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夏心中一惊,忐忑地问:“你想去?”
“不,我不去,我想劝文钧去。文修夫妇一直在流放,如果文钧立了功,父皇就可以一道赦令,赦他们二老回京。”
“他现在没出孝期,可以出征吗?”
“可以。”
那还等什么,赶紧跟文钧说一声。文修夫妇,为了他,牺牲那么大,必须要把他们弄回来。
谢天鸿修书一封,派人送去南卫侯府。
当天,皇帝下了旨,要文钧带兵出征,由锦华任监军,征讨叛军。
文钧父子走后,留守在京城的官员,全都小心翼翼,生怕做出什么事,触怒了皇帝,惹来灾祸。
谢天鸿更加密切地监视卫凉玉和陈师傅,看他们有什么行动。
皇宫和寒雅轩,安静异常,仿佛死一般的沉寂。
“三哥,既然你知道卫凉玉心怀叵测,为什么不索性揭发他,反而想办法监视他呢?”锦夏不明白。
谢天鸿回答,“捉贼捉赃,没有证据,就算我是皇子,也不能将他怎么样。”
“如果,他一直不采取行动,就这么放过他吗?”
“那说明,他改邪归正了。我就没必要非得处置他不可。”
锦夏还是不踏实。
她总觉得,卫凉玉像是一支上了弦的箭,不定什么时候,手一松,就会射到皇帝的身上。
监视卫凉玉的人回来禀报,卫凉玉最近安分得紧,比往日更小心谨慎,好像知道有人盯上他了。这段时间里,他老老实实在皇宫里呆着,连寒雅轩也不曾去过。
就这么过了两个月,文钧和锦华从边境回来,带了一个俘虏,径直面见皇帝去了。
谢天鸿和锦夏寻了个机会,跟着进宫,去听听边境发生了什么事。
文钧进了大殿,行过大礼,向皇帝禀道:“启禀皇上,边境之乱已平息,现捉拿领头肇事者,交由皇上定夺。”
皇帝坐在龙椅上,一手拿着奏折,一手提着朱笔,在纸上圈圈画画,听到文钧父子的声音,立即丢下手里的事,快步走下殿来,双手扶起他们,面带喜色,“南卫侯和锦爱卿,是大齐的功臣,怎么能跪着,快快起来。”
两人起身。
文钧派人拉俘虏上殿,之后退到一旁,静候皇帝发落。
皇帝绕着阶下囚转了一圈,摸着下巴,淡淡地问了一句:“朕问话,你要不要从实回答?”
俘虏叩禀:“罪民知无不言。”
“没有诚心,朕不相信。”皇帝抬头,向殿外的几个侍卫使了个眼色,“来人,先给他五十大板压压惊。”
俘虏没等回过神来,就被人拖了出去。
殿外噼里啪啦地响起板子声,以及一个男子忍痛的闷哼声。
半个时辰后,侍卫们把俘虏拖进殿来。
俘虏的屁股和双腿,已经被鲜血染红了,远远看去,血肉模糊的一片。额头上的冷汗,把发丝湿成几缕,吧嗒吧嗒地向下滴着。
皇帝端坐龙椅之上,“朕再问一次,朕问话,你是否会从实回答?”
俘虏叩头如捣蒜,“皇上问什么,罪民就回答什么,不敢有一丝欺瞒。”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问道:“你就是叛军的首领?”
“罪民只是个出头鸟,替人挡枪罢了,背后另有其人。”
“是谁?”
“罪民不敢说。”俘虏突然全身颤抖,哆嗦个不停。一双眼睛,惊恐地四处张望,好似附近有人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一般。
皇帝冷哼一声,“你想再吃五十大板?”
“罪民一旦说出他是谁,就算皇上不赐死罪民,那个人,也会想方设法弄死罪民。”
“是谁有这么大的权利,敢在朕的眼皮底下杀人?”皇帝来了兴致,活动了一下身子,调整坐姿,饶有兴致地问:“说出来,朕赦你不死。”
俘虏反复考虑许久,权衡利弊之后,蓦地抬头,回答说:“那个人,是太子谢天鹏!”
