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容对着她举杯,邹惠妃只是微微一笑,却只是伸了箸去戳那条小小的糟鱼,不一时,那条鱼已经被戳的鱼腹烂成了团。
沈昭容又伸手去她手边拈青梅吃,被那汁液酸得一眯眼,轻轻地“唉哟”了一声。邹惠妃竟然光顾着走神,都没有发觉。
沈昭容饮了几杯,也明显得感觉到了邹惠妃的心不在焉,放下杯子,使个眼色,把屋里的其他人都赶出去,方调侃道:“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在幽隐时,百般地劝我不要失了本心,不要忘了初衷。这刚回了大明宫几日,竟然也开始患得患失起来,连写字饮酒、唱歌跳舞都不会了!”
本心?
初衷?
患得患失?
自己究竟是在烦躁些什么?
难不成,自己再次回到了初初为后时的状态么?
骄,妒!
邹惠妃只觉得脑中轰然一响,手里的酒盏当啷一声便掉了地上,脸色一白,双手紧紧地抓住了膝上的裙摆,低头不语。
如果仍旧回到老路上,那自己还重活一回做什么?
再作一回死么?
再连累一次家族么?
还是这一次,把沈家也拖下水?都埋葬掉!?
邹惠妃的手渐渐地有些抖。
沈昭容看着她,叹口气,接着又欢笑起来,哈哈个不停:“邹田田啊邹田田,你也有今天!我太开心了!”
邹惠妃顿时囧了起来,腮上一红,瞪了眼睛抬头看她:“你找死呢?”
沈昭容早就笑得前仰后合,如今干脆跌倒在了胡床上,捶着床大笑:“哇哈哈哈,天天嚷嚷不争不恼不急不气的那个人,竟然吃醋了!哈哈哈!圣人四天前留宿我蓬莱殿,邹惠妃,你气不气?”
吃,吃醋?!
就算明宗现在对自己情深意重、宠爱有加,就自己背负这些东西,就自己还没有报掉的深仇,自己凭什么去吃醋?
即便是报了仇,即便是家人都暂时平安了,就自己那是所在的位置,难道还有吃醋的资格么?
何况,沈昭容、凌婕妤、高美人,不都是自己一步一步推到明宗身边去,去占据了位置,好把戴皇后、赵贵妃和阮贤妃都挤走的么?
吃醋!?天哪!
邹惠妃被她说得通红了脸,咬着嘴唇,笑了起来,干脆爬到她那边去,伸手去抓她的腋下,口中咬牙道:“好啊!我不过一时迷茫,你竟然这样嘲笑我!今日不给你个厉害,你以后越发不懂得姐妹有序了!”
沈昭容早就做好了反击的准备,况且她的身手何等灵活,直接一个翻身,将邹惠妃反压在了身下。邹惠妃惊呼未完,就已经被她反而把手伸进了腰间,一阵乱挠,顿时笑得喘不过气来。
沈昭容边收拾邹惠妃,边哈哈地笑道:“姐妹本来是有序的,姐姐你本来也是很有个姐姐的架势的。唯一可惜的是,大明宫里,你只在我这个野人面前,万万端不来姐姐的身份!”
桑九在外头听着姐妹俩的笑声,尤其是邹惠妃明显放松下来的声音,不由得微微松了口气,回头看着横翠,低声笑道:“还是你了解娘娘。”
横翠抿着嘴悄笑,促狭地幸灾乐祸道:“我哪里是了解娘娘?我是了解沈昭容!咱们回宫六七个月,真正憋坏了的是她!你自己想想,她都多久没有烂醉如泥了?但凡她能放开来喝一回,咱们娘娘还跑得了不陪着?瞧着吧,今儿这俩人的一顿酒,必要到后半夜去!”
桑九下意识地看一眼仙居殿的大门,微微愣一愣,眼中忽然意味深长起来,问道:“咱们要不要告诉洪凤或者孙公公去?”
横翠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鼻子,想一想,摇摇头,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不知道合不合适。我能看出来小娘和沈昭容的心思,却不了解圣人。”
里头邹惠妃和沈昭容却已经都放开了手,气喘吁吁地爬起来,各自笑个不住。沈昭容便冲着外头道:“谁在听窗根呢?快给我们再弄几个下酒菜来!”
邹惠妃边平稳气息边翻了沈昭容一眼,笑着微微提了声音:“酒菜稍慢,飞星和小语进来,梳妆。”
横翠听了沈昭容一声,早就转身直奔小厨房。桑九听着,笑一笑,连忙先招呼了耳房的小语,两个人一起进了宴息室。
沈昭容一瞧,随口问道:“飞星呢?”
桑九一笑,歪头道:“婢子老早就想伺候娘娘一个灵蛇髻,不知道昭容娘娘赏脸不?”
