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转回身来,笑眯眯地对赵贵妃接着说:“所以,我回宫之时,所有从幽隐带回来的东西都在六局交验过,是当时赵贵妃掌管的六局点了头,我才带回了仙居殿。”
顿了顿,方才慢悠悠地笑道:“但赵贵妃您自己也说了,是大忌,却并非违法犯律。忌讳忌讳,不过是别人不高兴,所以才要顾忌,要讳言。但其实,我这样嘴馋的人,遇到耿美人那样爱做饮食的人,再碰见魏充媛这样为了吃口牛肉性命都不顾的人,互赠饮食,着实不算什么大事——赵贵妃你不送不收,不等于我们就送不得收不得。不然,您试试看跟太后娘娘说一声,我以后再也不管她老人家的柿饼花茶了,看她老人家怎么说?”
赵贵妃显然被这样一番强词夺理气得不轻,一拍桌案:“邹氏,你敢拿太后压我?!”
邹惠妃诧异地看着她,眨眨眼睛,看了一眼裘昭仪,奇道:“裘昭仪,赵贵妃在质疑你家姑母在大明宫的权威地位,你竟然一言不发么?”不待裘昭仪皱眉答话,邹惠妃便笑着点头回了赵贵妃的话:“贵妃娘娘,是的。太后是皇后娘娘的婆母,是圣人的亲娘,您不过是个侧室,我拿她老人家的名头压你,已经是大炮打蚊子,很是委屈了太后她老人家了!”
赵贵妃顿时气得手都抖了起来:“你这样犯上,你这样不敬!”
邹惠妃冷笑一声,移开了眼睛,好整以暇地整理一下裙摆,嗤笑道:“贵妃娘娘,你莫忘了,圣人说过,他虽然给不了我你贵妃的位份,却准我一宫之内,只对皇后一人低头。我跟你说情讲理,已经是我守礼尊敬了!”说完,邹惠妃忽闪着眼睛,看着赵贵妃眉梢一动,笑问:“贵妃娘娘莫不是刚才在朱镜殿遇到了圣人,被呵斥了?所以才移到了我身上,欲加之罪?”
这最后的一句话终于戳中了赵贵妃的痛处。
只见她的双眉终于狠狠地竖了起来,拍案而起,食指几乎要指到了邹惠妃的鼻子上,怒道:“你这个狐媚惑主掩袖工馋的祸水!圣人如今被蒙住了双眼,全赖你这样搬弄是非所赐!”
邹惠妃听了她“狐媚惑主掩袖工馋”八个字,立刻收起了戏谑斗口的神情,正色凛然道:“赵贵妃,你我同侍圣人,彼此有争持龃龉都属正常。但如果你要诬陷我有篡位夺朝之心,说不得,我邹氏,就要和你不死不休了。请你慎言。”
赵贵妃一愣,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只顾骂得痛快,却将当年骆宾王为徐敬业反叛写的《讨武檄文》中的两句骂了出来:“入门见嫉,蛾眉不肯让人;掩袖工馋,狐媚偏能惑主。”心中自然也是一惊,继而后悔,知道自己失言了。但当此时,又无论如何不能低头,可怎样将这个口误圆回来,自己又没有了招数。
正在她发愣之际,戴皇后的声音威仪十足地响起:“你们是来朝见本宫的,还是来吵架斗嘴的?一个个的,都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这句话一说,顿时就解了赵贵妃的围。她顺势便拜了下去:“嫔妾等失仪,叩见皇后娘娘!”
看热闹的众嫔御也急忙跟着站起来、拜下去:“叩见皇后娘娘!”
邹惠妃自然知道戴皇后必是窥视已久,就等着适当时机,方才现身。不由得唇边露出一丝笑意,却也就轻轻地放过了赵贵妃,也叩拜下去:“问皇后娘娘安!”
沈昭容却不服气,将要抗声辩解,就被邹惠妃拉着,也只好草草行了一礼。
然,这样好的机会,戴皇后正好连赵贵妃带邹惠妃一起发作,如何会轻易放过?待众人起身,便森然道:“本宫被魏充媛的事情闹了半宿,大清早起,却连个安稳早膳都吃不了!听听你们这一个个的口齿,都伶俐到了十分!尤其是邹惠妃,昨日夜里就听着你一个人说三道四,今日清晨又听你在这里盛气凌人。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圣眷正隆,所以本宫就治不了你了?”
说完,又看向赵贵妃,责道:“赵贵妃,你也是!满宫里属你跟从圣人最早,除了本宫你的位份最尊,如何连一个新晋的妃子都管束不了?要不然,你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不如人家就乖乖地闭嘴,不要自取其辱;要不然,你就拿出做了六年贵妃的款儿来,直接命下人教训她。你倒好,且当着满宫的人跟她吵架斗口,她是什么心机你是什么口齿,她从掖庭那种腌臜地方都能一跳六级盛宠回宫,你这是白白地让人看你的笑话!”