文钧和锦华同时震惊,瞪大眼睛望着俘虏,稍后,目光移到皇帝身上。
皇帝的神色,跟他们两人无二,一样不敢相信俘虏的话。
俘虏见无人相信,连叩几个头,慢慢讲出原委。
太子谢天鹏自知在猎场时失言,让皇帝十分不满,本想找个机会挽回,但是,他不是那块料,实在想不出办法。最后,他不得不另辟蹊径,想出一个看似可靠的方法。
他先以卫国遗民的名义起事,皇帝必然会派兵镇压。
如此一来,京城随之空虚,他就可以趁机逼宫,自己夺皇位。
可他没有想到,出征的人不是白远枝,不是谢天鸿,而是文钧和锦华。
调虎离山的目的没有达到,他逼宫的想法,也就没有实施。
“好大的胆子!真是反了他了!”皇帝盛怒之下,一脚踹翻了面前的长案,奏折和笔墨纸砚滚落一地。
他满面愠色,立即传召太子进殿,准备严惩这个孽子。
站在殿外隐蔽处的谢天鸿,拍拍锦夏的肩膀,“后面要发生什么,我已经猜到了。咱们赶紧离开,短时间内,不要出现在皇宫里。”
作者有话要说:
☆、六五:尽是温柔
锦夏边走边问谢天鸿,他是不是真的猜到。
谢天鸿严肃地回答:“嗯,我看,父皇是真的要废太子了。”
“皇上会为了一个俘虏的话,轻易废掉太子,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当然不是在开玩笑,因为谢天鸿认为,边境叛乱一事,就是皇帝自导自演的好戏。
在猎场时,太子谢天鹏失言,说出龙椅只有他和皇帝能坐的话,着实大逆不道。皇帝当时虽未责怪,心里却有了废太子的念头。就算太子是他最宠爱的儿子,他也不能看着一手打下来的江山,毁在这个废物的手里。
如果因为言语冲突轻言废储,必然有大量保守派的朝臣反对,废太子一事定会受阻挠。
太子酒醒之后,想起酒席上说的话,估计十分后怕,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不敢逾矩半分。
皇帝想找到一个废太子的理由,极为困难。
没有理由,他可以创造理由。
他下了密令,以太子谋反的名义,制造一场混乱。此事一出,废太子的理由有了,保守派再护着太子,也不能反对皇帝废储。
大齐立太子的规矩一向是:立嫡立长。
四皇子谢天鹭是嫡子,一旦二皇子谢天鹏的太子身份被废,第一个值得考虑的人选就是谢天鹭。
但是,谢天鹭现在只有九岁,以后长成什么样,尚未可知。更何况,皇帝的想法一向跟普通人不同,不排除他会立谢天鸿的可能。
谢天鸿不想当太子,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远离朝堂,跟皇帝的距离越远越好。
“三哥,你真的不想当太子?”锦夏好奇地问。
谢天鸿脚步一顿,反问,“你想当太子妃?”
“我随口问问,你不用放在心上。”锦夏心虚地垂下头,半晌儿,蓦地说道:“三哥,如果皇上真的想立你为太子,你怎么办?”
谢天鸿盯着她,看了半晌儿,叹了口气,“老婆,你别吓我成吗?”
他已经放权了,不想做太子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皇帝再瞎,也能明白他怎么想,立他为太子的可能性实在太小。
锦夏揉揉脸,一本正经地说:“我没有吓你,我在很认真地问问题。”
“到时候再说吧,我现在不想提前操心。”
谢天鸿不敢想这个问题。
倘若真的到了那一天,他自己都不知道会怎么做。
他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安安分分地做个王,生几个孩子,跟老婆一起把孩子养大,逍遥快活后半生,仅此而已。
可惜,事与愿违。
三天后,皇帝下了废太子的诏书。
二皇子谢天鹏因谋逆之罪,判处终生监.禁,永世不得踏出牢房大门一步。
文钧因为平定叛乱的事获得赏赐,文修夫妇也得到特赦,获准文钧将他们接回京城养老。
朝堂上顿时吵翻了天,支持立谢天鸿和谢天鹭为太子的人,分为两派,一到上朝的时间,就争得不可开交。吵得皇帝上个朝,就跟赶集似的,只差没当着他的面打起来了。
谢天鸿继续称病,躲在王府不出门。
即便这样,朝臣们也没有放过他。
他们一有时间,就往景王府跑,以探病的名义,给谢天鸿送了各种补品和礼物,甚至托人传话,誓死支持谢天鸿做太子。
想过个消停日子,怎么就这么难呢。
谢天鸿给家丁下令,不管谁来,一律不见,不管谁送的礼物,一律不收。
那些人,连续来了几天,见谢天鸿立场坚定,便转投四皇子谢天鹭的门下,准备傍上一棵大树,等谢天鹭登基以后,好乘凉。
却说,皇后对谢天鹏被废太子身份的事耿耿于怀,甚至怀疑,这件事,是谢天鸿所筹划。
因为谢天鹭不可能害自己的亲哥哥,剩下的另外一位太子人选谢天鸿,就是最值得怀疑的人。
皇后开始采取措施了,隔三差五,就在皇帝耳边说一些谢天鹭的坏话。皇帝除了点头以外,没有做出其他反应,也不知他听进去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