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宫室里不知住的是什么人,又是深夜而入,四下也看不分明,她心中竟有三分惧意,不知该如何是好。正此时,只听得中间正殿里有了动静,竟好似有人要开门出来。她再不及多想,闪身便堕入西边的厢房内。
一入厢房,她却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只见地上躺着一个老迈妇人,嘴角都是鲜血,面色发黑,竟正是秦老夫人。她大惊之下,慌忙过去扶起秦老夫人,轻声道:“老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秦老夫人此时还剩一口气在,昏迷中抬眼看到绮罗,竟以为是幻觉,她颤巍巍地伸出手来,似是想去触碰绮罗的脸。绮罗悲从中来,没想到分别数个时辰,老夫人便成了这副样子,她心中懊悔,低泣道:“老夫人,我该陪你一起来的。”秦老夫人似是略清醒了些,强睁了睁眼看清了绮罗的样子,却露出了几分欣喜的神情,她强撑着一口气,将手中一物塞到她手中,又紧紧抓住她的手,目中露出哀切恳求的神情。
绮罗一怔随即明白她有话要告诉自己,她有些不明白地靠近秦老夫人的身边,只等她的耳朵贴在秦老夫人的嘴唇旁才听清她艰难而断续的话语:“此物事关重大,你要妥……妥善保管好此物,除了……天……天子,不可……交……交给……其他任何人……包括……卜后和南阳……南阳……”她说到后来,声音越发低了,竟是支撑不住,仰面倒了下去。
绮罗慌忙去扶她,却见她的头向右一歪,已是咽了气。唯有一只手握住了绮罗的手,似在她掌中塞了什么。
不容绮罗多想,猛听得门外有了人声,她慌忙中只见屋中还有一张床榻,她不及去看掌心的东西,赶忙便钻了进去,从床帘的缝隙中只见进来了两个人,一人是黑色靴子,另一人却是藏青的靴子上绣着云纹。
她心神俱动,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却听其中一人说道:“老太太不能一直放在这里,上面有话,要尽早妥善处理了。”
另一人却有些迟疑道:“秦老夫人中了毒死在宫里,太原王怎会善罢甘休。”
前面说话的那人便是穿藏青靴子的,他向着床榻这边踱了几步,绮罗慌得屏住呼吸,却见那人又停住脚步,声音竟是有些尖细的,竟好似在哪里听过他说话一般。绮罗微微一怔,便错过了几句,只听那人又道:“先将她的尸身移到外面去,不可与我长秋宫有任何联系。”
长秋宫三个字好似电光火石在她脑中闪过一瞬,绮罗忽然觉得好像有什么关键就要抓住了,偏生又一时想不分明。她略是分心,忽然一动间,竟然撞到一个人。
这一下惊得绮罗一哆嗦,谁能想到这床榻下还有一人,她不由得轻声一哼,却也发出了动静。
这一瞬时,绮罗看清了,床榻下伏着的另一人却是个宫装女子,约莫比自己年长几岁,容貌清秀,腹部微微鼓起,脸庞却是熟悉的,正是当年见过的陈宛卿。
陈宛卿向她露出祈求的神色,无声的地做了个“救我”的口型。
与此同时,站在榻前的人颇是警醒,一顿足道:“什么声音。”“什么声音?”
绮罗瞧见陈宛卿面色发白,目中流露出极恐惧的神色。她再也无计可施,硬着头破钻出床榻,笑道:“我走迷了路。”
面前站着二两人都是宫中黄门打扮,那个着藏青靴子的略有几分眼熟,似在哪里见过,绮罗一时也想不起来。此时见二两人都惊怒地望着自己,只得嬉皮笑脸道:“还劳二两位黄门大人代劳,送我回前面灵殿里去。”
她故意高声地说话打岔,想掩盖床榻下另一女子的行迹。那两个黄门一时倒想不到床下还有一人,只盯着绮罗沉着脸不言语。藏青靴子的黄门声音尖细,开口道:“你是哪个宫里的?怎么闯到这里来?”
绮罗一边留神瞄着四下的门窗,一边不露声色地向门口移动,嘴上只是笑道:“我是这殿里的小宫女啊,皇后娘娘吩咐我过来看看这房里怎么还没有熄烛火,可不是浪费吗,皇后娘娘最厌浪费了!”
“满口胡言乱语,”另一个黄门似是很恼怒,可他声音很粗,还有胡子,看上去却不像其他的黄门那样,“皇后娘娘怎会不……”
他还没说完,那个藏青靴子的黄门便打断他,盯着绮罗道:“既然如此,咱家就送你去见皇后,看你是不是说谎。”
见皇后她倒是不怕的,绮罗偷偷松了口气,越发没皮没脸地打岔道:“我瞧二位内侍大人定然是来这里混吃混喝的,仔细皇后娘娘要打你们板子。”
“谁是什么内侍!”那个黑靴子的黄门果然暴怒,突然他瞥到绮罗竟然挪到了门口,不由得向她抓去:“不好,这妮子想跑!”
