。
“司徒中平素来被称作稳如泰山。他若是真与盗贼勾结,难道就不怕此事传出去,毁了他辛苦经营了一辈子的声誉?”阿碧想了又想,还是想不通有什么理由能让一个终身致力于获得人们尊重仰慕的侠客,去冒这身败名裂的险。
连城璧却不这么想。前世今生在这个江湖上打滚,对白道里的污浊,他的了解远不是阿碧这不经世事的小丫头可比:“每个人都可能作恶,只在这作恶的利益是否能弥补他的损失。别的人姑且不论,这司徒中平可不如他表现的那般干净。”
阿碧没有插话,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连城璧,只等他继续解惑。连城璧却不想细说,没必要让这些肮脏事情坏了阿碧的心情:“你只需知道,他这些年能自微末立身,得到今日的成就,坑蒙拐骗、杀人放火的事情做得只怕不比那雌雄大盗少。”
两人正巧走到中庭,远远看见那老九满头是汗滴拿着名册自庄外进来。他还没走进,就要开口。
可他刚刚张嘴,一道青影就从他的左侧斜斜射进了老九的嘴中。这青影速度之快,力道之足,让老九根本避无可避。等阿碧两人赶到他的身旁,老九已是捂着咽喉,面色发紫,就要当场丧命。那暗器只怕是带了剧毒。
连城璧见此,当机立断,点了他几处大穴:“少了谁?”
老九呼呼粗喘,却难以发出声音。暗器上的毒实在是太强太烈,不过顷刻,就让老九的咽喉处肿胀得无法呼吸。他挣扎了片刻,还是不能清楚说出一个字,最后只得抖着手指了指地上,然后两眼一翻,气绝而亡。
这变故来得突然,阿碧两人都不曾防备。此刻再要去寻那发暗器之人,已是无处可觅。
这个诚恳忠直的人,到底还是用性命去报了恩。想来就算是到了地下,那赛孟尝也要感激他的。
阿碧又伤心又丧气,正要抬头与连城璧说话,就见到院墙外有道黑影闪过。看那扬起的衣角,似乎是个身着黑色披风的男子?莫不是那发暗器之人还要等着老九丧命,方才肯离开?
不等阿碧叫出声,连城璧已将阿碧扯到怀里,左足一点右足,便腾空而起,追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黑影是旧人哦~猜一猜是谁~
嗯嗯,谢谢Erica投的地雷~默默递花~<( ̄ˇ ̄)/
☆、友人至
来人的轻功极好,内力也是不弱,而连城璧却要多带上一个阿碧。等他跃出墙外,那黑影已是只剩下了个背影。
阿碧一急,连忙开口道:“连大哥,你把我放下,先追人要紧。”
连城璧摇了摇头,说了句:“我不会再留你一个人。”
当即便气沉丹田,脚下飞快,运足轻功的连城璧比之方才更是快上了三分。眼见身旁树木飞速后退,几番左突右拐,两人终于一个跃身,落到了那黑影面前。
阿碧顾不得被风扰乱的发与冰凉的面庞,抬眼就向这黑衣人的脸看去。自从方才追赶开始,她就隐隐觉得这人的身影有些熟悉。
来人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身着黑色披风。他长得有些矮,样貌也平常,但加上那双发亮的眼睛与一身利如刀锋的气势,就让见者不敢小瞧。因为阿碧与连城璧挡在道上,这黑衣人终究还是停了步伐。
阿碧看到对方的面容,眼眶一热,脱口唤出:“花大哥,好久不见。”
那黑衣人正是当日救了阿碧又将阿碧赶出乱石山的花平。此刻再见阿碧,花平仍旧如当时赶人之际一样冷淡,但在看见阿碧微红的眼的时候,眼底还是软了一软:“阿碧妹妹,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碧尚不及答话,花平就将视线移到了连城璧的身上:“我本以为无垢庄主会知道怎么照顾一个好姑娘……她并不适合这个江湖。”
连城璧揽着阿碧的手一紧,声音里头一回没了阿碧听惯了的淡然平静:“这件事就不劳总瓢把操心。我自然会护好阿碧。”
花平本是关中黑道十三帮的总瓢把子,这刀口舔血、身不由己的生活正是他当日不得不逼走阿碧的原因。此番听了连城璧点明自己的身份,花平就算再对连城璧带着阿碧涉险不满,也无法继续往下说。
自从当日他在阿碧悉心照料他几日之后,硬着心肠将这个傻姑娘赶走开始,他就没了对阿碧的生活说话的权利。
花平想到这一点,目中一黯,闭上了嘴。
阿碧隐隐察觉了两人之间的暗涌,心中有些不安,便在连城璧的怀中轻轻动了动:“花大哥,我和连大哥是为了孟家庄的灭门惨案而来。对了,方才有人躲在暗处偷袭,花大哥可曾见到那人?”
阿碧明明是在暗器发出之后,随着可疑黑影而来,但追到的黑衣人却是花平。
若是换成别人,甭管真相如何,自然要先怀疑一番这个出现在灭门惨案现场、关中黑道群雄总瓢把子。可这人是阿碧,信了一个人就永不会起疑的阿碧。
花平和连城璧两人知晓阿碧心性如此,一个欣慰一个无奈,最后都选择了坦然接受。花平看着阿碧,放柔了声音解释道:“我本是追查乱石山的叛徒而来,直到十几日前才听说那叛徒易容入了这孟家庄。自从得了消息,我就连夜从乱石山而来,谁知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花平皱了皱眉:“这几日我都在这孟家庄附近察看,想要找到那两人的去向。方才绕到院墙下,正看到有人躲在院外树头,似乎图谋不轨……”
阿碧眨了眨眼:“花大哥可曾看见那人是谁?”
花平摇头:“树影遮了那人大半面容,我追着他到了此处,就被你们给拦下了。”
连城璧方才一直听着阿碧与花平的对话,到此时才开口询问:“乱石山上何时出了叛徒,居然要让你这总瓢把子出手,只怕对方身份不低吧?”
花平与连城璧四目相接,一个面色严肃,一个不动声色。某种说不明白、却让人切实感觉到的威势碰撞在两人之间点起,夹在他们中间的阿碧只觉呼吸都有些不畅起来。
隔了半晌,花平才将视线挪到一旁的树梢:“连庄主似乎忘了我们彼此的身份?你怎么会以为我会把乱石山的内事拿来与你这正道大侠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