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敢拦我!”石宣面色发青,眼眶亦是红的,一掷长鞭蓦地激起地上灰尘乱舞。众人吓得面面相觑,果然不敢再阻拦他。
玉真观是轻车熟路惯来的,石宣也不用问人,抱着绮罗直向程氏平日念佛的观音阁而去,却见隔门紧闭,里面隐隐有说话声传出。石宣不及多想,伸足便踢开了门,大声道:“母亲,快给我解药。”
隔门洞开,里面却不止程氏一人,西首还有一位僧人相对而坐,两人都向石宣看来。
石宣顿时愣住,结结巴巴道:“师……师父怎么……在这里。”
那僧人须发皆白,精神矍铄,却正是石宣的师父慧理大师。
程氏陡然便沉了面:“你怎么来了?”
石宣见到母亲,忽觉心虚,但一想到怀中人昏迷难醒,仍是鼓足勇气上前跪下道:“求母亲救她。”
程氏目光转到石宣怀中的绮罗身上,只见她面上毫无血色,双眼紧闭,瞧上去仿佛没了生气。她轻轻“咦”了一声,倒是有几分诧异。
石宣大是迷茫,仰头看着程氏:“难道不是母亲要取她的性命!”
程氏眉头微蹙,当着慧理却不愿斥责儿子,只转身对慧理道:“请大师来看看。”
慧理轻轻伸手去搭绮罗的脉象,良久方道:“是牵机丸。”
程氏倏然惊动,咬牙道:“竟还有人用这阴毒之药?”
“除了我那个师弟,也没旁人擅使这样的毒药了,”慧理摇了摇头,轻声道,“小姑娘不仅服了牵机丸,恐怕还服了暂时压制毒性发作的药物,这才会昏迷过去。”石宣不敢相信所闻,慌乱道:“怎么可能这样,虎叔已经找国师要了解药来,毒明明已经解了!”慧理仔细看了绮罗的舌苔,又诊过另一只手的脉象,坚定道:“牵机丸的毒性绝没解过。”
石宣忽然跪下,对着慧理叩头连连:“请师父救救她。”慧理目光一闪,沉吟片刻,却望向了程氏。石宣又惊又疑,便也抬头看着程氏,颤声道:“母……母亲。”
程氏不悦地瞥了他一眼:“你乱想些什么!”她叹了口气,低声道,“宣儿,你也长大了,此事也不想瞒你。十五年前你父王随陛下出征之时,忽然起病,三日而暴亡,中的便是牵机丸的剧毒。”说着她瞧了眼慧理大师,又道,“此药毒发甚剧,针石无效,当年慧理大师就在你父身旁,施展医术,也不过为他延了三日性命。”她说到这里,目中已泛泪光,低低道,“你父临终前,担心你的安危。便求慧理大师将你带走,不在宫中养大,便也是这个缘故了。”
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石宣呆若木鸡。谁能想到当年父亲竟是中毒死的,当年连师父这样的杏林高手也束手无策,今日的绮罗……又该怎么办?他愣了一愣,忽然拔足向外跑去。
“宣儿,你去哪里?”程氏大急。
可石宣仿若未闻,径直竟是奔了出去。
程氏面上神情复杂,眉头微微耸动,目中泪光粼粼,仿佛想起了许多旧事。良久,终是叹了一声,回头望着慧理道:“请您救救这个孩子把。”
“此毒因从蛊虫而起,故而解药是从蛊虫的母体里炼出的,一毒一药解,除此之外再无他法。”慧理看向绮罗的目中闪过一丝怜悯,轻声道,“此女与老衲也颇有缘,老衲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尽力为她多延几日,请夫人为老衲准备一间静室。”
程氏自是命侍女去安排妥当,慧理将绮罗平放在榻上,从怀中取出一个青色布包,打开只见里面都是银针,长的若寸余,短的如牛毛,他起手运针飞快,在绮罗的诸多穴上都施了针,不多时慧理额上已密密地浸出汗来。
从旁望去,程氏只见绮罗的面色虽仍是青灰,但罩的那层乌气却好似褪去不少。此情此景何等熟悉,她顿时想起十几年前的情景,默然在心里低低道:“命……这都是命……”
石宣盛怒之下,入宫便先要去找佛图澄。可到了内宫宣阳门外,却见宫门已落了锁,守城的侍卫虽然客气周道,却直言告诉他,陛下这几日都有外臣觐见,若不奉诏不可入宫。石宣这才想起祖父的谕旨,自己已是开牙建府的世子,不能随意入宫了。
进不得宫,石宣调转马头便去了明堂,可石虎亦不在堂中,从人也不知他去了哪里。石宣忽地愣在玉阶下,抬头只见一轮明月高挂空中,不知不觉已经天黑了。他这一日都在忙碌,全靠一股劲支撑着,直到此时所有的退路都被切断,他方觉浑身上下都乏透了,好似连提步再行的力气也没有。他想了想,又抱着最后一丝奢望,问那侍卫道:“虎叔若是不在,小冉将军可在否?”
侍卫颇有些为难,不知如何回答。
身后忽有人朗声道:“你找冉将军做什么?”