那个藏青靴子的黄门也反应过来,只见绮罗已经溜出门外,赶忙追了出去。
24.苏幕遮
此时已接近寅正,晨曦前最为寂暗幽茫之时。就连月光都敛在一片乌云后,天地间只是晦深一片。
绮罗听得耳边劲风起,心知不妙,一矮身子,只怕能躲过这劫。忽然只听耳边一声暴喝:“怎么还有个人!”却是不远处有石子响动,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撞倒了。绮罗暗暗叫苦,难道陈宛卿也出来了。
显然这两个黄门对那边的人的兴趣更大,顿时都放下了绮罗,却是循声过去。
好在夜里雾大,就算是对面也看不清楚人影。绮罗暗叫一声侥幸,记得来的时候近处有一片花木灌丛,便摸索着钻进林中。她刚在树下藏好,猛听得后面有女子的声音轻道:“今日多谢绮罗姑娘。”
绮罗讶异地张大了嘴,刚要出声,那女子便捂住了她的嘴,在她耳边小声道:“我是刚才床下的陈宛卿。”绮罗心下略定,捏捏她的手背,示意自己不会出声。此时两人背靠着一棵松树而立,明明近在咫尺,却看不清对方的容貌,那女子放下了手,却捂住了小腹,低低地呻吟了一声,好似很痛苦。绮罗小声问道:“你不舒服?”
陈宛卿点了点头,想想她看不见,又低低道:“我怀孕了。”
绮罗忽然想起今日在灵堂中,几位夫人说的话,她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是皇后不让你生下……”
“是,”陈宛卿小声应了,又哀求她道,“我有身孕的事,你不可让别人知道。”
绮罗回想白日里听到的只言片语,皱起眉头:“你不是皇后的表妹吗,难道她不护着你?”陈宛卿本就体弱,又受了惊吓,此时动了胎气,额上冷汗涔涔:“皇后表姐阴险狠辣,她自己生的皇子根本就不是陛下的骨肉。所以她定会杀我灭口!”
绮罗只觉天方夜谭:“她的皇子怎会不是真的?”
“陛下早就不理她了,哪会跟她生下皇子,” 陈宛卿咬了咬牙,索性直言道,“皇后表姐怕日后有庶出的皇子,影响她的后位。她自怀孕后,便让家人送了孕妇进宫来,就养在长秋殿里。反正陛下也不去她宫里,自不会知真假。我因着家里的缘故,本知道此事,但怕牵连家人,也为她隐瞒。”
“这……”绮罗错愕得说不出话来。
陈宛卿只是苦笑:“想不到我作茧自缚,帮她隐瞒却害了自己。等到三个月前,我发现自己怀孕时,皇后表姐已宣称诞下皇长子。其实她生的是个小公主,却偷天换日成了皇长子。 她定不会容我怀的陛下的亲骨肉出世的,我只能隐瞒下来,只等陛下回来,再同他说清。想不到陛下却一去不回,我费尽心机,隐瞒下这个孩子,谁知却被宫人告发。张妹妹为了保护我,已平白送了性命。适才皇后表姐想用鸩酒害我,幸有秦老夫人拼死相救,又有身边侍女换了我的衣裳,我这才能保住性命。”
绮罗恍然大悟,若卜皇后所生的皇子是刘熙的儿子,她也许能容表妹产子。可她自己的是假的,就不会允许真的皇子出世。那适才的两个黄门也该是皇后宫里的人,刚才秦老夫人又中毒惨死,怕也与此事脱不了干系,她听完宛卿的话,一时梳理头绪,便默不作声。
宛卿抽泣道:“今日有缘相逢,只望绮罗姑娘若能逃出这里,有朝一日替我母子伸冤。”宫中处处都是卜后眼线,此举原是冒险之举,可她到现在也不得不一试了。绮罗道:“你怀了先帝的骨肉,我不会不管你。”她心中有些厌恶陈宛卿,语气中不免带出三分不悦。陈宛卿固然可怜,但她也是自作自受,若她不为虎作伥,也不会有后来的事。等她自己怀孕了,就想着要揭发皇后,更不惜利用身边的张选侍等人,也不是什么好人。
“多谢你了。”宛卿含泪涕谢,也不计较她语气中的冷疏,如溺水之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绮罗的手,可却很快被绮罗甩开。她摸不清绮罗的想法,忍不住侧目向绮罗望去,可此时夜雾深重,又哪里看得清楚。
绮罗想了一会儿,又问道:“适才秦老夫人既然救了你,想必会安排好你的去处,你又为何要冒险跑回去?”
宛卿沉吟半晌,方含混地说道:“我还有一个不打紧的东西,留在了那屋子里,想去拿回来。”
此言未免不尽其实,若是不打紧的东西,何须冒着性命之忧去拿。绮罗捏了捏掌心的硬物,心知她说的便该是此物了。这东西不知是什么来历,这位机关算尽的修容娘娘竟然要冒着天大的风险回去取,她不喜陈氏为人,便冷声道:“修容娘娘,性命可是大过天的。你若命都没有了,要什么都无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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