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慎冲着紧紧盯着自己露出依赖信任神情的魏充媛安抚地一笑,方转身往去后殿小厨房走去。
魏充媛待她一转身,便开始关注自己手上的红疹,大惊小怪地让阿谨“轻些慢些”,就没有看到阿慎转身而去时,眼中按捺不住流露出的满满的怨毒。
待到魏充媛不过五日便被阿谨阿慎无微不至地照料得完全恢复正常时,阿慎已经俨然是朱镜殿里的掌事大宫女。至于阿谨,虽然阿慎口口声声:“她是家生的,我一个外来的,如何越得过她去?”但终究在众宫人眼中,和魏充媛心中,阿谨都退了一射之地。
所以当魏充媛第一次想要发作凌婕妤时,阿谨还像离开之前一样在一边添油加醋,阿慎却欲言又止,魏充媛便私下里问她:“如何有话不说?”
阿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头弄衣带,轻声道:“婢子觉得,婢子粗笨,自然没有娘娘想得周全……”
魏充媛立即打断她,问道:“你想说什么就说,我们也算是共过生死的主仆了,还在乎这个?”
阿慎的脸红了起来,连忙先推辞魏充媛这句话:“我们不过是给主子添乱的下人,如何还当得起娘娘这样看待?只是当下人的,想到的话不跟主人说,总是失职。婢子就说了——”顿一顿,还是下意识地溜了一眼四周,方轻声道:“娘娘,咱们主仆能重聚,说得好听是皇后开恩,其实不过是邹惠妃想跟皇后娘娘打擂台,才露了个破绽,让您把我和阿谨调了回来。谁都知道邹惠妃喜欢凌婕妤,这个当口,就算咱们不好明着领惠妃的情,可也不好立刻就还以颜色,这样大张旗鼓地得罪她——好好歹歹的,她就算没复位,也还是宠妃。万一传到圣人耳朵里,吃亏的不还是您么?”
骂你忘恩负义都是轻的!
阿慎很想说,但记起被嘱咐的“过犹不及”那四个字,一句话在舌尖上绕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魏充媛却被“不好明着”“大张旗鼓”这几个字触动了心肠,不由得低下头去。
不错,自己就算再记恨邹惠妃,这一次自己的两个贴身奴婢回来,不可否认,还是邹惠妃肯帮忙才能办得这样痛快顺利。
何况,如今倘若能够跟邹惠妃搭上一条线,对自己也不无好处不是?上一回文婕妤不就是因为知道些邹惠妃的事情的内情,就能在皇后和贤妃跟前公然地藐视自己么?如果自己也八面玲珑、消息灵通起来,只怕不论是在皇后面前还是在邹惠妃面前,都会更加游刃有余才对!
阿慎说的重点意思未必对了魏充媛的心思,但她话里的透出来的,让自己跟以前一样,继续躲在后头暗暗地出手,却是百分之百符合魏充媛的行为习惯的。
魏充媛抬起了头,笑了:“阿慎,你说得很是。我这一两年,你们没在身边,被皇后和贤妃撩拨的,有些急躁了。这一回,就算不能渔翁得利,我也不该自己去做这个鹬蚌!”
☆、245.第245章 烦躁
这一阵子的忙乱,邹惠妃有些烦躁。
文婕妤是个蠢货;耿美人是个祸害;魏充媛性子太阴沉;凌婕妤虽然聪明,娘家那边却不肯帮忙;高美人的家里倒是愿意帮忙,可就他们的出身,不添乱已经阿弥陀佛。如今已经不是则天时期,寒门能够得到大力的提拔以对抗世家,虽然九品中正制早就被废得一点儿影子都没留下,但出身决定高度仍旧是大家心照不宣的规矩。
沈昭容自然是坚定地站在自己这一边,但裘昭仪呢?现在她在袖手旁观,以后呢?就算戴皇后能够顺利地把自己作死,一旦后位空悬,裘昭仪必定出手,而且,一出手势必雷霆万钧。以裘大郎的爱女之心和鲁莽性情,只怕到时候一力降十会,不论自己怎么筹谋,都比不上裘大郎的一顿威胁,和裘太后的无奈默许。
邹惠妃觉得自己最近的脑子已经完全不够用。
虽然宠妃回宫,气势也更胜以往,但日子过得,并没有比反被废前轻松。
桑九和横翠这些日子常常看到邹惠妃皱着眉头撕帕子。
邹惠妃的身子被上次的毒素一激,到底还是虚弱了许多。明宗虽然隔三差五地来,但是陶司医的殷殷嘱咐在那里,明宗也不敢真的冒险。所以邹惠妃虽然回了大明宫,两个人反而五六个月没有亲热过了。
横翠私心里觉得自家的小娘纯粹是忽然又能天天看见那些莺莺燕燕,心思不稳,又有些妒心作祟了。只是这个话实在是不好出口,只好悄悄地看着她烦恼的样子悄悄笑。
桑九发现她竟然在笑,便惊奇起来,疑惑:“你家小娘极少如此,已经连着三四天没有正经写过一张字了——你竟然不着急,还笑?敢是你知道娘娘在想什么?”
