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墨凌也跟着笑了起来:“是,阿姐十分挂念文予小姐,在朕登基的时候,她就已经派人去联系文予小姐了。”
阳平凤氏的嫡系全族一起被软禁在了阳平君的府邸里,每日的饮食用水都是梁王侧妃苏瑾容亲自安排人送过去,凤文予虽然没有被软禁,可日子并没有好过到哪去。
梁王前往阳平时,凤衍书恰巧在外巡视阳平凤氏旗下商铺,侥幸躲过一劫,没有被梁王一起软禁。凤文予几番想与长兄取得联系,可她的往来书信都被梁王严密监视,梁王以阳平君夫妇的性命相威胁,逼她写出那些言不由衷的话,一次次使兄长调来大量真金白银,给梁王招兵买马。
“殿下前来阳平时,除了身边守卫无一人可用,如今空手套白狼,倒是扯起队伍来了。”
她这么对梁王极尽讽刺道。
梁王丝毫不以为意,还亲自给她斟茶,握住她苍白的手指:“王妃何故如此仇视孤?来日孤举事成功,王妃可是中宫之主。”
凤文予冷冷哼了一声:“那妾可就多谢殿下栽培了,妾的长兄倾尽家财,为妾买了这么一个虚无缥缈的中宫之位,当真是目光长远,胸怀韬略。”
梁王脸色沉了下来:“当年父皇选中你做我的正妃,用意就是你背后的阳平财力,你以为他商墨凌真的是奉旨即位?笑话,若是父皇有意立他为储,怎么可能容许他娶一位外姓王妃!”
凤文予在他阴沉的面色下表情不变,冷笑着回复:“倘若先帝有意立你为储,那么元诏皇后又为什么要谋杀先帝!”
梁王失控地站了起来,脸色泛青,表情可怖,伸手甩了凤文予一巴掌,大声咆哮道:“贱人!休得污蔑母后!是他商墨凌杀了父皇,与我母后何干?”
凤文予慢慢将被打偏的脸扭回来,毫不示弱地继续冷笑:“做贼心虚。”
梁王深深呼吸,后退了一步,抖着手指向她:“若非你还有点用处,我真想现在就杀了你!”
凤文予道:“我倒希望你现在就杀了我,好过被你如此挟持,做出些背家叛国的龌龊事!”
梁王这次没有再与她争辩,转身摔门而出,在门口吩咐守卫:“即日起,不允许王妃踏出此门一步,每日也不必给她送餐。”
守卫面露难色,单膝跪地犹豫道:“殿下息怒,此时不是得罪阳平的时候。”
梁王倨傲地睥睨他:“孤软禁阳平君的时候,就已经把阳平得罪完了。”
☆、拾弎。苏妃(一)
室内似乎还有摔门的余音回响,凤文予听到梁王在门口留下的话,立刻站起身来,将桌上尚未收走的茶点尽数藏进柜子里,又将壶中凉透的茶水倒进几上摆的花瓶里,然后把圆桌收拾妥当。这一切刚做完不过片刻,便有侍女端着托盘进来,将瓷壶和茶盏尽数收走。
她端起那个空荡荡的瓷壶时,还诧异地晃了晃。
凤文予冷眼看着这一切,开口问道:“你是梁王府的人?”
那侍女看她的眼神有些恐惧,跪地道:“婢子是梁王府的侍女。”
凤文予哼笑一声:“阳平人。”
侍女战战兢兢地回答:“是。”
凤文予道:“受我阳平凤氏恩惠,却以怨报德,何故?”
侍女道:“梁王给婢子口粮,婢子便奉梁王之命,还望王妃体谅婢子。”
“哦?”凤文予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她:“阳平凤氏给你父母口粮,让你得以活到今日,怎么不见你奉我命令?”
侍女只低头看着地面,没有答话。
凤文予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侍女道:“眉亭。”
凤文予立刻道:“一元里姓梅的那一户?”
眉亭惊讶地抬起头:“王妃……王妃认得婢子?”
居然真的会这么巧……
凤文予冷笑一声:“梁王真是用人不疑,在阳平买的丫头,也敢当成心腹用。眉亭,我怎么会不认得你,你父家的姓氏还是我祖母赐下的,你祖父曾经在阳平君府照料梅园,娶了太夫人身边的大丫头为妻,我说的是也不是?”
眉亭又不答话了。
凤文予向后走了两步,转身坐了下来,墨蓝色的裙角旋开,如同幽夜里绽开的一朵墨菊。
“眉亭,”她沉声道:“你可知道当今圣上已经即位,梁王如今所为,是乱臣贼子,大逆不道?”
“王妃!”眉亭忽然拔高了声音,凄厉唤了一声:“婢子只是服侍上殿的草芥,这天下如何,何以轮到婢子关心?王妃明鉴,婢子只是想活下去罢了,求王妃开恩,饶婢子一命。”
凤文予被她忽如其来的失态吓了一跳,尚未开口,门边便来了生客,提着一把柔柔弱弱地嗓音,还含了点笑意的一句:“王妃好威严。”
凤文予刚刚略有些激动,竟然没能注意到门边的动静,她的情绪在看到来者的一刹那迅速平息,又变回平日那副淡漠的样子:“苏妃何事?”