石宣回过头去,却见一个清秀俊俏的小侍卫站在数步外,正好奇地望着自己。
他顿时燃起一丝希望,一把抓住那小侍卫的衣领,道:“快说,冉闵在哪里?”
那小侍卫身材不高,生得又瘦弱,竟然毫无防备地被他提了起来,顿时面上涨得通红,大声道:“快放我下来。”
石宣心急如焚,只揪着衣领不放:“快说!”
小侍卫生得颇是清俊,一张小脸竟比女子还娇嫩些,此时面上尽是羞愤的神情,咬牙道:“我哥哥跟随中山王一同去征兵,午时便已出发。你若想找他,过半个月再说吧。”
石宣蓦地心中一颤,手忽然一松,无力地垂了下来。
那小侍卫猝不及防地摔在地上,一边揉着腿,一边骂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没轻没重!”
石宣哪里听得到他说什么,他呆呆地望着远处出神,心神却已全乱了。
小侍卫一瘸一拐地站起身来,有些好奇地望着他,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却见他毫无反应。
“哎,你这人到底怎么了?”
石宣忽然转身,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夜幕中。
“喂!我跟你说话呢,你这人!”小侍卫气得冲他的背影嚷嚷。
“玉琪,那是什么人?”
小侍卫回过头去,只见阿霖站在数步外的玉阶上望着自己,旁边还站着樱桃,他便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小声道:“阿霖公主。”
阿霖微笑着看着眼前的小侍卫,只见她帽子也戴歪了,一身戎装足像是大了一号套在身上,颇有些不伦不类,她不由得笑道:“你想去找你哥哥?”
装扮成小侍卫的正是冉闵的妹妹冉玉琪,她这些日子与阿霖也混熟了,再加上本就是爽朗的性子,被她说破也不否认,红着脸道:“是啊,在这里闷也闷死了,我也想去练兵。”樱桃掩口惊呼道:“女儿家怎么能去沙场上?”
玉琪大是不悦,瞪了她一眼。却听阿霖说道:“古时候有一位妇好夫人,上阵打仗英勇无比,比男人还要厉害。”玉琪大感知音,望着阿霖道:“阿霖你真有见识。”樱桃却歪着头笑她:“你怎么出得了城呢?”玉琪鬼鬼祟祟地向四周看了看,忽然从怀中摸出一块腰牌,小声道:“我有这个。”
阿霖与樱桃定睛一看,正是一张明堂的出城令牌。阿霖心中一动,不由得点头赞她道:“你准备的周全。”
“那当然,”玉琪极是得意,笑道,“哥哥和王爷今日过了午时才出城,还要祭军酬神,点校令官,最多不过出城二十里就要安营扎寨,我现在赶过去,明天清晨就能赶上他们。”她自幼和冉闵冉隆兄弟生活在一起,熟知军中事务,说起来自是头头是道。她身边站了一匹白色的宝驹,此时一扬前蹄,打了个响鼻,仿佛在应和主人的话。
“玉琪,你能带我一起去吗?”阿霖忽然目光一闪,开口问道。
“你去干什么?”玉琪没料想她会这么说,顿时愣住。
樱桃亦是惊诧,扯了扯阿霖的袖子,小声道:“公主,你何必……”
阿霖并不理她劝阻,只望着玉琪,柔声说道:“我……我有一件心愿没有完成,求你带我去……”
“你不想嫁给陛下对不对?”玉琪忽然眨了眨眼,这些日子她多少也听冉闵说了要把阿霖送进宫的事,不由得大是同情,“陛下都一把年纪了,确实不该嫁她。”她又看了眼阿霖,机灵道,“你是不是有别的喜欢的人?”
阿霖面上一红,索性做戏到十分,顿时红了眼眶,小声道:“是,我喜欢的人不是陛下。所以我……”
“那就是了,”玉琪一握拳,忽然生了几分好汉之心,她从小书没念过,话词本子倒是听了不少,最爱听便是什么好汉仗义救佳人的故事,此时不免义气澎湃,问道,“你的心上人是不是出征了?”她仔细观察阿霖神色,“你喜欢的是不是我哥哥?”阿霖一愣,一时倒没有反应过来。
“不是我哥哥,难道是中山王?”玉琪倒是锲而不舍地八卦起来。樱桃望望玉琪,又看看阿霖,不知她们两人在唱哪一出,索性闭嘴不言。
阿霖被她乱点鸳鸯谱,不知还要问到什么人,赶紧胡乱点点头:“就是中山王。”玉琪恍然大悟,有些同情地看着阿霖,一竖拇指,赞同道:“中山王端然是位大英雄。”阿霖被她缠得头疼,赶紧祈求说道:“好玉琪,求你带我去见中山王好不好。”
相似小说推荐
-
娇宠为患 番外完结 (君约) 2015-06-28完结 9.27更新番外至完结郡王府荣宠无限的三小姐纪愉死在大婚当夜。意外重生后,她却不晓得那个残...
-
我家相公是太子 (诗小小) 魔铁VIP2015-06-28完结遇到陆然,是程扬从来没有预料到的事情,但是从遇到陆然的那一刻,便注定了陆然便是程扬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