邹惠妃面色如常,就当听不到,只是脊背挺直地端然坐在那里,目光平直,似乎在看着对面阮贤妃身后的装饰,但其实大家都看得出来,她的目光早就幽深地不知看向何处,带连着,心神似乎也不属起来。
赵贵妃看了她一眼,眸中冷然一闪而过,先应了戴皇后的一句“是”,接着便冷笑道:“皇后娘娘,您的训导嫔妾觉得字字珠玑,可邹惠妃似乎不这样认为——您瞧瞧她,走神都走到天外去了!”
邹惠妃被她的话拽回了心神,轻轻抬手扶了扶自己头上的步摇,又理一理绯色的衣裙,轻咳一声,慢条斯理地问:“皇后娘娘,我不跟您讲道理,是因为我知道您现在对我,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讲道理也没有用;而不是我讲不清楚道理。如果您想跟嫔妾说道这些事情,也可以,咱们圣人、太后面前去说,从头儿说起,如何?”
戴皇后听她口口声声离不开圣人太后两个人,心中又羞又怒起来,脸上逐渐铁青,狠狠地盯着邹惠妃,简直想要劈面给她两个耳光,低吼道:“好!本宫就跟你太后面前去说,难道本宫还怕你不成?”
邹惠妃莞尔一笑,颔首道:“好得很。不过,听说兴庆宫到现在也还不让您进门,不知道您打算怎么个太后面前去说?难不成是要发一道皇后的诏书么?”
☆、242.第242章 酿酒
裘昭仪听到这里,便想起来那年自己也曾被裘太后因为邹惠妃而拒之门外,心中一阵不悦,也不等戴皇后和邹惠妃再说下去,忽然立起,怏怏道:“嫔妾不适,告退。”扬长而去。
邹惠妃见有人走,趁势也款款立起,笑眯眯地跟戴皇后辞行:“今日乃是例朝,却才嫔妾也行过礼了,算是完了这一趟差。嫔妾昨儿夜里也跟着忙了大半宿,皇后娘娘可以晚些起来让咱们等着,嫔妾却得早早起来过来立规矩,如今事情礼制都完了,嫔妾就告辞了。皇后娘娘再有什么话,想来也懒怠跟嫔妾这样的人说,还是请贵妃和贤妃给娘娘参详一二好了。”
说着,规规矩矩地再施了一礼,方带着一起站起来的沈昭容,慢慢地走了。
满殿的人面面相觑,实在是没想到邹惠妃竟然就这样打住,并没有等着看戴皇后的笑话,也没有乘胜追击,竟然就这样施施然便走了。
这是什么?
这是公然藐视皇后啊!
这是压根没有把皇后和贵妃贤妃放在眼里的节奏啊!
这——这比当年阮贤妃对抗邹皇后时嚣张多了!
大家想到这里时,人人都下意识地将目光对准了阮贤妃——
阮贤妃顿时竖起了眉毛,一拍几案:“看我做什么?都给我滚!”
嫌我没加入战团让你们再爽一下么?
然,戴皇后没有发话,众人都站着,毕恭毕敬,噤若寒蝉。
戴皇后冷冷地扫了众人一圈,方才厌烦地一挥手,道:“一群锯了嘴子的葫芦!下去吧!”
待众嫔御都退了下去。
大殿上第一次只剩了戴皇后、赵贵妃和阮贤妃。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邹田田回了宫,自己竟然要沦落到跟她们两个人联手了?!
三个人心中不约而同都在这样想。
彼此瞥过的眼神中,多多少少都露出些厌弃。
赵贵妃想起自己从王府到大明宫的十多年为妾生涯,又想到刚才明宗冷冰冰的目光,想到自己的骄傲,想到自己的退让,想到自己殚精竭虑还是没能留住明宗的心,忽然间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不过十来日,凌婕妤的果酒就全部喝完了。
邹惠妃那里必定还有,而且,还应该有不少。
凌婕妤想一想那酸酸甜甜的味道,就咽口水。
好沮丧。
为什么自己就没有这样巧的手脚和心思,做不出来那样美味的酒水?
凌婕妤看着手中桑九给抄来的果酒制作方法,心中无比惋惜。
小穗瞧着凌婕妤的样子,就知道她又在想那种果酒了,自己先轻轻笑了起来,劝道:“婕妤,咱们试过了的,不行的呀!您不好意思的话,婢子去仙居殿,悄悄地找邴阿舍再要些来也就是了。惠妃娘娘对您那么好,怎么会在意您去不去要吃的?”
凌婕妤连忙摇手,叹气道:“你也不是不知道,前儿为了点子牛肉,闹了那么大一场风波。魏充媛刚好没几天,朱镜殿才消停下来,我要是又去弄了酒来,难保那几个紧紧盯着咱们的宫女看不着。若是看见了,非得要了去,魏充媛万一一高兴再饮几口,再犯了旧病,那咱们俩必是要成了人家的炮灰,活不活得成就真难讲了。”
小穗听到这里,也蹙起了眉头,想了半天,咬了咬唇:“那要不,咱们再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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