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夫人闻言气得脸色铁青,问那小黄门道:“众位夫人的话可听到了?若是皇后娘娘凤体安康些,便请娘娘出来说话吧。”
此时卫修也听到动静,急忙赶了出来,擦汗道:“诸位夫人少安毋躁,我们娘娘这就请老夫人进去。”尹氏眼珠一转,推了推汪氏道:“要不我们也陪老夫人去见皇后娘娘?”
汪氏还没开口,卫修便断然否决了她:“不可,皇后娘娘的旨意只诏老夫人一人。”汪氏脸上一白,但想着卜皇后好歹与自家是亲戚,应该不会出多大差错,便对秦老夫人道:“一切都拜托老夫人了。”尹氏虽然不甘心,但她夫君职位低微,也不敢造次。
秦老夫人慎重地点了点头,在卫修的带领下便要去后殿。绮罗想起卜皇后的样子,总觉得有几分不安心,慌忙追上去道:“老夫人,我随你一起去。”秦老夫人和善地转头对她道:“好孩子,我去去就回,你在这里好生安抚诸位夫人。”她的目光中有一丝警示,绮罗心领神会,她仍是不放心这些各怀心事的命妇存心闹事,她点了点头,凑近了老夫人耳边,小声道:“老夫人,那位皇后娘娘……并不是个省事的……”她声音压得很低,飞快地说道:“您千万要小心她,什么事都先应承下来,等出来之后再说。”这话她连刘胤也没有说过,可看着秦老夫人,她不自觉地就说出来。待说完了又有些后悔,这可是攻击当朝皇后。许是有些意外,秦老夫人看了她几眼,拍了拍她的手背,温言道:“好孩子,老身这辈子见得大风大浪多了,这些事都省得。”绮罗无不担忧地目送着老夫人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
等到卫修带着老夫人走了,殿中诸人便轻松不少,尹氏靠近汪氏,眨了眨眼道:“你家修容娘娘让母家请什么大夫入宫去,您可问清楚了没?这宫里什么妙手回春的御医请不到?还要巴巴的上外面去请?”汪氏脸色铁青,绷着脸半晌才道:“修容娘娘说气郁难结,让家里请擅长妇人产方的大夫入宫去。”尹氏摇了摇头:“不对啊,气郁难结该请大方脉科的大夫去看,怎么会是妇人产方?”她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道:“该不是你家娘娘有喜了,所以才气郁难结吧?”
汪氏神色更郁,家里何尝没想到,这些日子简直都要急坏了,可偏生宫里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出来。此时众妇都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更有什么关于“太子”、“前朝”之类的话不时冒了出来,绮罗虽然不喜卜皇后为人,但到底记得秦老夫人的嘱托,此时便说道:“诸位夫人还是安分些,回头被人看到未向先帝举哀,仔细连累了家人。”
尹氏白了她一眼,冷哼道:“你是什么人,敢这样对我们说话?”
绮罗面色一红,竟说不出来什么,她是什么身份?如今竟是一个都说不出口的。倒是她身后有秦老夫人留下来的婆子,便帮她说话道:“这是我们太原王府上的小郡主。”尹氏听说她是太原王府的人,倒也不敢造次,只剐了她两眼便作罢。绮罗的双手团在袖中,狠狠地吸了口气,心中却越发挂记起秦老夫人起来。
后殿风波未安,前廷之中更是吵闹不休。
国丈卜泰隐隐已是聚众之势,身后跟随了不少朝臣,大声地对一列武将道:“大行皇帝遗骸已经找回,即日就将发丧。南阳王还有何理由推脱推托太子登基的大事。”他这些日子没少联络众臣,此时他的姻亲光禄大夫陈全第一个便站到他身前,亦是语声激昂:“难道南阳王有不臣之心,想欺太子年少,有不臣之心?”太原王刘隗虽是宗室,如今领了大司徒的职,到此时却不能不发话了,但他深觉左右为难,便拦住陈全道:“陈大人少安毋躁,此事等南阳王回来再做分晓。”
此时殿中的武将们多是跟随刘胤征战之人,他们如何能服一个婴孩为君,此时刘胤不在,韩钧在他们之中隐隐有首领之势,便开言道:“大行皇帝并无遗言留下,而我朝惯是立贤为上,并无立嫡之理。小皇子虽是先帝之子,可他还在襁褓之中,又几时立过储君?”
卜泰气得脸色发青,小皇子出生不久,先帝便出了事,哪里来得及立储君。只是先帝只有这点血脉,宫中早已都称太子,偏韩钧这样刁钻,竟在这里做文章。卜泰瞪眼道:“大行皇帝嫡亲血脉,岂是尔等敢混淆视听的。”
韩钧是不惧他的,只拱手向南面一礼:“南阳王亦是昭文皇帝血脉,如何便是混淆视听了?更何况乱世之时。我辈还盼明君带领重回长安,尺长小儿怎能服得三军?!”
若说前言都是隐射,这便是赤裸裸的拥立刘胤之言。他是行武之人,声音本就洪亮,此言说得慷慨激昂,身后众武将人人面露喜色,谢烨等人率先便大声道:“末将只听南阳王调遣!”
