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眼看去,吓了连城璧一跳。
阿碧的唇已被自己咬得出了血,整张脸都被泪水沾满,那双清灵水润的眼睛此刻肿的就像是两粒核桃。
连城璧心头隐隐的压抑一下子就被阿碧给吓没了,他连忙用手抚上阿碧的唇瓣,小声哄道:“青青,乖,先把牙齿松开。别伤到自己,连大哥的手给你咬,好不好?”
阿碧的泪珠子止不住地往下砸,顺着连城璧的话松开唇瓣,控制不住的抽噎声就逸了出来:“她……她太坏了,怎么可以这么坏。沈老太君都不管她的么?她怎么可以这么对别人。我讨厌她。”
连城璧将阿碧的头揽进怀中,右手一下又一下地、有节奏地替阿碧顺着气:“就因为她这么坏,我不要她了。所以我才遇上了青青,青青会对连大哥好的是不是?”
阿碧哭得一抽一抽的,听了这话还是连忙从连城璧怀中挣出身子。眼睛肿了,看人也变得模糊了,阿碧还是努力与连城璧对视,急着想让对方看到自己的决心,她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慎重:“我会对连大哥好的,比所有人都好。连大哥不要想她,也不要伤心了。”
这时候的阿碧看起来真是丑极了,但看在连城璧的眼中却也可爱极了。她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极力保护别人的小白兔,挥舞着小爪子坚定地站在前方,向保护的对象极力表明自己的可靠。
从不曾有人为了他而哭得这么丑,这么真,连城璧忍不住亲了亲那肿肿的眼:“好,连大哥再也不伤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算是给连大哥洗白不?从云端跌落泥地,老婆跟人跑了的男人很容易黑化的说。
☆、天光老
大雨过后,空气总是格外清新,天空也更加明净。
昨夜的一番彻谈,让阿碧与连城璧的心又贴近了几分。他们虽无目光相接,却都可以感觉到彼此现在心中的宁静与轻松。
昨夜看起来危机重重的山道,在此时走起来也颇有几分野趣。
阿碧的眼睛还有些肿,到了此时,她越想昨夜自己的表现,越觉得不好意思。她想对连大哥解释,又觉得解释起来好像更显得自己很傻。想起昨天连大哥亲了那么丑的她,她又有些开心,又有些羞臊。
这番少女初入爱河的曲折心思,连城璧就算再老于世故,只怕也不能全部领会。可看着阿碧落在后头手指轻轻绞着衣带,时而欢喜,时而懊恼,面红似晚霞的模样,连城璧的心情也不由得飞扬了起来。
一时间,他也像是那十几岁初见心上人的毛头小子一样,心跳如鼓,无法控制地想要大声呼喊。
两人之间的氛围,旁人见到只怕也会忍不住会心一笑。
只是下一刻突然冒出来的这个人显然不是普通人。
他看起来非但没有想要笑,简直像是快要哭出来。
阿碧讶然地看着这个眼下青黑,面色仓皇的男子,不明白为何会有人这样不管不顾地就跪在地上冲着他们两不停磕头。她看了看连城璧,连城璧也皱着眉,似乎对眼前的状况很是诧异。
阿碧想了想,还是上前两步冲那突然从路旁冲出来就跪下磕头的男子轻声道:“这位公子,有什么事情不妨起身谈话。您这样行事实在是让人费解,也无益于您所求之事。”
那男子听了阿碧的话,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又将目光直直投到了连城璧的身上。连城璧面色不动,只瞄了乖乖站在他身旁,不曾向那男子多走一步的阿碧一眼,轻叹一声:“你先起身,我们到山下客栈细谈。”
那男子一听,猛地自地上跃起,冲着两人一个长揖,就转身为两人引路。看他轻快脚步,这一身武功倒也不俗。
看到连城璧三人进门,那掌柜的表情比那无名男子还要悲痛。但生意人最大的本事,就是强颜欢笑。不过一瞬,这掌柜就顶着一张谄媚得恰到好处的笑脸凑到了三人面前:“公子回来了。我早就为您和姑娘准备好了上房。这一晚上风雨交加的,可得防着湿气入体。泡个热水澡,喝上一壶上好的温酒,最好不过了。”
阿碧柔柔一笑,替连城璧向那掌柜福了一福:“昨日我们鲁莽,惊了掌柜,是我们行事不周,还请掌柜不要放在心上。这是房资并昨日的损失,还请掌柜清点。”
那掌柜的看到阿碧手中黄澄澄的金子,这笑容立时就多了几分真心,引导三人上楼的动作也更是轻快。
上房的确干净舒适,最重要的是方便谈话。
阿碧与连城璧刚一坐下。那无名男子就起身长揖至地:“连庄主,阿碧姑娘,小人此来是为了孟家庄灭门之事,还请两位替我孟家庄一百余口无辜亡魂讨个公道。”
阿碧经历了昨日种种,心中虽也同情这孟家庄惨遭横祸,但还是开口问道:“这件事我们也曾听闻,只是据说孟家百口俱都遭了难,不知公子是?”