灵蛇髻是邹惠妃很少乐意尝试的一种发髻,所以桑九、小语等人即便想要练练手,也极少能够说服她。
今日既然来替飞星给沈昭容梳头,桑九自然是捡着自己最手痒的发髻来。
恰好飞星等人不擅长梳飞仙、灵蛇、牡丹这种繁复的发型,沈昭容心底也常常艳羡别人,闻言连声道好,抢到邹惠妃前头坐到了梳妆镜前。
邹惠妃看着她抿嘴一笑,回头告诉小语:“梳道髻。”
小语一愣,想一想,点点头,笑了:“也好。一会子娘娘们饮高兴了,散起发来也容易。”边说,边把邹惠妃前头和头顶的长发都编了三辫子,然后像道髻一样盘在了头顶,挑了一只跟她身上霜色罗衫长裙一样款式简洁的竹簪插上,后头的长发却由着它披散下去,又笑着跟邹惠妃道:“娘娘一会儿说不得又得陪着沈娘娘剑舞,不如就这样放着吧?”
邹惠妃回头嗔她一眼:“等着她的剑给我都绞断了不成?也编成散辫子,梳上去,都盘上!”
小语看着如今飘逸秀美的发型,啧啧一叹,无奈,只好把所有的头发都给邹惠妃盘了起来。然后左看右看,拔下来竹簪,却选了一个七宝赤金的发箍给她扣在发髻上。
沈昭容那边梳好了灵蛇髻,正在美滋滋地看着镜子前前后后的照着,忽然歪头瞧见了邹惠妃的道髻和漂亮的七宝发箍,懊恼不已,气道:“怎么忘了一会儿肯定要玩的,头发便梳得这样漂亮,不还得颠散了?就她心眼最多。”
☆、247.第247章 偏心(上)
仙居殿里饮酒作乐,琴声悠扬,天将二更时,明宗闲步时意外发现,忍不住也去凑了个热闹。然后,仙居殿的仙乐飘飘就响到了三更以后。
第二天,除了远在大明宫西边的紫兰殿,其他几个被骚扰了一夜的宫殿,都莫名地多了打坏的器皿和扯坏的衣衫,更有甚者,清宁宫里两个“言辞狂悖、礼仪粗鲁”的小宫女,直接被扔进了宫正司。
眼看着便是中秋节,清宁宫和清晖阁开始一起商量安排过节的大事。
赵贵妃协理六宫多时,自然是拿住了内宫六局不肯松手,即便不得不把账册钥匙上交,但在一些人选任命上,还是寸土必争;而裘太后从来不喜欢宫里一人独大,所以虽然仍旧讨厌赵贵妃到了骨子里,可还是让余姑姑出来表了一句态:贵妃当年做得很好,人头也熟悉得多;皇后年轻,不要一个人太累,对身子不好。
戴皇后很想从赵贵妃手里把所有的权力都拿回来——当然,这是因为她还没有赵贵妃看得清楚,她不知道其实大明宫一直都是在裘太后的手中。只是,她需要支持的力量,她认为,既然裘太后已经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那么,明宗应该是可以依靠的那个人。尤其是——戴皇后想到这里就几乎要咬碎了银牙——如果自己容得下邹惠妃,是不是就可以换回明宗在掌宫权力上的全力支持呢?
一后一妃扯皮了一上午,才把中秋节宴上的事情都定了下来。
今年很省事。
年底年初大雪连绵,春天的几场雨水及时,一夏天又没有闹出来洪涝,到现在为止,竟是少见的风调雨顺的一年。
因为风调雨顺,所以中元节的时候,礼部的崔尚书很是嚷嚷了一通应该大大地庆贺,建议热闹热闹。
但那时候邹惠妃还没解除封宫,外头的事情明宗十分之不上心,加上裘太后一直为父亲守孝,不肯出门。明宗便一句:“秋收未至,再等等。”打发了外朝。
到了现在,按说丰收已经是板上钉钉,可以大操大办了。戴皇后也满心欢喜、雄心勃勃地想要大操大办中秋宴,结果明宗关上门和邹惠妃一商量,又去看望了一回郁郁不乐的裘太后,便又给了戴皇后一句话:“太后身子不爽,不要吵。”
如今,礼部不高兴,便把节宴的事情接受了大半过去。说起来,不过是借了内宫六局的器具,麟德殿里一应布置、朝臣们的坐席、吃什么喝什么、仪式舞蹈百戏等等,基本上都是内侍省、殿中省和礼部在办。而清宁宫这边,只要负责内外命妇所在的一半房间里的坐席侍从安排而已。
一切都好说,唯有到了三妃的座次排序时,戴皇后和赵贵妃不约而同住了声。
按照戴皇后所说,自己和明宗坐主殿,赵贵妃在这边坐首席主持,邹惠妃和阮贤妃两边坐下也就是了。
但,左尊右卑,邹惠妃和阮贤妃,谁左?谁右?
两个人其实都知道,必定是邹惠妃在左,阮贤妃在右。
但这句话,戴皇后和赵贵妃谁都不愿意说。
到了最后,戴皇后叹了口气,道:“这样吧,先排其他的,二妃的座次,我见了圣人问一句,让他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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