刘隗急得头上冷汗直冒,悄悄遣宫人出去:“快,赶紧请南阳王回来。”
武将说话多半粗俗,此时争执得面红耳赤,连袖管也撸起,更是没什么朝臣风度。一时间文臣气势都压了下去,都是只敢小声嘟囔,却不敢再站出来,只有卜泰一人气得吹胡子瞪眼,大声道:“尔等要反了不是?”
几个放肆些的武将便大声道:“便是反了又怎地怎的?为何南阳王不能做天子?我等就是不服这个道理!”
这下吵得越发凶了,大殿的屋顶快要被揭了开去。忽然殿外有人报了声:“南阳王到了。”
殿中顿时安静下来,人人都向服孝的刘胤望去,只是目光却是各不相同的。韩钧等人都是期待的,可卜泰看向他的目光却好似要射出刀子来。刘胤心中微诧,皇子年幼,他在殿外扶灵送葬,如何大殿里就能吵成这样。
卜泰一咬牙,最先站出来,指着刘胤骂道:“南阳王要做乱臣贼子,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适才吵架的时候群情激奋,可敢当庭骂刘胤的却只有卜泰一人。他还想回头寻找帮手,却见陈全等人早就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韩钧冷笑一声:“天下人服之,才当为君。国丈岂不知自己的荒谬?”
又是几个来回的唇枪舌剑,刘胤这才弄清他们吵什么,不由得面色一沉,已是向韩钧瞥去:“是谁说主少国疑的话?”
韩钧心中一寒,硬着头皮道:“是属下说的。”
“跪下。”刘胤冷冷地道,声音冷得仿佛能结冰。
刘隗最先觉察出不对,迟疑地看向刘胤,只见他剑眉紧锁,满面都是倦色,他心中一动,忽然走出几步,扯了扯卜泰,跪下道:“还请南阳王主持大局。”卜泰气得回头瞪他,却见他不易察觉地对自己使了个眼色,一时便也愣住。刘胤淡淡地瞥了众人一眼,那目光落到任何人身上,都是背上一凛,只听他语声淡淡:“天子之位,当由大行皇帝的血脉为继,若何人再有异议,第一个便要先问过我刘胤。”
“这……”众人都惊呆了,谁能想到他竟会当众做此表态,要立小皇子为皇帝?卜泰张大了口,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韩钧却是虎目含泪,抬头大声道:“南阳王,您功劳盖世,却要奉竖子为君,这怎能让天下人心服?”
“住口。”刘胤看也不看他,只冷声道,“先拖下去,责五十廷杖。”
众武将面面相觑,想为韩钧求情,可刘胤积威在上,人人都不敢开言。到底是韩钧颇为敢做敢当,只望着卜泰陈全等人冷笑数声,自是领命而去。
长夜过半,半轮月儿缀在天边,却将整座上邽宫城都笼在一片迷离清辉中。
风过檐角兽吻,丝丝凉意沁入窗内,殿中的众妇已跪了一整日,多半已昏昏欲合眼,只碍着有宫人看守不敢入睡。殿中独有绮罗清醒异常,她睁大双眼瞧了瞧殿外的情形,自打皇后身旁的卫修传走秦老夫人后,殿外的守卫便多了几倍,又换了许多陌生面孔,虽然都是着孝服的内侍打扮,但隐隐能看到宽广长袖下掩着的锋利寒光。她总有几分心神不宁,悄悄找了一旁的小黄门来问:“秦老夫人何时回来?”小黄门大抵是被卫修训过,此时扳板着脸,一本正经道:“姑娘休要问小奴,这内廷的事是谁人都能打听的吗?”绮罗碰了几次钉子,也就熄了打听的念头,却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值守亦是半睁半闭着眼,大概都疲惫不堪了。她便又开口问道:“这位黄门大人,不知恭房在何处?”
小黄门翻了翻白眼,没好气道:“就在殿外。”说着,便在前引路。两人出了殿阁,果然无人阻拦。恭房就设在殿后的小间里,绮罗见他不耐烦,心念一动,笑道:“不敢劳黄门大人的大驾,小女自己去就是,还请大人先回去休息。”几声黄门大人叫的这小黄门心里极妥帖,便也没再为难她,只点点头道:“速去速回。”
殿后冷僻荒芜,只有条羊肠宫道通向一扇朱红小门。绮罗终于透过口气来,站在廊下回望,只见东边有一重殿阁格外的高大巍峨,殿内似有灯火。她心下拿定主意,便从虚掩着的宫门悄悄跑了出去,直向那灯火通明处疾奔。
她走的大概也不是正经宫道,一路上杂草丛生,却是寂静无人的。到了东边那重殿阁外,果然还连着一道小门,这正是宫人平日里出入的小道,今日不知为何连门也未关上。她推门进去,绕过了后殿的照壁,果然是到了这座殿阁的后院,眼前东西各有一间厢房,东边的厢房门紧闭,西边厢房开了一条门缝,透出灯光;中间却是通着大殿的,她垫足正要向正殿的玉阶上行去,忽听得西边的厢房里传来低低的呻吟声。绮罗心中一跳,目光瞥向那寂静幽深的宫室紧闭的门窗,眉角不由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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