横翠听桑九这样问,很想笑着反问一句难道你不明白,忽然看见桑九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立时明白过来,抓住时机,声音虽然压低了,却是邹惠妃恰好能听见的音量:“自然知道,不然,我也不会觉得这样好笑了!”
邹惠妃早听见了两个大宫女在悄声玩笑,便不耐烦地一回身:“说什么呢?正事儿说,闲事儿滚!”
桑九听了这一声儿,觉得心中咯噔一下,急忙拉住横翠,自己先闭上了嘴。
横翠眨了眨眼,抿着嘴又悄悄地扬了扬嘴角,冲着桑九摇摇手,神色镇定,拉着她便出了屋子。
到了外头,横翠看着桑九担心的脸色,笑了,轻声道:“无妨的。走,咱们俩去迎一迎沈昭容,她估计也快来了。”回头又嘱咐了廊下的尹线娘一句,让她留神听屋里的动静。
桑九看着横翠满不在乎的样子,奇道:“你真的不担心?”
横翠低着头看路,口中笑道:“当年看得多了,不担心。”
桑九一把拽住她,脸色凝重起来:“你既然还记得当年的事情,你就不怕娘娘再变回去?”
横翠噗嗤一声便笑了起来,伸手大大咧咧地去拍桑九的肩膀,笑道:“九娘,你怎么能对娘娘这样没有信心?咱们院角还种着汉宫秋和绿菊呢,娘娘怎么可能会忘,怎么可能会再把自己置于那样的境地?她如今,只是理不出头绪来,事情不见进展,反而天天疲于应付这些琐碎,所以一肚子火儿没地儿发罢了!”
桑九皱着眉毛摇头:“不会啊!皇后、贵妃、贤妃已经被逼到一起了,凌婕妤和高美人公然靠了过来,文婕妤不足为虑,魏充媛收敛许多,唯有一个咱们看不透的耿美人,直接划到皇后一批里也就是了——这进展还不够神速么?”
横翠嘻嘻笑着摇头,口中轻描淡写的话却振聋发聩:“后宫半个子嗣都没有,就是没进展!”
沈昭容果然换了身舒服的雪缎绣浅棕色展翅雄鹰的翻领窄袖胡服一路铿锵地走了过来。还没进仙居殿的大门,就看见桑九和横翠拉着手边说说笑笑边往自己这个方向走,不由得笑起来,扬声喊她们俩:“敢是来接我的?”
横翠急忙笑着给她施礼,疾走几步迎上来,也不再顾忌礼节,趴到沈昭容的耳边就是一通嘀咕。
沈昭容的脸色从愕然,到忧虑,到展眉,到忍俊不禁,表情精彩之极。
旁边一心跟着来喝酒吃烧鹅的飞星见状,拉了桑九好奇地问:“横翠姐姐今日这是怎么了?”
桑九叹口气,道:“我哪里知道?我这里都要急的火上房了,她还说没事没事。丢下个烦躁的娘娘不管,非得拉着我来接你们昭容。昭容娘娘是什么性子,跟咱们是什么交情,哪里用得着这样远远地接出来?这是横翠有了不知什么鬼主意,让你们娘娘帮忙劝解我们惠妃呢!”
飞星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挠挠鼻子:“我们娘娘?我们娘娘除了吃酒胡说,别的哪里擅长?让她帮忙解劝,横翠姐姐不怕越劝越严重么?”
话还没说完,沈昭容已经叉着腰站到了她身后,屈指在她脑袋上狠狠凿个暴栗:“臭丫头,敢这样看不起我?今晚的好酒烧鹅,罚你许看许闻不许吃!”
进了仙居殿的宴息室,得到通报的邹惠妃走了出来,瞧见沈昭容已经不客气地脱了雪缎皮底的小靴子,自己坐到了大大的胡床上,两只手支着案,边淘气地笑着对邹惠妃挤眼,边大声道:“店家,打你们的好酒,上你们的好菜,再叫上几个年轻貌美的小娘子,给爷唱歌跳舞佐酒!牙崩半个不字——爷搬空了你们的库房!”
尹线娘虚扶着邹惠妃的手臂走了进来,不待邹惠妃开口,便笑着道:“这位爷,我们这里既没有好酒也没有好菜,至于年轻貌美的小娘子,抱歉的很,除了奴奴,个个都比你年岁大呢!”
桑九跟后头,手里端着早就准备好的烧春烧鹅,还配着冰镇的樱桃青梅,笑着接口道:“这位爷,您这哪儿是来吃酒的,分明是打劫么!”
邹惠妃则又好气又好笑,伸手先打了她一下子,方嗔道:“这是哪里学来的怪话?传到别人耳朵里还了得了?”
沈昭容俏皮地笑:“太后那里跟着听故事听的!谁敢说什么?”
☆、246.第246章 解劝
酒菜上齐,邹惠妃却不跟着她饮烧春,只是拿了壶梅子果酒相陪,烧鹅也吃得少,又命邴阿舍做了一碟糟鱼送上来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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