无名男子眼角微红,语声哽咽:“在下言九鼎,江湖上都唤我老九。我与那徐大师也算是隔了辈的同门,因了这门手艺,十数年前也曾引来了祸及家门的大灾。当时我家小为强人所掳,偏偏我一人难敌,最后是赛孟尝出手救了我全家。”他缓了缓气,强压下心中悲痛:“赛孟尝于我老九有难报之恩,却从不求回报。我也就只能守在孟家庄附近,想着寻个机会能替恩人做些事情。这一守,就是十年。可谁知前些日子我接了些活计,离开了几日,再回来竟是听闻了恩人被灭门的噩耗。”
阿碧眼看着一个七尺男儿因为悲痛而险些潸然泪下,也为那侠义仁厚却不幸遭难的赛孟尝叹息:“逝者已矣,公子也该振作一些才是。公子若是真想为恩人做些事情,倒是可以找出这下手的凶徒,以安赛孟尝在天之灵。”
老九听闻这话,重重点头:“不错,我也正是为此而来。”
连城璧听到此处,终于开口:“却不知老九是如何知道我与青青在这山中,又是如何知晓我会插手此事?”
老九看不出连城璧的面色,也没把握这江湖盛传正义无双的连城璧当真会插手此事,听了这话不由紧张地舔了舔嘴唇。他挺直了腰背,看着连城璧的眼睛:“我,我之前寻过无极门掌门赵无极赵大侠,他曾说过会寻您和另外几位商讨此事。昨夜,我又到赵大侠下榻的客栈去寻他,他说门中有事,让我只管到这山中来寻您。”
说完老九不等连城璧开口,就双膝重重砸在地上,五体伏地诚恳求道:“我知道我老九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个手艺人,也没本事让庄主出手,只是恩情不报,我老九枉而为人。只要庄主肯出手,不论结果如何,老九从此追随庄主,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连城璧没有马上答应,也没有立刻拒绝,而是扭头看向阿碧柔声问道:“青青,你说连大哥该不该出手?”
“啊?我说么?”阿碧本是很钦佩这为报恩不顾一切的汉子,也很同情那无故遭难的孟家庄百余口人,只是此事内情如何,她一无所知。若是因为这份同情,将连城璧引入险境,那绝不是阿碧愿意看到的结果。故而方才她才一直安静坐在一旁,等着连城璧的决定。
连城璧猛地将问题丢给了她,阿碧不由紧张地眨了眨眼。她想了半晌,才迟疑地扭头去向那老九询问道:“孟家庄被灭门一事至今已有十余日,不知言先生可曾查出什么线索?”
老九没得到连城璧的允诺,不敢起身,只伏着身子恭敬回道:“我当日听闻噩耗,快马赶回之时,庄中已经无一活口。唯一线索就是在大厅内以血字写下了萧十一郎的名字。”
阿碧沉吟道:“可看得出用的兵器,或者是出事的时间?”
老九猛地抬头看了这看起来柔弱娇小的姑娘一眼,面上闪过一丝懊恼:“我,我当时又愤怒又伤心,一看到那血字我就去寻那萧十一郎拼命。这十几日来我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查不出萧十一郎所在,才不得不找上赵掌门……我,我太蠢了。”
阿碧微微一蹙眉。连伤人兵器与灭门时间都不清楚,就更不能知道此事是否有内应,这样查起来可就麻烦多了。尽管如此,阿碧还是开口安慰那因为自己的鲁莽愚蠢自责不已的言九鼎:“言先生也是关心则乱,当局者迷。这件事并不是您的过错。只是不知这孟家庄的尸首现在何处?”
言老九感伤道:“恩人全家的尸首都是我收的。大仇未报,我将他们安置在了我往日存放材料的冰窖中,只等仇人祭奠,再让他们入土为安。”
阿碧想了想,扭头看向连城璧:“连大哥,不如我们先去看一下这孟家庄众人的尸首,说不定能查出一些线索?”
连城璧笑了笑:“青青学得很快,我们就按照你所说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