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默立刻随她出殿门,迎面便碰上匆匆赶来的白碧君:“娘娘!太后召见娘娘!”
“我正要去见母后,”桓宓道:“劳烦大长秋助我安定后宫。”
白碧君点头应了下来,正要离开,听见桓宓又叮嘱了一句。
“但凡有助传谣言者,不论是何人,有何种身份,一律就地处决!”
☆、弎捌。条件
桓宓赶到长乐宫的时候,皇太后正在召见朝臣,桓宓的父亲左相桓杰也在其中,表情严肃,正滔滔不绝地向皇太后陈述着什么。
桓宓的到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朝臣们向她欠身致礼,礼毕后,皇太后没有让他们再说下去,反而道:“就照先前说的那样办吧,明日我会临朝。”
朝臣们领命后离开,皇太后又看向桓宓,严肃的表情有所缓和:“你收到消息了罢?”
桓宓听到这一句,眼眶立时就红了:“是,妾收到了。”
皇太后点了点头:“你认为,我们此刻该如何做呢?”
桓宓道:“母后必有安定朝堂的主意,妾就不班门弄斧了。母后,妾有一个请求,请母后允准妾前去靖州。”
“你去靖州做什么?”皇太后皱起眉:“那里全是商家和凤家的人,你去了有什么用?”
桓宓泫然道:“可失踪的是妾的丈夫!母后!”
“也是天下人的君主,”皇太后语气平平地回复她:“你就留在长安,好好履行你身为皇后的职责,保护你腹中胎儿,倘若传言无误,你的孩子将是大殷最后的希望。”
“倘若?倘若?”桓宓惊讶地看着她:“那是您的儿子啊,母后,您怎么能……”
“他是我的儿子,可那又如何呢?”皇太后威严地看着她,那目光沉甸甸的,压得人给予窒息,简直不像是一个女人所拥有的:“我要像普通的母亲一样惊慌失措,嚎哭不止吗?”
桓宓没有说话。
皇太后微微缓和了语气,又道:“我是他的母亲,你是他的妻子,我们这个时候应该做的,就是帮助他稳住他的国家,在他鞭长莫及的时候,充当他的鞭子。”
桓宓在她放缓的目光中喘了口气,明白自己绝无可能在此时离开长安,她接受了这个结果,也接受了皇太后的建议:“妾知错了。”
皇太后点了点头:“常言塞翁失马,安知非福,这虽然是个噩耗,却也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让我们可以有一个足够好的借口清洗朝堂。”
桓宓屈膝道:“是,还请母后指点。”
皇太后道:“我已经召见了你父亲,前朝的事情他会出面,你的职责是安顿后宫,不要疑神疑鬼,也无需太过悲观。”
桓宓忍了忍,还是开口问道:“母后觉得,陛下这次能化险为夷吗?”
皇太后沉默片刻,对她微笑:“靖州有杨慎他们在,放心便是。”
靖州迟迟没有收到商墨凌的消息,不满人心惶惶,虽然杨慎和宛妤尽力压制了谣言,但恐慌的情绪依然像瘟疫一样蔓延。
“今日收到了阳平那边的飞鸽传书,他们已经做好进攻准备,”宛妤道:“但碍于陛下生死不明,所以迟迟未敢发兵。”
“如果能将文予小姐救出来,那么抄了梁王的底也未尝不可。”杨慎盯着地形图看了许久,一拳砸在掌心:“问题是如何将文予小姐救出来。”
“这一方面……或许我可以试试,”凤文征犹豫道:“只是不知公主殿下与礼烈侯是否放心。”
宛妤身体前倾,问了一句:“你有方法?”
凤文征点了点头:“只是……不足为外人道也,而且还需要阳平大公子的配合。”
宛妤立刻将目光投向凤衍书。
凤衍书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当下便向着凤文征抱拳道:“倘若有用得到的地方,但讲无妨,刀山火海也照去不误。”
凤文征点了点头:“那么,午时过后,大公子去见舍妹一面吧。”
凤衍书有些诧异,不由重复了一遍:“令妹?”
凤文征笑了笑,没有解释什么,只道:“对,舍妹。”
凤衍书依言在午时之后去了凤姮兮居住的军帐,两方见礼之后便直入主题:“听说小姐有办法救舍妹离开梁王府。”
凤姮兮温婉微笑,点了一下头:“是。”
凤衍书道:“那么,我需要做什么,才能让小姐出手相救?”
凤姮兮对他如此直白的提问丝毫不惊讶,只道:“公子需要切断您对梁王的一切财力支持。”
凤衍书为梁王提供银两军饷本就是被迫,此时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当下便痛快地一点头:“可以。”
凤姮兮又道:“我希望从今之后,大公子能代表阳平,支持我做任何事。”
凤衍书略一沉吟,道:“小姐不如直接告诉我,你需要阳平支持你去争夺后位。”
凤姮兮看着他微笑:“那,大公子是情愿,还是不情愿呢?”