苏瑾容提步入内,弯腰将伏在地上的侍女扶起来,温声道:“眉亭,你下去吧。”
眉亭怯怯地立着,一脸感激地看了苏瑾容一眼,屈膝道:“婢子告退。”
苏瑾容微笑着目送她退出门外,轻巧叹了口气,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果然是现买来的丫头,到底不如长安王府的侍婢礼数周全。”
凤文予高傲地冷着脸,一言不发。
苏瑾容却不以为意:“姐姐何故顶撞殿下呢?您可是殿下的正妃,来日殿下即大位,您也会夫荣妻贵,问鼎中宫啊,我听说那座长秋宫,是每个凤氏女人的梦想呢。”
凤文予却道:“苏妃方提起过礼数,转眼就忘了礼数,正宫面前,哪容你自称‘我’?”
☆、拾肆。苏妃(二)
苏瑾容笑着点头,做出一副赔笑的模样:“王妃说得对,是妾失礼了,求王妃恕罪。”
凤文予不耐看她那一脸伪善贤淑的表情,当下便转过脸去:“苏妃若无要事,就退下吧。”
苏瑾容这才从袖中取出一封竹筒来,笑着从中取出一枚纸卷:“若无要事,妾哪里敢来打扰王妃清净,只是今日收到了大公子的飞鸽传书,大公子心中念您念的紧,请您给他报个平安。”
大公子指的当然是如今阳平凤氏的当家人凤衍书,凤文予听到这三个字,心一下子就抽紧了。她的每一封往来书信,都在梁王的紧密监视之下,从不允许她多写一个字,哪怕一个多余的墨点。
她没有接那纸卷,苏瑾容能将这封信递到她面前,说明梁王又要有什么要求需要她转述给凤衍书。
苏瑾容的手停在她面前,骨肉匀停,肌肤白皙,脸上还挂着娇怯的笑容:“大公子的手书,王妃不看看吗?”
凤文予平声道:“这次又要我写什么?”
苏瑾容笑道:“王妃果真是蕙质兰心,殿下有王妃这等贤内助辅佐,何愁大业不成,届时您和阳平凤氏,都是新朝的功臣。”
凤文予冷笑一声,没有接话。
苏瑾容将纸卷收了起来,偏头对屋外高声唤道:“来人,文房伺候。”
屋门又被打开,先前被赶出去的侍女眉亭端了托盘进来,将宣纸笔墨端端正正放在凤文予面前:“王妃请。”
苏瑾容道:“说来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想请大公子四处走一走,与其余凤氏诸族说道说道,毕竟殿下内苑太过空虚,也不利于为皇家开枝散叶。”
凤文予掂起笔来,在纸上写下了“长兄亲启”四字,嘴上却道:“未央宫城里的皇帝陛下正坐拥四海,你以为凤氏会放着正统的帝王后宫不要,来充实一届叛乱藩王的内府?”
“这不就要靠大公子了吗?”苏瑾容巧笑倩兮:“对了,还有一件事忘记告诉王妃,妾方才去探望了阳平君与夫人,二老皆好,特地来报与王妃知道,也请大公子宽心。”
凤文予眸光一转,刀子一样戳到苏瑾容脸上,然而苏瑾容丝毫不以为意,还温声软语地劝:“送信的人还等着呢。”
梁王在两个时辰后拿到了凤文予的手书,打开来仔细看了一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劳动你。”
苏瑾容微笑道:“都是为了殿下,哪里算是劳动呢?”
梁王伸臂将她揽进怀里,放松地舒了口气:“待来日我身登九五,必许你一世荣华。”
苏瑾容羞怯地低头:“妾有殿下就够了,那些荣华不过都是身外之物。”
梁王在她额上印下轻吻,苏瑾容闭眼受了,又道:“今儿妾在王妃处见了位侍女,听言语仿佛是昔年阳平凤氏的旧仆,才招进府里,妾着人打听了那女子的身家背景,穷困潦倒的很,倒是可以一用的。”
梁王微笑着看她:“何以如此肯定?”
苏瑾容笑了笑:“心底有欲望的才更好控制,殿下说是也不是?”
☆、拾伍。弱点
凤文予被梁王禁足的消息经过重重人手,终于递到了今上长姐,卫国长公主商宛妤手上。虽然早有准备,宛妤依然被梁王的狠毒和无耻狠狠惊吓:“先帝的嫡子居然是这样一幅心肠。”
杨慎遣退了前来传讯的人,对妻子安抚地微笑:“指责起不到什么用,还是先将消息送给陛下,再想法营救文予小姐。”
宛妤问道:“她并没有与文予搭上话,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