凤衍书压根没有经过考虑,便爽快地一点头:“如果只是后位,可以。”
凤姮兮笑意一深:“多谢大公子,现在,您可以回去等待令妹平安归来了。”
☆、弎玖。约定
浙王商墨凛对阳平下达攻击令的时候,凤衍书撤回了阳平对梁王的一切财力支持,包括刚刚运到平州的一批粮食,为了不让梁王抢去,直接一把火烧了粮仓,一粒谷子都没有留下。
“他想干什么!”梁王对着前来报讯的人咆哮:“将凤文予给孤押出来!押到城头上去!让她看看她的好兄长都干了些什么事!”
然而去的人迟了一步,王妃寝居的卧房已经人去楼空,然而根据看守她的守卫汇报,王妃这些天来一直在房内,并无异状。
“难道人是凭空消失了吗!”梁王吼道:“给我搜!掘地三尺也要将人搜出来!”
凤文予被人搀扶着从密道出来的时候,身上厚厚地裹了一件斗篷,还有两件编织细密的蓑衣,肩膀处挂了一片半腐烂的菜叶,浑身腐臭熏天。
凤衍书在靖州郊外迎接凤文予,看到这样狼狈落魄的妹妹,眼眶霎时就红了:“文予!长兄对不起你!”
同他一起来的凤姮兮指挥仆役将凤文予身上带的蓑衣和厚斗篷一件件脱下来,就地升火烧掉,见这对兄妹如此,歉然道:“时间紧迫,来不及挖密道,只好走平州现成的污水道了。”
凤文予脸色煞白,却依然没有失了风度了礼数,听完凤姮兮的话,心知是这姑娘派人救了自己,便恭敬地向她行大礼:“多谢姑娘出手相救,文予不胜感激。”
凤姮兮微笑着将她搀扶起来:“这是大公子与我的一桩交易而已,不必言谢,我们还是快快赶回军营去,免得生了旁的事端。”
她说着,伸手过来将凤文予扶上第一辆马车,车里备有干净的衣物。就在马车车轮转动的时候,平州城内忽然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响声。
凤文予惊了一跳,惶急问道:“有追兵追来了吗?”
“没有,没有,”凤姮兮安抚她道:“约莫是污水道爆炸了罢,礼烈侯应当已经准备攻城了。”
宛妤在靖州准备好了房间热水和安神汤,凤文予一回来,便马不停蹄地被送去沐浴。凤衍书心里一块大石落地,连连向凤姮兮道谢。
凤姮兮并没有居功自傲的意思,依然谦逊推辞:“只要大公子记得我们的约定就好,不必如此多礼。”
凤衍书道:“小姐请放心,阳平必定全力以赴。”
宛妤不知道他们究竟达成了什么约定,心里不由忐忑,然而此时也不好开口询问,只好道:“好了,先让文予好好休息,我们晚间膳时再详谈不迟。”
凤衍书点了点头,将凤姮兮送回了住处,又急急忙忙跑来求见宛妤:“阳平那边……”
宛妤对他微笑,唤人来上茶安抚他紧绷的神经:“浙王久经沙场,大公子难道信不过他?”
“那倒不是……”凤衍书道:“只是身在阳平的毕竟是臣的父母双亲,不论如何志在必得,担心总是控制不住的。”
宛妤理解地点了点头,顿了一下,又问:“你和凤姮兮之间的那个约定……”
凤衍书怔了一怔,问道:“怎么?”
宛妤笑了笑:“倒也没什么,只是好奇心作祟,想要知道是个什么约定罢了。”
凤衍书想了想,坦白道:“臣若告诉殿下,殿下必然会转告陛下,这样对阳平和坤城都无好处,还请殿下理解臣。”
宛妤垂下眼睛,略一思索,道:“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不需要告诉我是什么,只要回答是或不是。”
凤衍书犹豫道:“殿下……”
宛妤冷了语调,道:“大公子,你的父母还在阳平。”
凤衍书一凛:“殿下请讲。”
宛妤道:“与后宫有关?”
凤衍书点头道:“是。”
宛妤沉沉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凤衍书道:“此事与殿下并无干系,甚至……也与陛下并无干系。”
“的确,长秋宫里住的人是谁,和甘泉宫的主人似乎并无干系,”宛妤慢慢道:“可是大公子,皇帝枕边安睡的人,难道和皇帝也没有关系吗?”
凤衍书怔了怔,斟酌发问:“殿下的意思是……”
“关于长秋宫的斗争,真是永远都不会结束。”宛妤没有回答,只是疲倦地微笑了一下:“大公子请回罢。”